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年級第一的威名成功讓俞良退了半步,去隔壁小區丢人現眼的計劃暫時被擱置了,俞意拿着古詩文的背誦手冊偷瞄窗臺上喳喳叫的麻雀。
他從書包裏掰了一小塊面包,鬼鬼祟祟地藏在解時生背後把手裏的碎渣扔到了窗臺上,麻雀被吓了一跳飛走了,對俞意那一點面包渣不屑一顧。
這時解時生伸手把窗戶關上一半,俞意急促地啊了一聲,解時生說道:“剛才要你背的赤壁賦默寫一遍。”
說着俞意手裏的手冊就被上繳了,俞意把下巴擱在本子上叫苦不疊,解時生幫他抽了一張演草紙,正反面檢查了一遍,上面只有數學公式和英語單詞,确定沒有空子可以讓俞意鑽,才把紙遞到俞意眼前。
“你絕對是個當老師的料,比語文老師還語文老師。”俞意扯走了演草紙,從筆盒裏拿了根綠顏色的筆,字跡蓋住草紙上寫得工整的數學演算步驟。
默寫全文占用了俞意兩節課的下課時間,等他寫完了遞給解時生。解時生拿了只紅筆幫他看,俞意百無聊賴地往窗外看,忽然看到兩只麻雀落在了窗臺上,把他之前扔過去的面包屑分着吃了,他有些興奮地拍了拍解時生的肩膀。
解時生在第五行揪出一個錯別字用紅筆打了個圈才回頭去看,窗臺上什麽都沒有,俞意彎着嘴角趴回桌上說道:“你太慢了,它們飛走了。”
解時生沒應他,回過頭又給他畫了圈,說道:“是蘇子愀然不是悄然。”
“手下留情啊!錯五個要抄兩遍的!”
“剛剛已經給你時間看了。”
“小氣。”
俞意瞥了解時生一眼,手裏玩着筆,說道:“我唯一一次挨打是我小學時候,我爸拿拖鞋抽的,特別疼。”
“為什麽?”解時生手一頓問道。
見他似乎感興趣,俞意撇撇嘴,說道:“我不聽話呗。那時候還在塗北,那會兒是冬天了,那年雪特別大,但也不知道為什麽麻雀也特別多,經常一大群麻雀在雪地裏叽叽喳喳怪煩人的。
“我家樓下有個超市,那天我和我爸去買菜,出來的時候看到門口有個鳥籠子,裏面裝了十多只麻雀上蹿下跳的。當時看着覺得挺稀罕的,一個個腦袋上都有塊紅毛。
“我還當那是個什麽新品種,丹頂雀?我就湊近看了一眼……哪裏是什麽新品種,它們撞籠子把頭都撞破了,血都沾在羽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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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趁着我爸不注意,晚上偷偷下樓把鳥放了。”
解時生頓了一下,驚愕地看了俞意一眼,盡管他心生同情但卻沒有勇氣,更沒想過要怎麽去做。
“誰知道我爸當時就在陽臺站着看我放了鳥,等我回到家他就抽了我一頓,第二天給我請了半天的假,帶着我去樓下的超市認錯道歉。我倆在超市門口站了一個多小時跟倆門神似的,店裏的人勸我爸,他也不聽,要罰我。雖然是罰我,但他也跟我一塊兒罰站。”
見旁邊的解時生不吭聲了,俞意摸了一把額頭,說道:“我話有點多。”
解時生頓了一下,把手裏改過的演草紙還給俞意,上面圈出了五個錯別字,俞意苦兮兮地皺緊了眉頭,他跟語文真的是勢同水火。
因為解時生空閑的時間還要打工,給俞意補習的時間只好放在每節課的課間或者是自習課的時候。
俞意默寫完了文言文,拿起本子想給解時生看,“我這次肯定一個都……”
話說了一半,驟然憋回了嘴裏,解時生趴在桌上睡着了,這會兒似乎被他吵醒了,他才睜開眼睛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說道:“拿來我看看,錯了五個還要重新寫。”
他聲音裏還帶着點倦意,俞意這才意識到他把解時生所有的空閑時間都壓榨幹淨了。他不能在下課時間補覺還要帶自己這麽個拖油瓶,俞意暗自罵了自己一句,自私鬼。俞意抿了一下嘴,把在解時生手裏的本子搶了回來,說道:“別看了,我直接抄三遍好了。”
