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牆上搖曳。
宣芷回學校了,言諾是被靳易送回來。
而周子杉,在言諾說完那些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言諾抱膝坐在鋪着毛毯的飄窗上,視線在窗外的燈紅酒綠上飄移。
耳邊仿佛還回響着周子杉的質問,“……第一眼就喜歡的人,怎麽甘心只做朋友?!”
怎麽甘心?
怎麽甘心!
怎麽甘心……
周子杉不甘心,她又何嘗不是?
喜歡了那麽久的人,怎麽甘心只做朋友?
她不甘心,不甘心和靳易只是朋友,不甘心看着他和別人走在一起,不甘心聽見靳易這個名字從此和其他名字捆綁在一起。
她不甘心,不甘心輸給袁青,輸給距離,輸給時間……
呵——
言諾突然嘲諷的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輸給了什麽啊——
她和靳易之間,究竟是被流年消磨了感情,還是……從來就沒有半分男女之情?
窗戶上,隐隐約約映着言諾的臉,那微紅的眼眶,和腫腫的鼻尖,無一不提醒着她,昨晚她下定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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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靳易的關系,向來沒有中間值……如果做不成戀人,那麽便是陌生人。
因為她太貪心,心裏的不甘又太多。
所以,她永遠無法和靳易保持朋友的距離。
那麽……便遠離吧。
閉了閉眼,言諾爬下了飄窗,卻見手機屏幕一直亮着。
按下那爛熟于心的密碼,兩條短消息映入言諾的眼簾,讓她的長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兩條相同內容的短消息,兩個不同的發送人。
“晚安。”——周子杉。
“晚安。”——靳易。
一個不甘心和她做朋友,一個或許只想和她做朋友。
言諾直接關了機,将手機遠遠的抛向了玻璃門外的洗衣籃裏,一個也沒有回複。
倒在被窩裏的言諾“啪嗒”關上了吊燈,神思倦怠的那一瞬,她在心中對自己說——
願從此以後,我的夢裏再沒有你,靳易。
作者有話要說: 周子杉:(⊙v⊙)嗯,阿諾說的那個不甘心和她做朋友的就是本少爺!
靳易【蹙眉】:什麽?難道說的不是我?!!
周子杉:……
言諾:what?!
暖陽:超級感謝白嵩的評論~讓我炒雞暖心!!
言諾+靳易+周子杉:不要插樓!沒看到我們在讨論正事嗎?!!!
☆、何必作踐(章誠誠番外)
走不進的世界就不要硬擠了,難為了別人,作踐了自己,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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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最高的金融大廈,34層。
透明的玻璃門被擦拭的能照出人影,白色地磚也幹淨的一塵不染。
市場部的員工們穿着職業裝,抱着一摞一摞的文件夾在各個辦公室間穿梭。
高跟鞋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
章誠誠坐在總監辦公室外面的辦公桌上,拄着腦袋,手中的鋼筆在白紙上無任何章法的畫着什麽。
“章誠誠,進來。”
靳易低沉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出來,吓的她一驚。
章誠誠連忙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着裝,這才走進了靳易的辦公室。
靳易坐在辦公桌後,眼睛都沒有擡一下,就将一份文件推到了桌邊,“把這份資料整理出來。”
章誠誠舒了口氣,趕緊上前接過了文件夾。
正要走出去,卻又被靳易叫住了。
“對了,過幾天我們部門需要進行一個培訓。”
章誠誠愣了愣,這個和她有什麽關系……BOSS腦子瓦特了?
靳易擡眼,面色冷峻,讓章誠誠覺得之前在言諾面前那個眼神柔軟的BOSS只是自己的幻覺。
“你也知道我們公司建立了EAP,之前那個EAP咨詢師離開了,新的EAP咨詢師還沒有招到。聽說你是心理學專業,有沒有什麽朋友可以介紹?”
