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願

第53章 故人

飛機降落在奧斯陸國際機場已經是挪威時間的晚上七點了。唐禮音一開機就收到了父親的留言，說他母親醒來了，已經沒什麽大礙，讓他不必太心急。

他看着那兩行字，焦慮的心情總算有所緩解。又點開顧明潇的微信窗口，見那人發了幾句關心的話，便想回過去，結果想起挪威和中國是有時差的，現在的北京時間應該是淩晨兩點了。

他怕發過去會吵醒顧明潇，就打算等早上了再說，先坐車去醫院。

奧斯陸的冬天比武寧冷多了，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的世界。今夜雖然沒有下雪，但是從機場去醫院的路還是難行，他到的時候探病時間都要結束了。看到母親氣色不錯，還有精力坐起來迎接他們。他才放下心來，問候了母親的身體情況，又問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禮音的父親唐東陵在這裏經營一家西餐廳，母親林菀則是工人協會的幹事。兩人都是要強獨立的性子，平時身體也很好的，他從沒聽說過母親有高血壓的病。

唐東陵說林菀是前一天晚上在公事上跟人吵架了，情緒很激動，到了夜裏就覺得頭昏的厲害。幸虧那時候都沒睡覺，唐東陵就把她送來醫院了。

醫生急救後說情況不算嚴重，已經穩定下來了，但還是要觀察一段時間。唐東陵便通知了唐禮音，希望他盡快趕回來。

林菀正靠在床頭和唐雪琪說着話，聽到這裏就瞪了唐東陵一眼：“都怪你咋咋呼呼的，我這一點事也沒有，看把他倆給擔心的。”

說完就對唐禮音道：“媽沒事了，不過你難得回來一趟，還是回家住幾天再走吧。”

唐東陵也道：“是啊，再過些天就過年了，也別來回折騰，待到年後再回去。”

唐禮音本來就有這個打算，只是還不待他開口，護士就來催了，說病人要休息讓他們明天再來。

他只能叮囑母親好好休息，出病房後不放心，把唐雪琪交給唐東陵，又去找林菀的主治醫師問了病情。确定母親真的沒什麽大礙了才放心的回去。

路上唐東陵開車，唐雪琪在後座又睡着了。唐東陵問他們是不是沒來得及吃晚飯，他才感覺到肚子餓了。在飛機上唐雪琪吃了不少，他沒心情，就沒怎麽用過。

唐東陵說家裏有菜，到家後就進了廚房給他煮面，他則把琪琪抱回卧室去睡。他不在家的時間裏，林菀都有給他的房間做衛生換床單，方便他随時回來住。

他給唐雪琪換了睡衣褲，剛蓋好被子就聽到手機震動了下。

他拿起來，發現顧明潇又發了十幾條消息過來，還打了幾個電話，但是因為靜音的緣故他都沒接到。

他看了下時間，現在中國應該是早上六點多了。他走到書房去，把門關上後打給顧明潇，才響了兩聲就聽到了那人的聲音：“禮音？”

唐禮音道：“是我。抱歉，我到的時候你那邊是半夜，我不想吵醒你就沒發消息。”

顧明潇的聲音帶着一貫的磁性，不知是不是沒睡好的緣故，嗓音沙啞了許多：“你不在我睡不着。伯母怎麽樣了？你現在還在醫院嗎？”

“她沒什麽大礙了，醫生說還好送醫及時，但是還要觀察幾天。”唐禮音走到書桌後面，往那張舒适的大班椅上躺了下去，繼續道：“你到現在都沒睡？”

“不是，斷斷續續睡了一會兒。我都好久沒回自己家裏睡了，已經不習慣了。”顧明潇嘆着氣。

唐禮音閉上了眼睛。即便這一天下來趕路太累，此刻和顧明潇這樣說着話，心裏也變得暖暖的：“我也是。”

“你也是什麽？”顧明潇立刻問道。

唐禮音抿了抿唇，小聲道：“不習慣你不在。”

他這麽坦誠，倒讓顧明潇心裏壓抑着的情緒有點失控了。“那你什麽時候能回來？”顧明潇轉動着手裏的筆。看着眼前的畫稿，聽着電波那頭的聲音，覺得喉嚨脹的都要酸死了。

唐禮音歉疚道：“應該要年後了。抱歉，我得陪陪他們。”

他今天趕着出門，顧明潇就猜到他不會那麽快回來的。不過想着下周工作結束後就能去到他身邊了，又不覺得那麽難受了。

顧明潇收拾了情緒，振作道：“沒事，我下周做完了工作也要回家去了，也得等年後才能回武寧。”

唐禮音垂下了眼睫，蓋住眼中寂寞的情緒：“你爸的腿也傷着，替我買點補品給他，代我向你爸媽問好。”