解時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沒再說什麽,等到下一節課結束,俞意幹脆拎着衣服出了教室去操場上玩了。
俞意在塑膠跑道旁邊坐下,心裏有點煩躁。那麽困那麽累,幹什麽憋着不說?他的負面情緒上下翻滾,一面埋怨自己另一面又覺得解時生沒把他當朋友。但很快他又把這個遭天譴的想法給推翻了。沒良心,解時生要是不把他當朋友,幹什麽天天下課自己不睡覺給他補習語文,還幫他改錯字。
籃球場上的江予瞥見獨自坐着的俞意拍了一下姜白的肩膀朝那邊指了指,周行懷冷哼了一聲,說道:“他被學霸甩了?”
姜白回頭瞥了他一眼,說道:“少說沒用的話。”
“嘿……”
姜白小跑兩步站到了俞意跟前,球一下一下地拍在地上,問道:“打球嗎?”
俞意搖了搖頭,他現在沒什麽心情,姜白說道:“下周運動會,要不要一起報名打籃球比賽?”
那天之後,俞意回家痛痛快快的讓俞良給他找了個補習班,教課的那個老師算是他家的親戚,俞意沒見過,聽說在大學裏當老師,教他高中語文算得上是綽綽有餘。他每天一放學就往補習班跑,默寫文言文也成了他每天回家之後的功課。
剛下了語文課,姜白從教室外跑回來,站在講臺上揚了揚手裏的表,說道:“下周運動會,現在要報一下咱們班參加項目的同學名單。體育老師的意思是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必須全員參加。”
俞意已經報了籃球,于是撐着下巴看熱鬧。班上的同學反映很熱烈,不一會兒比較熱門的項目都被搶光了,僅剩幾個同學還遲遲不做決定。
除了解時生之外,其他的都是女同學。姜白只好問道:“解時生你要報什麽?”
俞意偏頭看了解時生一眼,三兩步跑到講臺前面,看了看表格上剩下的幾個項目。鉛球?好像不太行。一千米……跑不動。
“報兩人三足,我們兩個。”俞意擡頭詢問了一下解時生。
解時生愣了一下,随即點了點頭。
放學的時候俞意笑嘻嘻地和解時生說話,恨不得把他初中在體育方面所有的好成績都和解時生說上一遍。
“特別簡單,而且以我們兩個人的默契肯定沒有問題。我初中的時候兩人三足特別厲害,在塗北高中打遍天下無敵手,我帶你。”
“好。”
“我們現在就試試,我把桌布摘下來了。”他獻寶一樣從兜裏掏出那塊白色的布,把兩個人的腳腕固定在一起。
“來,你的手放在我的腰上。”俞意把解時生的胳膊扯了過來。
溫度從衣料的另外一側透過來,解時生被燙得有點出汗。
那天晚上他打工回到家,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解時生夢見自己生出了一雙灰色的翅膀,他不斷地拍打着翅膀,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掙脫禁锢着他的網。
發不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出路。
而在這時,有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随後人停在他跟前,那人輕輕地說道:“噓……別叫。”
“我會一直等你。”
他猛地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倏忽和剛進門的人視線撞了個正着。
周衍源把鑰匙裝進口袋裏,瞥了他一眼,随口問道:“做噩夢了?”
解時生沒答,他也不刨根問底回屋睡覺去了。解時生擡手摸了摸額頭,他冒了一身的冷汗,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全喝了。
……夢裏那個聲音是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