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俞意放下書包進了屋,把他那張一半沒做的數學卷子抽了出來,坐在書桌前面才想起來給溫識發了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已經到家了。
叮的一聲,短信發送成功,俞意把手機放在一邊專心寫作業。
剛做了一會兒就聽到隔壁男人的罵聲,罵聲還夾着用力捶門的聲音,俞意起身拉開紗窗探頭往隔壁看。
隔壁卧室的燈沒開,他盯着看了一會兒發現解時生把臺燈打開了,隔壁的桌子也擺在窗口的位置,解時生低着頭似乎在做作業。俞意撐着書桌,壓低了聲音喊了好幾聲解時生,但解時生的窗戶關着,做作業太過專注并沒有注意到他。
俞意縮回屋內,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任何趁手的“兵刃”,他琢磨了一會兒,靈機一動開門偷偷跑到了陽臺上。
門外的周衍源發夠了瘋不知道做什麽去了,解時生耳根清淨了,心裏卻異常煩躁,他趴下來輕輕合了一下眼睛,毫無理由地想起好多年前的事兒。
他爸站在門口摸了一把他的頭發,他的臉上帶着促狹的笑容,态度輕率又傲慢,“我下個月就回來接你,等爸回來帶你去下館子去。”那會兒是夏天,他掌心裏的汗都是滾燙的,說完之後,這個作為父親的人就再也沒回來過。
時隔多年,解時生甚至還記得他眼角的細紋。
他伏在書桌上,窗外突然傳來動靜,很沉悶的兩聲響。解時生怔了一下,擡起頭來想找聲音的來源。
聲音卻驟然停了。過了一會兒,一個杆子橫空出現輕輕敲了兩下他的窗戶。
解時生定神一眼,那杆子就是一根撐衣杆,它的腦袋用一個毛巾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了,看起來特別傻。他站起來拉開窗戶,晚風吹進了屋,帶着樓下夜來香的味道。旁邊的俞意得意忘形地晃了晃撐衣杆跟他打招呼,“天氣這麽好,關窗戶幹什麽?我們來吟詩作賦陶冶情操啊!”
“小心點,別亂甩。”解時生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俞意把撐衣杆收回去一點,突然想起什麽,連忙說道:“你等我一下。”
“什麽啊。”他話剛說完,俞意已經縮了回去,窗口空蕩蕩的沒人了,解時生在窗口沒動一直看着對面,俞意把抽屜都翻了一遍,找到了東西連忙探出頭抓着塑料袋對着解時生晃了晃說道:“就是這個,你等我一下,我給你快遞過去。”
過了一會兒,俞意把撐衣杆的“頭巾”扒掉了,塑料袋系在杆子上面直接送到了解時生眼前。
袋子裏有一個紙杯、針線、剪刀、曲別針,俞意壓低聲音說道:“你、你把線剪好,另外一邊系在撐衣杆上。”
Advertisement
解時生一一做完,俞意把杆子收了回去,把書桌上的書都放在床上,自己坐上了桌子,側身坐着背靠着牆擺弄他手裏的線和紙杯。
線穿過紙杯底,再用曲別針固定住,做完這些俞意擡頭看到對面的解時生看着他發愣,沖他擺了擺手,問道:“你上沒上過幼兒園啊?”
解時生看着手裏的東西發怔,俞意突然拽了拽線,說道:“快快快,我爸媽待會兒看見了,別發愣。”
話音剛落,俞良推門進來瞥了一眼開着的窗戶,說道:“大半夜不睡覺又跟蚊子聊天呢?”
俞意趕快從桌上跳了下來,反手就把紗窗拽了下來,淡定地坐下看書。
解時生在穿針引線上浪費了不少時間,等他把東西弄好,伸出腦袋看到旁邊的窗口已經沒有俞意的影子了。
他那點隐隐的興奮突然掉了大半,這時連着紙杯的線被拽了兩下,力氣不大,紙杯從桌角滑到了解時生的眼前,他莫名地把它拿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耳邊。
“你能聽到我嗎?”