靳易語氣淡淡的。
章誠誠在大腦中搜索了一下,下意識的報出了一個人的名字,“言諾。”
靳易頓了頓,目光微動。
章誠誠抿了抿唇,有些小後悔,于是遲疑着補救,“不過,言諾要上課,平常雖然不忙但是她比較懶,應該會拒絕吧……要不……我問問她?”
靳易低下了頭,轉了轉手中的鋼筆,聲線沉穩,“不必,我親自問她。”
章誠誠一怔,張了張唇,還想說些什麽。
“你先下去吧。”
聽靳易這麽一說,章誠誠只好咽回了剛剛想說的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章誠誠有些六神無主的坐回了座位。
她一直知道言諾有多喜歡她那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但這個人竟然是總監?!
章誠誠心裏亂七八糟的,總覺得哪裏不舒服。
在她眼裏,始終覺得只有袁青那樣的女強人才能配的上靳易……
言諾……
章誠誠在心裏默念着言諾的名字,有些晃神。
“誠誠?”
一個優雅好聽的女聲在她頭頂響起,恍如天籁。
章誠誠連忙站起身,看向來人。
袁青一身雪紡職業套裙,白色上衣,灰色百褶裙,腰間的蝴蝶結既嚴謹又俏皮。修長的脖頸間,一條波西米亞複古項鏈雖略誇張卻更彰顯高貴。
章誠誠對袁青一直是懷揣着很複雜的心思。其實她也知道,袁青和靳易是男女朋友的事情一直都只是大家的八卦傳言,袁青對靳易的心思是傻子都能看出來,但是靳易的态度卻不是那麽明朗。不過,章誠誠還是很願意相信,他們是一對。
她看着袁青,就好像看着未來更好的自己……因此她對袁青有一種非同尋常的親切與敬佩。
“袁經理……”
袁青得體的微笑,“靳易在裏面嗎?我有事情要找他。”
“在的。”
袁青點了點頭,正要邁開步子,卻又硬生生的頓住,轉而調換了方向,朝章誠誠走了幾步。
“誠誠……言諾和你……是什麽關系?”
章誠誠心裏一咯噔,定了定神,“言諾……和我是高中同學,也是大學同學。”
袁青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才開口,“她……對你提起過靳易嗎?”
章誠誠頓了頓,微微蹙起眉頭,“經理……你其實不必擔心言諾,她哪能和您比……”
袁青朝辦公室內瞥了一眼,豎起一根手指在紅唇前,“噓——現在先不說這些了……晚上有空,我請你吃飯吧。”說完,便轉身進了靳易的辦公室。
看着辦公室內郎才女貌的兩人,章誠誠垂下眼,拿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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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諾正在心理咨詢室裏備着教案,桌上的手機還是振動模式,嗡嗡嗡的在手邊扭來扭去。
屏幕上,誠媽媽三個字格外醒目。
言諾愣了一會兒,拿起手機,拇指向右一滑,接聽了電話。
“……”
“……阿諾?”
“恩。”言諾悶悶的恩了一聲,“怎麽了?你男神罵你了?”
章誠誠強顏歡笑,“呸——,我男神那麽溫柔,怎麽可能有興致罵我?”
言諾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溫柔?靳易溫柔?他小時候……”
“言諾……”章誠誠雖然仍挂着笑,但語氣裏卻多了些嚴厲的感覺,“那都是小時候了,男大十八變,我男神早就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好吧……”
言諾一怔,這話……怎麽聽着那麽刺耳呢,她的誠媽媽這是在警醒她嗎?
章誠誠仍是以開玩笑的口氣念叨着,“阿諾,我和你說啊,以前我還覺得你和你那竹馬有重新開花結果的可能呢~可是,如果那人是我們BOSS,我覺得你還是趕緊斷了你那念想吧……他和袁青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言諾心口一痛,想直接挂上電話,但聽着那開玩笑的語氣,又怕自己反應過激。
聽見電話那頭言諾一聲不吭,章誠誠有些猶豫,卻仍是狠下了心,“阿諾,你可千萬別像電視劇裏裏那些女配角一樣啊,你要是再執着于從前,可能就會……害人害己。”
言諾眼睛突然有些酸,握着手機的手漸漸收緊,語氣冷了下來,“你怕我做他們之間的第三者?”
