第5章
看見許轶,金老板一改剛才霸道的态度,點頭哈腰地陪笑道:“許少,你來這裏會朋友?”
許轶瞥他一眼:“是啊。”他的目光投向那個縮手縮腳被困在角落裏的陸星遙,冷冷地問,“這是金總的新歡嗎?”
金老板趕緊放開陸星遙:“沒有沒有,我們只是在讨論投資,讨論投資,哈哈。”
許轶挑了挑眉,環視周圍環境:“金總的趣味還真是獨特。”
金總幹笑兩聲,拉了拉衣服,放開了陸星遙。
他們“讨論”什麽事情,許轶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個金老板他認識,前幾年煤炭業不景氣,他索性不幹采煤了,帶着大把的錢,來到B市尋求投資機會。當時這位有錢的煤老板不知發了什麽神經,看中了娛樂業。哪裏有籌資的計劃,他就往哪裏鑽。他兜裏又有倆錢,沒錢的小劇組挺待見他。不過,老金雖然當煤老板挺成功,但當投資人資歷尚淺,而且信用不怎麽樣。據說他來S市已經有三年了,四處打聽可以投資的電影和電視劇,卻只投過一部,票房還異常慘淡。要說他這三年都幹了什麽,就是在專注撒錢玩各路小明星。每次都說要投資,到最後都是一看苗頭不對,立馬撤資跑路。
沒想到,楊文芳的劇組,竟然也找到了他。
“金總是不是又在談電影投資了?這次又是哪個劇組?”許轶斜陸星遙一眼,“竟然請我師兄來陪酒,金老板好大的面子。”
陸星遙臉上一下燒起來了,悄悄剜了他兩眼。
金老板吃驚地看了陸星遙一眼:“師,師兄?”
許轶微微一聳眉:“不像?”
金老板搓搓手,尴尬地說:“像,像……我只是沒想到陸老師和許公子關系這麽好。”
“一般而已。”陸星遙連忙打岔,他不想把金老板的面子駁得一點不剩下,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金老板,我們回去吧,別讓導演他們等太久了。”
金老板被許轶得心虛,本就想溜了,一聽陸星遙這麽說,趕緊接口:“好,好,我們回去吧。”
可許轶攔住他們的去路:“等等,金老板,小弟也算是電影圈的人,投過幾部電影。投資這行最講分享,不如你也分享一下你的項目,有錢一起賺,如何?”
陸星遙一聽,心裏警鈴大作:“其實不是什麽大投資,小成本電影而已,許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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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轶淡淡一笑:“小成本不是更好嗎?投資少,風險小,要是劇本再好點兒,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金老板酒醒了一半,他一聽許轶對這個項目感興趣,立刻喜上眉梢:“許公子要投電影,歡迎歡迎,你可是專家啊,對這個行業你了解得比我透徹得多,我應該叫你一聲前輩才對——你可要好好指導指導我啊。”
陸星遙看到金老板眼裏迸發出渴求合作的光,也算是明白了,這個金老板除了挖煤在行一點,其實不大懂電影,也判斷不出市場的需求與電影制作水準。像這樣的投資人大部分都只會跟風,看到資本大鱷進場,他也跟着進。大鱷吃肉他喝湯。這兩年,國內的娛樂市場火爆,就算喝點湯,也比他以前辛苦開礦賺得多。
許轶又看了陸星遙一眼,沖他招招手。
陸星遙喝酒喝得頭腦有點遲鈍,一時沒反應過來。可下一秒,背上慘遭一推,金老板嫌他不夠機靈,一把将他推到許轶身邊。
“喝這麽多。”許轶不滿地看了看他那張紅撲撲的臉。
陸星遙翻了個白眼,大着舌頭否認:“沒,沒喝多少。許公子要是還想喝,我還能陪……”
許轶刮了刮他的臉:“沒多少酒量,酒膽倒是不小,下次不能再這麽喝了,聽到沒有……走吧。”
金老板看着他們親昵的互動,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回到包廂裏,一桌子喝得東倒西歪,都快現原形的人類,大家看到許轶,集體驚訝一秒,都沒想到金老板和陸星遙出去上了趟洗手間,還拐回來一個會下金蛋的雞。
許轶一看,高一辰導演也在,他馬上門兒清了。這部電影差不多屬于有黑馬潛質,卻不一定能成為黑馬的類型。這些年,這種小成本、劇本紮實、故事結構好的電影成功的例子數不勝數。但這些電影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前期沒人看好。一來現在電影圈的人都比較浮躁,喜歡拍套路電影。用套路能賺到的錢,絕不創新。
