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樹敵
雖然教委三令五申不許學校周末補課，但為了保證學生們順利通過會考，一中還是給高二的學生在周六加開了補習班，主要還是針對數理化三門平均分都不到及格線的文科生，理科班的學生想聽也可以來，但因開在周末，真來聽課的理科生并不多。
鑒于自己現在的水平，安然自然三科全報了名，上課的地點在科學樓的階梯教室，每科大概有五六十人的學生補課。雖然上課的人不少，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像安然這樣真心想學，加之階梯教室的座位都挨着，更方便了學生在下面聊天或是傳紙條。
安然後面坐了三個七班的女生，程璐、張淼和孫甜甜。三個人先是竊竊私語地叽叽喳喳，及後又跟前面隔了幾排文科八班的兩個女生傳傳話本，因安然坐在他們前面，少不得成了他們的中轉站，起初安然還抹不開面子拒絕，後來她們實在傳得太頻繁，由其是程璐每次把本子給她時，都用筆戳她肩膀，故意似的一次比一次用力，如此程璐再叫她幫忙的時候她就不再應了。
“裝什麽蒜啊……”程璐不屑地哼了一聲。
“人家是好學生，懶得理你呗。”
“好學生幹嘛上這兒來啊，好學生英語能在C班嗎？”
“那可說不好，沒準兒人家故意考砸了去C班的，誰知道想幹嘛……”
“哼，腦子進水了呗……”
程璐和張淼在後面一唱一和，陰陽怪氣地念叨，安然也聽明白了，說到底還是為了馬皓川，她們這是在為孫甜甜“打抱不平”呢。
和安然一起坐的同班女生自然也聽到了程璐兩個人的話，看安然一臉的淡定不理，也就都假裝沒聽見地繼續上課。
第二節 課，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安然拉着同伴一起往前挪了座位。不過別人有心要針對你的時候，躲是躲不過的，數學老師正在黑板上解題時，身後突然飛來一個本子，堪堪砸在安然的頭上。
安然吓了一跳，回頭看去，但見後方遠處程璐和張淼笑得放肆，帶得幾個與她們要好的八班的女生也忍不住低着頭竊竊地笑，見安然冷臉看過來，坐她後排的八班女生連忙收斂，一臉歉意地道：“抱歉啊，那本子是給我的，不小心扔歪了，抱歉。”
那女生說着就探身去撿掉在安然椅子上的本子，卻被安然搶先一步拿起來轉身放在自己桌上。
“同學，同學？”八班女生低聲喚了兩聲，見安然不應，回頭沖程璐聳了聳肩，不再理會了。
數學課結束後就是午飯時間，安然沒急着走，等教室裏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程璐才氣勢洶洶地過來對安然道：“把本兒給我，那是我的。”
安然拿了桌子上的本子遞過去。
已做好了吵架準備的程璐沒想到安然這麽容易就把本給她，怔了怔才伸手去拿，只她才一伸手，安然卻突然揚手，把本子狠狠向她臉上砸過去，程璐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着。
因安然這舉動太突然，程璐和周邊的人都楞了，待反應過來程璐立時撲上來。
安然從小與安娜沒少動過手，屢次敗北之後從她那裏學得的經驗就是上來第一下得先薅頭發。程璐是長發，因為周六沒有老師管着裝儀容，愛美地把馬尾散開披在肩上，非常便于安然下手。
不過安然在安娜那兒學來的本事也沒機會都實戰一下，兩人才一短兵相接，就被各自的同伴匆忙上來拉開勸阻：
“別打了，別打了！”
“算了算了，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啊……”
“都是同學，走走，吃飯去了……”
被狠狠抓了一把頭發的程璐很是惱恨：“你以為你是誰啊！少跟我這兒裝相！”
“誰裝誰知道！”安然斜了一眼拉着程璐胳膊的孫甜甜。
孫甜甜受驚似的避開了目光，更用力地拉了程璐的胳膊，怯生生地說：“算了，走吧……走吧……”
程璐被同伴拉走後，同班的女生問安然是怎麽回事，陳娅梅說：“你是不是得罪她了？我看她好像上課的時候就是故意針對你找茬兒似的。”
“誰知道呢，有病，別管她。”安然拉了同伴去吃午飯。
安然和程璐的口角，除了吵架雙方，旁人并不知其中的內情，在場的人來看不過是個小插曲，第二日就都忘之腦後了，安然雖覺得程璐她們日後少不得與她再生摩擦，但想着和她們也不過是體育課和周六補課時會碰面，也就沒太上心，直到周一放學被三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堵在公園門口才覺得覺得事情好像并沒她想得那麽簡單。
一中周邊有兩趟公交能直達安然家，23路的車站就在一中正門往東幾十米，走路近些，更方便，但安然更喜歡坐48路。48路的車站，要從一中操場的後門出去，穿過公園到公園東門口。雖然多走一會兒，但這趟線人沒那麽多，有時還能有個座位，況且從公園穿過，風景還不錯，并不覺得走了多遠。
安然就是從公園東門口出來時被三個騎車的男生攔下的。
“你叫安然吧。”為首的男生高高瘦瘦，樣子長得倒是周正，就是說話流裏流氣的，跨着自行車橫在安然前面，一副“我是流氓”的架勢。
