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離家出走
馬上就要中秋了,陸慎從來都沒覺得, 月亮也能這麽迷人好看。
他一路從小區走了出來, 發現這種廉價半舊的小區,也是異常美麗。
瞧瞧這花, 這草,這路燈, 還有牆壁上貼的到處都是的小廣告,就連桂花也香的清麗脫俗。
夜風微涼, 少年的心卻是滾燙的。
他跳着鬼步舞, 一路扭着.翹.挺.的後.臀, 心裏像是開了十裏桃花,風一吹, 桃花紛落,美不勝收。
天啊, 就連路過的老太也是那麽的美麗。
陸慎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自己的唇, 他覺得以後還是不要洗臉了, 萬一不小心洗掉了唇上的蜜桃味呢。
陸慎今晚來的匆忙, 并沒有刻意捯饬一下他自己。
此刻,他有點後悔。
阮書那麽漂亮, 他當然也不能太差。
掏出手機,反複自拍了幾章,陸霸霸對自己的容貌産生了微妙的嫌棄,鼻子不夠立挺,眼神還不夠深邃, 唇……唇是最好看的。
不少人陸陸續續回家了,看到少年一路自戀的拍照,不免頻頻回頭看了看。
現在的小年輕啊,審美真是有問題,靠着垃圾桶也拍了幾張,他是不是眼瞎啊,不嫌臭麽?
陸慎完全沒有看見剛才和他合照的是垃圾桶,走到他的摩托車前,他心思雀躍,無心回家。
也不知道這個小區有沒有閑置的二手房,他覺得可以入手買一套,這麽漂亮的小區,住在這裏,幸福感一定會爆增。
又站在原地跳了一會鬼步舞,陸慎對自己的兩條大長腿越看越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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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阮書喜歡他的腿,真是太有眼光了。
一道刺眼的強光照了過來,陸慎眯着眼,罕見的沒有暴走,換做以前,肯定會馬上把人從車上拖下來,狠狠暴打一頓。
顧一鳴從車上下來時,陸慎的臉色這才終于冷了幾度。
他不喜歡別的男生靠近阮書,就連這個小區都不行。
尤其這人是顧一鳴。
顧一鳴走了過來,兩人都是高個子,但顧一鳴看上去清瘦了些,彼此眼中都沒有善意,“我們談談吧,陸慎。”
陸慎的好心情消失了一半,他的小太陽不在身邊,他的心也漸漸冷了。
陸慎很不耐煩,“有屁就放!老子忙得很,沒時間和你談。”
今天陸慎抱着阮書在操場跑完一千五百米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學校,論壇上的頭條到現在都沒冷下去。
陸慎雖然混賬,但很受女生歡迎。
顧一鳴實在不明白,他除了家世好,長的帥之外,還有什麽優點?
阮書那樣的女孩,不應該和陸慎在一塊,她也不可能喜歡陸慎。
顧一鳴太過自負,到了現在還覺得是陸慎威脅了阮書,“陸慎,你真的不答應遠離她?她今天又受傷了,你真的以為是巧?那些想嫁進陸家的女生,哪一個不恨死了阮書,她只要和你走近,就一定沒好日子過!你是你爸爸的兒子,将來也是始亂終棄的主兒!”
陸慎一拳頭砸上去,阮書不在場,顧一鳴不用演戲,所以他躲開了。
陸慎站在路燈下,眼神中飽含怒意,“顧一鳴,你他麽找到死是不是?!”
陸慎有兩個底線,一個是那個死去的女人,另一個就是阮書。
如果不是陸瑾堯當年搞外遇,那個女人不會那樣對待他,更是不會自殺。
顧一鳴發現陸慎失态了,非常好,他就是要逼瘋陸慎,只有他原形畢露,阮書才會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麽好人。
顧一鳴又說,“我說錯了麽?你爸爸結婚第二年就搞外遇,陸良就比你小一歲,你們陸家就是這個基因,你以後也會像你爸一樣,你看看你的樣子,還有你的臭脾氣,哪一點不是像陸總!”
陸慎又是一拳頭打了過來,顧一鳴這次沒有避讓開,被打的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
沒錯,陸慎的确是随了陸瑾堯,不管是容貌,還是脾氣。
陸家人就是天生狂躁。
但是陸良卻是幸運的,他完美避開了陸家的劣質基因。
陸慎讨厭他的姓氏,甚至讨厭他的血脈,他是肮髒龌龊的,見不得光的。
“你他麽給老子閉嘴!”