“……阿諾。”
“好了,我有課,挂了。”
這一次,言諾直接挂上了電話,将手機砸向了對面的沙發。
挫敗的揉了揉太陽穴,言諾的眼前一片灰暗,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還真是失敗。
連和她最要好的閨蜜,都覺得她會去做靳易和袁青之間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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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餐廳內。
藍色燈光洋溢着地中海風情。
章誠誠與袁青相對而坐。
袁青妝容精致,肩側的大波浪卷更為她添了絲高貴性感,只不過,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紅酒,像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那勁頭讓章誠誠看的一愣一愣的。
章誠誠有些沉不住氣了,“經理……”
袁青笑着打住了章誠誠的話,“哎,都下班了,還叫什麽經理啊?我應該比你大一些,叫我袁姐吧。”
章誠誠內心的小火苗“噌”的燃了起來,她現在能稱袁青為姐了!一種粉絲對偶像的敬佩崇拜,讓章誠誠頗有些激動的叫了聲,“袁姐——”
“誠誠,我拿你當姐妹才和你說些體己話……我跟在靳易身邊已經很多年了……我以為,總有一天,我會融化他的。沒想到,言諾……竟然又出現了。”袁青臉頰微紅,似乎有些微醺了,而此刻她垂下了眼,往日精致的笑容裏露出一絲脆弱。
那一抹脆弱落在章誠誠眼裏讓她的心也揪了揪,連忙溫言安慰,“袁姐……,我和言諾多年同學,我了解她,她不會來做你與總監之間的第三者的……”
“第三者?”袁青擡眸,詭異的瞧了章誠誠一眼,“她算什麽第三者?我和靳易……又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章誠誠一怔,原來……真的只是袁青單相思。那她今天對言諾說的那些話……豈不是過火了?!
袁青舉着酒杯,看向窗外,目光裏有些許迷離,“我以為我十年默默陪伴就能取締言諾的位置……憑什麽,憑什麽?言諾她都擁有了那麽多,為什麽還不知足……為什麽還要來搶靳易?”
章誠誠蹙起了眉,聽袁青這麽說,難道在靳易心裏,言諾還有那麽重要?!
章誠誠心裏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袁姐,你別這樣……言諾她怎麽和你比,她這個人既懶散又随意,和總監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你和總監才是同一種人啊……”
章誠誠開始歷數起言諾那些事跡。
袁青轉過臉,聽完章誠誠的話後,竟然翹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你說言諾和靳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章誠誠頓住。
袁青一下笑出了聲,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放下酒杯,直起了腰,袁青緩緩開口,“言諾的父親是言文天,她是聞天集團的大小姐。”
章誠誠一下瞪大了眼睛。
“言諾從小琴棋書畫,唱歌舞蹈,無一不精,僅僅十歲出頭時,就是風靡整個X市的人物。”
章誠誠呆在原地,那模樣讓袁青不由有些嘲諷的笑了出來,“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看來,你們這同學還真是白當的啊——”
袁青的聲音沉了沉,“在靳易世界之外的,從來只有我,而不是言諾。”
“……”章誠誠突然有了一種被欺騙和被羞辱的感覺。
她和言諾無論是在高中還是在大學,成績什麽的都差不多,她一直把言諾當成對手,但同樣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工作後,她在言諾面前一直是有優越感的,因為言諾的薪酬不及她三分之一。
她以為比起言諾,她是更加成功的。
當見到靳易的時候,她也是動心的,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因為她聽說過,靳易也是富家公子,但至于是哪家的,并沒有人爆料。她知道,靳易的世界,不是自己可以擠進去的。
走不進的世界就不要硬擠了,難為了別人,作踐了自己,何必呢?章誠誠一直這麽安慰自己。
而當言諾說,她與靳易是青梅竹馬時,章誠誠的內心是充滿嫉妒的。
有時候,一些自己注定得不到的東西,人們寧願不熟悉的人擁有,也不願看到身邊的人得到。
對于章誠誠來說,靳易便是她注定得不到的東西,而言諾就是她身邊“妄想”擁有他的人。
但章誠誠也始終“自以為是”的認為,比她還“灰姑娘”的言諾,更加不可能和她心中的王子永遠在一起。
所以,她寧願“王子”身邊站着的是與自己更相似,比自己更優秀的袁青。
可是……
言諾竟然一直沒有告訴過自己,她就是聞天集團的大小姐?!