安然先是一驚，待見了三個人都穿了不知哪個學校的校服，心中才略安了些心。不是混社會的小流氓就好，在校生的話，再如何應該也不會太離譜，況且真要打算把她怎麽樣，也不會挑在大馬路邊兒上。知道她的名字，顯然是沖着她來的，原來高中時她可沒遇到過這種事兒，是這回新得罪了什麽人？因事出突然，腦子裏有些懵，一時也想不出什麽。
眼瞅着離車站不遠，安然想着趕緊去人多的地方也就安全了，只三人哪又容她走開，原都截在她前面，見她要走，其中兩個就蹬了下車，一左一右的把她圍了起來。
為首男生道：“我們今兒來是告訴你，以後少那麽狂。”
安然沒應，試圖從兩輛自行車之間的空隙閃身出去，只才一往前，就突然被旁邊一個男生抓了頭發。
“嘶……”安然疼得歪着頭退了兩步，不過對方這一抓倒是一下子提醒她了，難道是程璐？
“哎，哎……”為首男生擡手攔了一下抓安然頭發的那個，看樣子也是沒有過分欺負安然的意思。
安然瞪了一眼身後的人，轉對為首男生道：“是程璐叫你們劫我的吧。”
“你甭管是誰！”為首男生突然黑了臉，伸手指着安然警告，“總之以後你給我夾着點兒尾巴，讓我知道你以後再他媽狂，就不是今兒個跟你聊聊這麽簡單了。知道嗎！”
“幹嘛呢你們！”
一聲高喝，安然回頭望去，是方哲。
安然的心咚咚緊跳了幾下之後終于歸了位，明明剛剛并不是如何恐懼害怕，這會兒見方哲突然出現，心中卻莫名湧上一股難言的委屈。
“你們幹嘛呢！”方哲的語氣全沒了素日的淡漠。
“關你屁事兒！”為首男生道。
方哲沒理，上前去拉安然，和方哲一起的還有七班的段士磊、陸瑤和張佳佳，這會兒也都圍了上來。
為首男生把車往前上了一下，前輪頂着方哲的腿道：“別瞎管閑事兒啊，麻利兒的起開！”
“你們哪個學校的啊？也不看看這是哪兒？上我們學校門口兒耍橫！趁早趕緊滾！”說話的段士磊，方哲卻沒吭聲，只擡起一腳把車踹翻，對方因跨在車上，也跟着一歪，趔趄了幾下險些栽在地上。
方哲趁這功夫，一把拉了安然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後。
安然幾乎是貼在方哲身上，安心之外，還有些悸動的心慌。
為首男生被方哲踹翻了車子，面子上挂不住，罵了一聲“操！你他媽的找揍！”帶着另外兩人上來與方哲和段士磊拉扯。
陸瑤和張佳佳連忙過來拉了安然，一左一右把她護到她們中間。
正是放學的時間，幾個人這邊争執，自然引起旁人注意，眼見着是幾個外校男生和本校男生拉扯，旁邊還有兩個女生護着一個女生，似是受了欺負的樣子，便有一中的學生圍上來，認識不認識的，反正幫着本校的就對了。
三個外校的男生見形勢不妙，罵咧咧地騎着車走了，圍上來幫忙的幾個學生問了問方哲幾個人怎樣，要不要幫忙，見他們沒什麽事兒也就走了。
“你沒事兒吧？”待人都散去，陸瑤關切地問安然，“他們什麽人啊，是劫錢嗎？”
安然搖了搖頭，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被人劫，狼狽、受驚、氣憤，委屈，這些混在一起的情緒，因見了方哲被莫名放大了幾倍。
“應該不是劫錢吧，在大馬路上也太嚣張了。”段士磊問安然，“你認識他們嗎？你是得罪什麽人了嗎？”
安然依舊搖了下頭，雖然不太禮貌，但她心情還沒平複，只怕一出聲就再裝不出一副平靜的模樣。
張佳佳給段士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再問了。
“我送你回家吧。”方哲望着安然。
“不用！我沒事兒。”安然終于開了口，只聲音有些抑制不住地有些顫抖。
看出安然情緒不太穩定，陸瑤也關心道：沒事兒，我們送你回去吧。”
安然不太敢看方哲，只對陸瑤說，“不用，真的不用。我就在前邊兒坐車，幾站地就到，真的不用麻煩你們了。”正說着，一輛48路正緩緩進站，安然得了解脫一樣忙道，“我車來了，剛剛真是謝謝你們了。”說完轉身逃似的跑了。
方哲對段士磊說：“你幫我把車騎回學校車棚裏吧，我還是送送她。”
方哲說完就要追上去，卻被張佳佳一把拉住：“算了，那仨人都走了，我估計也不會再去找她麻煩，至少今天不會。她可能也不太好意思吧，我看她都快哭了，你就別勉強了。”
“也是……”陸瑤也勸道，“別去了，她可能也不太想讓人看見自己挺狼狽的模樣。”
方哲猶豫了一下，沒再堅持。
安然一路心煩意亂地回了家，進門的時候，正撞見安娜要走。
安娜一邊穿鞋一邊說：“爸媽去大姨家不回來吃了，我上夜班兒，飯我做好了，鍋裏呢，你自己熱着吃吧，冰箱裏有昨天買的熟食……對了，剛我把各屋窗戶都開了通風呢，你一會兒回屋寫作業的時候想着關……”
安娜說話的時候客廳的電話突然響起，安然忙去客廳接。
安娜穿好外套高聲道：“聽見沒有啊，想着關窗戶。”
“知道啦，我又不傻。”安然回了一句。
“你以為你多精啊，回頭吹感冒了別賴我。”安娜拿了包關門出去了。
“喂。”安然接了電話，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安然又喂了一聲，對方依舊沒應聲，卻也不挂斷。安然随手挂了電話，撇了一眼來電顯示，號碼有點兒眼熟，但一時也想不起來。
她也沒心思想別的，滿腦子都是剛剛發生的事兒，被方哲拉到身邊時緊張的心跳，讓她莫名想起了兩人第一次牽手時的悸動。
她很少回憶那段往事，或者說不太願意憶起，畢竟對她來說那段回憶就同今天一樣，并不是什麽美妙的經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