這無疑樹立了一個極壞的榜樣,導致一部分電影人偷奸耍滑,缺乏創新精神。二來,因為一些先鋒嘗試失敗,導致電影票房滑鐵盧,所以導演和編劇拿着投資人的錢,也不敢造次。一般都是創新加點套路,至少能保證一半成功。
楊文芳的劇本,通常是不走尋常路的。她是知名編劇,她的劇本表達的東西深,敘事方式奇特。別人的電影是缺乏創新,她的電影是創新過度,差點都走到了先鋒派前邊了。總之,楊文芳近些年來的作品,整體有些高冷,仿佛不是拍給觀衆看的,而是拍給各大電影節評委看的。
投資這樣的電影,投好了,名利雙收;投不好,名利雙損,名副其實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再加上旁邊這個二貨,許轶順着自己肩膀看過去,陸星遙喝太多了,走路發飄。這個劇組真是絕了,簡直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楊老師,你寫了新劇本,要拍新電影,竟然不邀請我。我真是傷心啊。”許轶拉着陸星遙坐下,沖着這席間唯一清醒的人說。
楊文芳笑了:“許公子可是炙手可熱的大明星,我們這種窮劇組,實在是捉襟見肘,請不起啊。”
許轶笑了:“楊老師說笑了。我看你這個劇組非但不窮,還有礦呢。你看看,著名編劇楊老師,著名寫實派導演高一辰,影帝陸星遙……這豪華實力派陣容,不投點錢,我都覺得不甘心。”誇了一圈,其實除了楊文芳,剩下的人,要麽過氣的,要麽還沒混出頭。許轶這話,一半說給金老板聽,一半算是鼓勵。畢竟這些人曾經的實力強勁,有潛力。只要好好幹,保證品質,抓住市場,不愁賺不到錢。
金老板一聽,立馬附和道:“我投,這電影我投定了!”
高一辰本來趴在桌子上,已經不省人事了,一聽到有人說投資,詐屍似的坐了起來:“好!”然後坐着睡着了。
楊文芳把詐屍的導演按回桌子。她似乎是覺得這場飯局的反轉太像做夢,一開始連金老板都快要飛了,現在不但沒熟的鴨子飛回來了,還有一個金蛋雞,她不放心地問:“許公子真要投資?不是在說笑?”
許轶說:“楊編劇要是不放心,現在就把合約給我。我看完簽了,明天找人親自送到你府上,如何?”
楊文芳見他說得挺真,也不客氣,從包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合同,雙手遞給許轶:“許公子先看一看,如果有哪些細節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讨論。”
陸星遙有一種把合約搶過來的沖動。這份合約,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其實來路不明啊!許轶到底想幹什麽都沒弄清楚,就簽合約,這也太草率了吧?
但他看到楊文芳一臉急切,再想想這已經是年近60的編劇最後一部電影,他突然失去了勇氣。
許轶說:“好。”
金老板也忙向楊文芳要了一份合同。
許轶看了看旁邊已經喝得臉紅脖子粗的陸星遙,拉起他的手:“今天我找星遙還有點事,如果楊老師和高導演肯放人,實在感激不盡。”
楊文芳知道他們關系好,趕忙答應:“當然沒問題,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是吧?”
一桌子人識趣地應聲道:“沒錯沒錯,天晚了,我們也要收攤回家了!”
傅裕華看着許轶把陸星遙抓在手裏不舍得放的樣子,想了想,悄悄對許轶說:“許少小心一點,別讓記者拍到了。”
許轶點點頭:“放心,我心裏有數。”
傅裕華得到了保證,安心了,連個招呼都沒跟陸星遙打,就溜之大吉了,活像把小朋友放進幼兒園的家長。
許轶十分滿意,拉起陸星遙就往外走。
陸星遙被拉得跌跌撞撞,在他身後抗議道:“幹什麽?去哪兒?!”
許轶頭也不回:“我家。”
陸星遙頭暈乎乎的,勉強保持半個腦袋的清明:“去你家幹嘛?”
許轶笑了:“不去我家,難道你想帶我回你家?”
陸星遙對他這種回馬槍似的擡杠大為頭疼,他醉得走快了頭都暈,實在沒精力跟他鬥智鬥勇:“行行行,去哪兒都行,你最有錢,你是大爺……”
許轶說:“醉了小嘴還挺能說。”
陸星遙閉着眼睛走路:“那當然,累得只能動嘴了。”
許轶看他醉成一幅任人予取予求的模樣,心裏直發癢,他趕緊快走幾步,找到自己的車,把陸星遙塞了進去。
被塞進車裏之後,冷風一吹,陸星遙感覺很舒服,他靠在軟軟的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