她竟然一直在大家面前隐瞞身份。
原以為言諾就是個能襯托自己成功的存在,卻不曾想,這位“灰姑娘”竟然是來民間體驗生活的“公主”?!!
章誠誠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疼。
作者有話要說: 章誠誠的心理活動很複雜……
暖陽總覺得自己沒寫清楚……
大家能看懂嗎╮(╯_╰)╭
☆、X市春節
愛這座城,因為城裏有她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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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諾是在晚上七點接到靳易電話的。
屏幕上的“靳易”二字讓她遲疑了許久。
鈴聲響了許久,言諾還是拇指一滑,将手機放至耳邊。
“……喂。”
“言諾。”靳易低沉磁性的嗓音念出她的名字,讓她抿了抿唇。
“靳……先生,有什麽事嗎?”
“……言諾,”靳易的聲音染上一絲寒意,“我們之間一定要這麽生疏嗎?”
“我們都長大了,和以前不一樣了。”她已經不能像小時候那麽單純的和靳易做朋友了。
手機那端靜默了許久,久到讓言諾差點以為那頭的人已經挂斷了電話。
言諾也不開口,就靜靜的等着。
良久,那低沉的男聲傳了過來,“言小姐。”
言諾苦笑。
“我們公司需要一名EAP咨詢師,不知道言小姐有沒有時間?”
言諾一愣,幾乎沒怎麽猶豫就開口了,“我……暫時不打算找兼職。”
“我知道了。”靳易很簡短的結束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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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W市郊區的別墅。
言諾一身白色修身羽絨服,裹着條大紅色針織圍巾,拎着她的滿是卡通圖案的行李箱,站在別墅門前。
一個學期沒回過家了,站在家門口,言諾的心情還是挺激動的。
“咔嚓——”
大門突然從裏面打了開來。
一個四十多歲,頭發梳的一絲不茍的女人走了出來,一見到言諾,立刻喜笑顏開的迎了上來,“言小姐,你回來啦——”
言諾笑了笑,“吳姨,我爸媽回家了嗎?”
“回了回了,外面冷,快進來吧。”
言諾哈了口氣,眼前騰起一片白霧,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走進家門,暖氣撲面而來,言諾目瞪口呆。
客廳拐角的鋼琴去哪了?
沙發怎麽從白色變成酒紅了?
原來白花花的牆上怎麽貼上牆紙了?
這還是她家嗎?
“吳姨……我走錯地方了?”
吳姨樂呵呵的朝二樓走去,邊走邊回頭笑着和言諾說,“言夫人在三個月前又把這裏翻修了一遍。”
言諾聞言,“喔”了一聲,這才放心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量了一些她媽的傑作。
言諾的媽媽平時裏沒什麽愛好,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把家裏重新裝修一次。
不僅是為了換個環境,換個心情,還為了時不時找找設計師的感覺……
言諾摸了摸自家沙發,懶懶的倒了下去,四仰八叉。
“都多大了?!坐沒坐樣,像什麽樣子?”一個滄桑而低沉的男聲從樓上傳來。
言諾擡了擡頭,見到樓梯上的是她爸她媽,更毫無顧忌的倒了下去。
“哎,媽,這都馬上要過年了,外婆他們怎麽還沒來啊?”言諾盯着天花板,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往常過年,她媽都會把外婆外公接過來過節,偶爾宣芷一家也會和他們一起過年。
怎麽今年,都到現在了,她外婆還沒過來?