聲音有點小,但是可以聽得到,明明隔着很遠,另外一個人的氣息像是打在他的耳側,四周太靜了,以至于解時生意識到了他表現異常的心跳。
它們像是站在那根纖細的線,不斷地被人撥弄,不甘願又毫無辦法地上下沉浮。
“喂?沒想到真的是騙人玩的,诶……”俞意嘆息了一聲,撐着下巴,自娛自樂地繼續說道:“趁着你聽不到,我必須要好好的譴責你,學習太好,不怎麽愛說話,還總是冷着臉……”
解時生抿了一下嘴,把椅子往旁邊拉一點,剛好視線可以落到隔壁的窗戶上,俞意坐的特別端正,雙手捧着紙杯自顧自的滔滔不絕。
“還有就是不好好睡覺,比我還不會照顧自己。這都要改,”俞意強調道,“必須改,改不了我揍你。”
隔天上課的時候,俞意哈欠連天被語文老師火眼金睛一掃,思想覺悟超高的立刻起立到後面站着去了。直到下課鈴打響,他才慢騰騰地回了座位。
他看到解時生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筆記,他用手指碰了碰解時生的手腕,他感覺到觸覺有些奇怪,他的動作很輕,解時生胳膊上的小絨毛刮到了他的指腹,很軟癢癢的。他伸手憑着本意,伸手想再次觸碰,對方卻突然收走了手。
解時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俞意有些愕然,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一番,神經病,沖着人發什麽瘋,立刻把不聽話的手縮了回來,飛快地說道:“你筆記接我看看吧,剛才站着,老師語速太快了,好多都沒記下來。”
“給你。”
俞意接過來,翻開。
本子上的字工整好看,不像他的字,俞良說他的字連個體都沒有,寫的太過随心所欲,于是看着鬧眼睛。俞意忽然伸手在本子的字上摸了一把,随後做賊似的看了看周圍,在發現沒人注意才松了一口氣。
運動會如期到來。
十班在塑膠跑道的邊角,離學校超市距離最近,離校門也近,逃跑非常方便。
兩人三足的比賽時間在下午,上午的時候俞意沒有項目只能坐着當啦啦隊,愣是只用了一上午就把嗓子喊啞了。
等到下午輪到他比賽的時候,口號都喊不出來了。
站在第三跑道,解時生彎下腰把兩個人的腿用紅綢系好,俞意輕輕地咳嗽了兩聲,解時生說道:“待會兒我來喊。”
俞意不勉強,點了點頭,朝他笑了笑說道:“我們肯定贏。”
不遠處站着的姜白喊了他一聲,右手舉過頭頂,豎了個大拇指,他身邊還站着江予和周行懷。俞意沖他們搖了搖手,擺好了姿勢。
裁判一聲槍響,沖出起跑線,三號跑道的兩個人跑得飛快,很快就把另外四組丢在了身後,離起點最近的兩個班級瞬間沸騰。
姜白他們快速地抄了小路跑到終點等他們,因為比賽激烈,圍觀的人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大聲為自己班級加油的聲音都混在一起。
奔跑的時候唯一能聽到的是風。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什麽都想不到,身體被機械地交給了風,仿佛是風在奔跑。
眼看着要到重點了,一號跑道的兩個人突然發力,在越過終點線的時候比俞意和解時生早了三秒。
俞意站在塑膠跑道旁邊像跳擱淺的魚,不停地大口喘氣,後背上被汗浸濕了。解時生的氣息比他穩很多,個頭又比他高,俞意一時不服氣伸手拍了一下解時生的肩膀,發誓要把他高出自己的那點身高全部按回去。
“你喝這個吧。”女生逆光站着,把手裏的礦泉水遞到解時生的眼前。
俞意直起身子,皺着眉看向林祎,她穿了件水藍色的裙子,他在這一瞬間才察覺到了林祎的好看。一個十六七歲,情窦初開的女孩的好看。
她的臉微微有些紅,手腕也是顫抖的。
解時生伸手剛要去接,俞意突然強硬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解時生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俞意像是被燙到一樣,連忙把他的手腕松開了,說道:“我先回去了。”
丢下這樣一句話,俞意就飛快地逃走了,走到一半被姜白攔下了,江予從懷裏拿了瓶水遞給他說道:“剛幫你拿的,喏。”
他接過來,擰開瓶蓋仰頭地往肚子裏灌了半瓶礦泉水,即使是這樣還是渴……
他的心跳和口幹舌燥全部都更洶湧地反撲過來。
俞意拎着水,回頭看了一眼,解時生接過了林祎送來的礦泉水,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些什麽,那個畫面他看着特別不好受,他這人不喜歡為難自己,立刻回過頭來。
他這個被人說了無數年戀愛白癡的人突然開竅,也學會猜測少男少女們青春懵懂的小心思,問道:“林祎是不是喜歡解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