“我閉嘴?就算我不說,這也是事實,你姓陸,她姓阮,你們永遠都是敵對的。”
“老子說讓你閉嘴!你聽見沒有!”陸慎一陣耳鳴,他感覺到了天翻地轉,幸福那麽短,短到了他還沒抓住,它就随風而去。
顧一鳴舔了舔唇角的血漬,他打不過陸慎,但不代表一定會輸,這個世上,很多事情早就注定了,有些人注定了不得善終。
罪孽太重,老天都看不過去。
顧一鳴又說,“如果不是你爸當年太貪,害的阮書爸爸破産,她爸媽也不會死!要是讓阮書知道,你們陸家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你以為她不會恨你麽?她五歲就成了孤兒,親眼看見她爸媽跳樓,那種刺激誰受得了?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不代表以後不記得,陸慎……你趁早離開她!因為你不配!”
夜風吹的人心慌亂。
陸慎眼前的事物都要搖晃,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好像聽見了顧一鳴的話,又好像沒有聽見。
但有一件事,卻是根深蒂固。
他們陸家是罪人,他也是罪人。
他配不上。
配不上!
顧一鳴丢下一句,轉身上了車,陸慎站在小區大門外,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離開時碎發上落了露水,開着摩托,闖了無數紅燈,一路狂飙到了陸家豪宅。
碩大的三層別墅,除了傭人之外,再無旁人。
那對夫妻還在外面醉生夢死。
陸慎上樓,沖了涼。
他渾身.濕.透的躺在地板上,該死的過目不忘讓他記得以前的一切,甚至是那個女人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他的媽媽讨厭他。
從記事開始,他就知道媽媽不喜歡他。
無論他如何讨好,媽媽一天到晚都是一臉哀怨,時而暴怒砸東西,有時候連帶着他也遭殃,有時候把她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整天不出來。
他百般讨好,學小提琴,鋼琴,珠算,書法……
才幾個的孩子,已經成了小神童。
可媽媽還是不喜歡他,說他是廢物,還說爸爸在外面已經有其他兒子了。
後來媽媽躺在浴缸,割腕自盡,屍體是他發現的,那天豔紅色浸滿了浴缸,她睜着眼,像是死不瞑目。
隔壁的阮家很溫馨,一直都是陸慎羨慕的,阮家夫妻恩愛,還有一個可愛白淨的女兒。
阮家妹妹經常過來看他,給他帶蜜桃味的棉花糖,可直到有一天,阮家妹妹也走了,他成了一無所有的人。
那天下午,是個豔陽天。
阮家妹妹是被救護車帶走的。
阮家別墅外面都是血……
他只聽到阮家妹妹一聲尖叫,然後昏厥在了大門外。
他等了半天,等到了夜裏,又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但,她再也沒有回來。
他太聰明了,小小年紀就能記得所有人說過的一切,還有每一個人的眼神。
沒有用多長時間,他就知道了一切。
所有發生在他身邊的一切龌龊,他都知道。
腦子裏渾渾噩噩,陸慎閉着眼,但還是無法隔絕腦中無數的聲音。
罪人!
你是罪人!
你是阮家的罪人!
阮書會恨你一輩子!
房門一腳被人踹開,陸瑾堯開門的同時,也打開了點燈,他像一頭無法消停的雄獅,行走在暴走的邊緣。
但看到兒子躺在地板上,神情痛苦,他還是稍稍一怔。
陸瑾堯身後還有徐麗和陸良。
徐麗假裝好心勸說,“老公啊,你別生氣了,陸慎還小呢。”
陸瑾堯一聽到陸慎年紀還小的話就來火。
“馬上就成年了!這還算小麽?老子今天不教訓他,老子就不姓陸!”
陸瑾堯走了過來,一把拉着陸慎的胳膊,試圖将他拖起來,但兒子終歸是長大了,他很費力。
不過,今天的陸慎很奇怪,他也不反抗,任由陸瑾堯發瘋的一樣踹了他一腳。
陸良吓了一跳,忙上前,“爸,你真的誤會了,那次去警局是我自己跟着我哥去的,而且我哥不是鬧事,他是去救人!”
陸瑾堯根本不信,如果不是今晚應酬的時候,見到了警局的老熟人,他也不會知道兩個兒子前幾天都進警局。
他第一反應就是二兒子被大兒子帶壞了。
陸慎坐在地上,雙眼無光,人生對他而言,好像突然沒了盼頭。
他又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了。
痛苦的不是不曾擁有,而是擁有之後又失去。
陸瑾堯又在他身上踹了一腳,“老子讓你起來,你聽見沒有!”
陸慎側過臉,看着給了他生命的這個男人。
真像。
他和他真像。
是不是用不了多少年,他也會變成陸瑾年這個樣子?