樓梯上緩緩走下一男一女。
言文天一身西裝還未來的及換下,領帶也打的一絲不茍,兩鬓已染上白霜,鼻梁上架着英式金絲邊眼睛,雖上了年紀卻別有一番儒雅。
言母一襲黑色修身大衣,長發盤起,臉上精致的妝容恰到好處的掩蓋了歲月在她臉上拂過的痕跡。
見言諾仍然躺在沙發上,懶懶散散的,言母的柳眉微蹙,也呵斥道,“坐起來,沒有骨頭嗎?”
“……”言諾撇了撇嘴,站起了身。
言母眉頭微微舒展,走到了沙發前,“快去收拾收拾行李吧,今年我們回X市過年。”
“什麽?!”言諾一下驚的叫了出來。
“媽——,你怎麽不早點和我說啊,我不想回去……”
“言諾。”還沒等言諾說完,言母就厲聲打斷了她的話,“這是我和你爸已經決定的事情。”
言諾默默的閉上了嘴,在這個家裏,她媽就是說一不二的,無人能撼動。
“這也是你外婆的意思,她很久沒在X市過過年了,再者外婆外公年紀也大了,說不定……”見言諾不再說話,言母的語氣柔軟了些。
言母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言諾卻明白了她的意思,說不定,在X市過年也沒有幾次了……
言諾垂下眼,摸了摸自己的行李箱的把手,之前因為不想回X市,不願故地重游,不願故人重逢,她總是刻意避開回X市的機會,這一次怕是躲不過了。
只是外婆家就在靳奶奶家隔壁,實在是……
或許,靳易不一定回X市過年?
言諾在心裏安慰自己。
自從三個月前,自己在電話裏對靳易說了那些話,之後,兩人就再沒了聯系,靳容往日來她辦公室也沒再提過靳易。
而失聯的不僅是靳易,就連章誠誠也幾個月沒有音信。
言諾一個人默默的縮在自己的殼裏,一縮就是——三個月。
“那我也不用收拾什麽了,直接拎着這個行李箱走就可以了……”言諾踢了踢自己腳邊的箱子。
言父推了推眼鏡,轉向言母,“那待會就出發吧。”
言母點了點頭。
言諾一家到達X市時,已經是傍晚了。
車窗外,天色漸深,商場裏的燈光也都亮了起來,街道邊的樹木已只剩枯枝,因天氣寒冷的緣故,很多人都焐在了家裏,冷風在空蕩蕩的大街小巷裏穿梭,滿目蕭索。
言諾愣愣的看着這很長時間沒有回來的城市,只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一切分明是變了,但言諾的腦海裏卻全是它從前的樣子,那份熟悉絲毫未變。
一別數年,言諾還是很愛這座城。
愛這座城,因為城裏有她愛的人。
車緩緩駛進百春名邸,這裏曾經是X市最高檔的小區。
二十年過去了,這裏仿佛沒有什麽改變,落日,小橋,流水,人家。
順着那熟悉的小道,車終于在一棟棟聯排別墅前停了下來。
言諾在進外婆家之前,下意識的向右邊瞄了一眼,見旁邊的那棟屋子喜氣洋洋,還熱熱鬧鬧的有不少動靜,心裏不由一跳。
“呀,阿諾回來啦——”
剛剛走進別墅內,精神抖擻的外婆便風風火火的沖上了前,一臉慈祥的打量言諾。
言諾笑了笑,喊得極其響亮,“外婆——”
言諾的爺爺奶奶去世的早,所以她從小就在外公外婆家長大。
“瞧我們家阿諾,這一年又是越長越漂亮了~可比隔壁老靳家孫女長得水靈多了~”
外婆滿意的點着頭。
言諾扶着外婆的手微微一頓,“外婆……你說的……是靳容?”