他終究會成為他最讨厭的那個人麽?
陸良一把抱住了陸錦堯的腿,“爸,那件事真的和我哥無關,是高職那幫人先挑起的,而且我也是擅自跟過去,我哥一開始根本不知道!”
徐麗暗自急的不行。
她好不容易生下兒子,熬死了原配,然後被扶正,之後想盡辦法把陸良弄進陸家,現在離着最終目标只差一步了。
兒子怎麽回事?!
還幫着那個小畜生!
這次難得好機會,徐麗真是恨鐵不成鋼,只好繼續裝模作樣,“是啊,老公,你別再生陸慎的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劃算。”
看着一家三口如此和諧,陸慎的唇角勾了勾,笑的莫名蒼涼。
他站了起來,像是醉了酒,身子晃蕩,對陸瑾堯說:“陸家算什麽玩意?!老子稀罕?如果有的選擇,老子真他麽不願意生在陸家!這是老子一輩子的恥辱!”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陸瑾堯簡直要氣死了。
他是陸氏集團的皇帝,沒有人不聽他的,誰不服從誰就滾。
唯獨這個兒子,讓他屢次挫敗。
他在陸慎眼中看到了厭惡和鄙夷,讓陸瑾堯更吃驚的是陸慎接下來的一句話。
“陸瑾堯,你給老子聽好了,老子說最後一遍,從今天開始,老子不是陸家人,你他麽少在老子面前晃蕩!”
陸慎丢下這一句,拿起摩托車藥匙和手機,直接離開了房間,頭也沒回。
他身後是陸瑾堯的咆哮聲,“你跨出這個大門,以後就別回來!陸家的産業,你一分錢也沒有!”
陸良快急瘋了,他是真的急,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鬧出這種事。
但徐麗卻是快要高興瘋了。
這一天終于是讓她等到了。
陸瑾堯也奪門而出,父子兩人的步子如出一轍。
陸良要去追陸慎,卻是被徐麗抓住,對她而言,陸慎要是死在外面就好了!
“媽,你拉着我幹什麽?”
徐麗這時才露出放松的笑意,“你是傻了麽?他走了,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陸良蹙眉。
他小時候很少見到徐麗,就算是長大了,徐麗也很少露面,每次見面,她都說叮囑他好好學習,趕超家裏的哥哥。
陸良那時候沒有多想,但現在不得不多想,再結合網上的那些八卦,他手一縮,遠離了徐麗幾步。
“媽,我不想搶別人東西,我說過,我以後只會靠我自己,你別再跟我那些!”
陸良丢下一句,也準備離開。
徐麗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放屁!靠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為了你熬了這麽多年,你怎麽就不懂?陸家數百億資産,你說你要靠自己,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陸良和徐麗感情并不深厚。
他在需要的媽媽的時候,卻極少能看見她。
徐麗每個月去看他一次,但從不逗留很長時間,加起來一年只能見十二次,每次說的話都近乎相同,讓他趕超家裏的哥哥。
陸良一直以為徐麗只是太忙,她是愛他的,但今天這一巴掌,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認知。
他也是個聰明人,從小一個人待慣了,看了不少書籍,就算是年紀還小,但終歸和同齡的孩子不太一樣。
“媽,我不是你用來對付我哥的工具,更不是你固寵的工具,我是我自己。你喜歡搶別人的東西,不代表我也喜歡。請你尊重我!否則……反正我有獎學金,能養活我自己,我會搬出陸家!”
這句話果然很管用,徐麗抓着陸良的手松開了,“阿良!媽媽做這些都是為了誰,你以為媽媽這些年過得容易麽?稍有不慎,咱們母子兩人什麽都沒有!”
陸良搖了搖頭,他很失望。
對他的媽媽,他的出身,他都很失望,好像無論怎麽努力,都洗不淨他身上的污點。
……
次日早晨,阮書下樓買早點。
昨天因為買房子的事情,和二叔夫妻兩人鬧了嫌隙,今天阮書去廚房時,發現早飯也沒有。
她也不介意,畢竟二叔一家子沒有理由為她付出。
她出來時,總覺得有人看着她,可一回頭又什麽都沒發現。
阮書的腿還沒好,買了早點又上樓了。
今年的軍訓估計是要錯過了。
小區外面不少擺早餐的攤販,一個中年大嬸看着陸慎怪怪的,勸了一句,“這孩子,你家裏人呢?我5點出來就看見你了,你是不是一夜沒回去啊?”
陸慎沒說話,身上的露水已經幹了,回頭看了最後一眼,眼神落寞,之後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