外婆笑的樂呵呵的,“是啊,就是容丫頭。”
言母聞言,皺起了眉頭,轉向言諾,“你怎麽認識隔壁靳阿姨的孫女?”
外婆回過頭,有些詫異的看向言母,“怎麽,你還不知道?阿諾現在是靳容的老師,阿諾,是不是?”
言諾瞥了眼自家的母上大人,“恩……”
言母将言諾從外婆身邊拉了回來,小聲問道,語氣有些不對勁,“你怎麽沒告訴我?”
言諾有些小心虛,眨了眨眼,“不過就是一個學生……我那麽多學生總不能每個人都報備一下吧……”
言母沖着言諾翻了個白眼,“你對那個靳容,和平常學生難道一樣嗎?”
言諾連忙叫了起來,“當然,當然。”
言母默了默,似乎想着什麽,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你……見過靳易了?”
言諾一怔,“……他來開過家長會。”
言母“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說着,她伸出手戳了戳言諾的腦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你能不能換個人惦記?從小到大就圍着靳易靳易,你能有點出息嗎?”
言諾摸了摸頭,事實上她爸媽以前還是很喜歡靳易的,可是後來發現她對靳易産生一種執念後,言父言母就開始絕口不提這個人了。就算是提起他,也逃不開那幾句話,“那小子有什麽好?”“那小子從小就像快冰一樣”“那小子和你不适合”。
言母正要繼續教訓女兒,那邊在沙發上坐下的外婆及時的開始召喚,“阿諾,來來來——”
言諾沖她媽嘿嘿一笑,便趕緊湊到了外婆身邊。
“外婆,你怎麽知道靳容是我學生啊?”
言諾可記得清清楚楚,她連她母上大人都沒告訴,更別說告訴外婆了。
外婆沖對門努了努嘴,“昨天老靳帶着她孫女孫子看我來了——”
言諾倒水的手微微一抖,驚愕的擡起頭。
“老靳那個孫子,哎對,叫靳易的那個,不就是和你一起長大的那個小夥子嗎。”
外婆眯着眼,拍了拍言諾的肩膀,和藹的笑着。
“靳易回來了?”
言諾還未曾反應的過來,言母卻已經耳尖的聽見了,朝這邊邊走邊問。
外婆“恩”了一聲。
言母踢了已經縮成團的自家女兒一腳,笑容頗為咬牙切齒,“靳易和言諾同學了十幾年呢,這次過年一定要在一起好好聊聊才行。”
言諾苦不堪言,別人不懂她媽的意思,她能不懂嗎?
從小言母對言諾的教育就是,不許有太熱愛的東西,也不許有太害怕的東西,因為這些都将是她的弱點。
面對言諾最喜歡的東西,言母會毫不猶豫的銷毀。
而面對言諾最害怕的東西,言母會逼着她面對。
在言母二十多年的摧殘下,言諾深深覺得自己竟然還沒有心理問題簡直就是個奇跡。
她可以容忍靳易這個心結慢慢解,但她兇殘的母上大人可絕對不會允許,快刀斬亂麻便是言母的殺手锏。
作者有話要說: 兇殘的言諾媽媽出現了,大家快來圍觀!!
來寫一個婚後小番外吧~
有一天,言諾拔完牙回家。
言諾【捂着腮幫子】:親愛的,看在我乖乖去拔牙的份上,你能給我個獎勵嗎?
靳易【淡淡的斜了她一眼】:說。
言諾【星星眼】:帶我去聽男神的演唱會好不好~~(づ ̄ 3 ̄)づ
靳易【冷臉】:言諾,你麻藥打到腦子裏去了吧。
言諾【欲哭無淚】:不和你玩了。
☆、故地相遇
有些事好像在冥冥中早已注定,譬如遇見,比如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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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指了指二樓最右邊的房間,笑眯眯的,“阿諾~你的房間我每天都讓他們打掃,還和以前一模一樣呢——”
言諾擡頭看了看那熟悉的位置,門上還貼着自己當年畫的一幅卡通畫,門把上還挂着自己用毛筆寫的提示牌——“請勿打擾”。
言諾幹笑,對那個房間突然有些“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把自己的行李搬上去。”言母斜了眼言諾。
言諾苦着臉,見沒人替她求情,只好乖乖的搬着大行李,朝二樓走去。
一步一步,邁着沉重的步伐,終于,言諾和她蠢萌蠢萌的箱子站在了那扇房門前。
伸出手,言諾扭動了門把。
當那扇門應聲而開時,她的回憶也像是開了一道口。
落日的餘晖和塵封的往事都猛地朝她撲了過來,直直親吻在她臉頰上,用最熱烈的方式歡迎着她的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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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園的時候。
言諾第一次見到靳易。
聽她媽說,當時,言諾哭鬧着不要上學,讓言母都糾結了好一會兒,心想着果然提前将孩子送去幼兒園還是不行……
正當所有人都無可奈何,言母準備将言諾帶回家時,一個清亮的童聲在後面響了起來。
“好吵!你能回家哭嗎?”
衆人訝異的轉過身,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眉頭皺在一起,一幅小大人的模樣。
而更讓人驚訝的是,言諾竟然猛地止住了哭聲,一邊吸鼻涕,一邊奶聲奶氣的問,“憑什麽我要回家哭?我就不——”
那男孩不耐煩的瞥了言諾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剩下的大人們就眼睜睜的看着,剛剛還在哭鬧的言諾,邁着小短腿就“蹭蹭蹭”的跟了上去。
“你叫什麽啊?喂!我和你說話!”
……
言母當年就是因為事業繁忙,才萌生了讓言諾提前上幼兒園的念頭。所以,也是因為事業,言母在言諾幼兒園的時候,就完全将她交給了外婆。
從幼兒園起,言諾就長住在了外婆家。
也正是那個時候,她知道了從前有個外婆家,外婆家隔壁有個靳奶奶,靳奶奶有個孫子,這個孫子就是她上學第一天遇見的男孩——靳易。
一切一切,自此緣起。
靳奶奶經常來串門,而知道了言諾和靳易同班後,便會捎上靳易一起來言諾外婆家。
兩個老奶奶在陽臺晃着搖椅,品着茶,樂呵呵的聊着兒女,拉着家常。
盡管很是嫌棄愛哭的女孩子,靳易還是被自家奶奶扔到了言諾身邊,兩個小奶包蹲在言諾的小房間裏,一個擺弄着芭比娃娃,一個靜靜坐在地板上玩着積木。
言諾每每給娃娃換好衣服後,都會颠颠的拿給靳易看,然而,笨手笨腳的她總是會一腳踩塌靳易搭好的積木高樓,或是直接一胳膊甩上去。
當自己辛辛苦苦堆好的積木被言諾搗毀,靳易小盆友也不暴躁,就冷冷的盯着肇事者,一秒,兩秒,三秒……
直到言諾扁着嘴默默蹲回了原位,不敢吱聲,靳易才轉回眼神,繼續他一個人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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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諾甩了甩頭,将那些畫面從腦袋裏甩了出去,拖着行李箱就溜進了那溫馨的小房間。
打開行李箱,言諾收拾着自己的衣服,一番折騰已是微微出汗。
扯下自己毛茸茸的圍巾,言諾走到了房間的角落,打開小門,走了出去。
言諾的小房間裏,也有一個小陽臺,那裏與隔壁洋房的一個陽臺相連,由于兩家人都沒有裝什麽隔離裝置,那兩個陽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步。
冷風“呼呼”的吹,言諾剛剛折騰出的汗也漸漸被涼了回去。
趴在陽臺邊,言諾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飄向了隔壁。
一步之遙……曾經那裏就是靳易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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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你可別看電視了!你媽說了,你初二了,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可別追什麽偶像劇了~”
外婆繞着沙發追着言諾滿客廳跑。
言諾捧着遙控器,癡迷的盯着電視屏幕,嘴裏依舊喃喃,“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