“你也是，也要幫我買禮物給你爸媽，方便我以後登門拜訪的時候有個好印象。”

唐禮音“嗯”了聲，沒有再說話了。

不約而同的，彼此的耳畔都安靜了下來，只剩極輕微的呼吸聲，隔着電波交纏在了一起。

看着桌上的畫稿，顧明潇還是沒有忍住，先開口道：“老婆。”

以往他這麽叫的時候，十次有十次都聽不到回答，這次許是沒在身邊的緣故，唐禮音居然應他了。

“我好想你。”顧明潇坦白道。

唐禮音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也聽出了苦澀的感覺：“我也想你。”

一聽他這聲音，顧明潇就知道他肯定又紅了眼睛，便想要哄他開心：“你知道我睡不着在幹嘛嗎？”

唐禮音用手臂擋着眼睛，把自己藏進了黑暗裏，搖頭道：“不知道。”

“我在畫你，想不想看？”顧明潇輕撫着畫稿中人的臉，眼中纏繞着濃濃的眷戀。

電話那頭又安靜了片刻：“想。”

顧明潇說“等等”，打開微信窗口，拍了一張發給他：“收到沒？”

唐禮音盯着屏幕看，本來是滿心期待的，但在看到自己的全身裸像時還是控制不住的紅了臉：“你就不能好好畫嗎？”

“我畫的哪裏不好了？雖然做不到一比一大小，但是哪裏的尺寸都經過換算的，你可別質疑我的專業水平。不信的話你脫了衣服自己拿尺子量。”顧明潇說的得意極了，指腹停留在畫中人最羞于啓齒的地方摩挲着。想着他看到這畫的樣子，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拉到懷裏來，好好疼愛一番。

唐禮音簡直拿這個流氓沒轍，只能心虛的叮囑他：“你畫歸畫，可別讓人看到了。”

顧明潇道：“放心，家裏只有我一個人。再說出門了我肯定要把它收起來的，晚上再拿出來仔細欣賞。”

見他越說越沒邊了，唐禮音只能換了個話題：“你都沒怎麽睡，白天還要去公司，身體吃得消嗎？”

顧明潇知道他在尴尬，便也沒繼續了，道：“沒事，以前通宵趕設計稿都是家常便飯的，別擔心。倒是你，挪威那邊是半夜了吧？你還沒到家？”

“已經到了。琪琪睡着了，我爸在煮吃的。”

“那你吃完早點睡覺，等醒了我們再聊。”

“好，你也別太累了，白天有時間就睡一會兒。別喝那麽多的咖啡。”

顧明潇應下了，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畫上：“禮音。”

“嗯？”

“你愛我嗎？”

唐禮音無聲的笑了，剛才還彌漫在眼裏的寂寞不知不覺消失了，只剩下滿心的喜悅與滿足。

他點着頭：“愛。”

“有多愛？”

滿腹才華的唐編劇一時找不到形容詞了，只能說：“很愛。”

“很愛是多愛？你這樣說我感覺不到。”顧設計師靠到椅背上，盯着那副畫追問。

唐禮音知道這人是故意的，不肯上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懂自己翻字典。”

顧明潇沒聽夠，靈機一動，又起了逗他的念頭：“這樣，你回答我。比起玩具是不是更愛我？比起玩具是不是我更舒服？”

電話那頭又安靜了片刻，顧明潇終于聽到唐禮音咬牙切齒的叫自己的大名了。

想到他這一刻的表情該有多生動好看，顧明潇就舒坦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也愛你。早點睡吧。”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親吻的聲音，隔着電波，卻像是真的親到了臉上。唐禮音又笑了，道：“嗯，晚安。”

“晚安。”

挂掉電話後，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幅畫，唐禮音的心卻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顧明潇真的有各種各樣的辦法撩撥起他的感覺，他不知道顧明潇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會不會失控，他只知道如果再看下去，自己就要失控了。

想着現在身處的環境，他只能告誡着自己冷靜下來。好在這時候唐東陵敲門了，叫他出去吃面。

吃完後他洗了個澡，匆匆收拾了行李就睡覺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都早早的去醫院陪林菀，晚上探病時間結束了才回家。有他和唐雪琪在，林菀的精神也越來越好，不出一周就完全好了。

這天早上他去接林菀出院，停好車子就收到了顧明潇發來的微信。說是晚上要陪唐微吃飯，同行的還有紅酒店的另一個老板朱祁。因為裝修的差不多了，所以對方一定要感謝自己。

他回複顧明潇要少喝些，剛邁上醫院的臺階，就被前面的一個身影驚到了。

那人穿着病號服，盡管身形瘦了不少，頭發也短了，但他還是從一個背影就認出來了。

只是他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那個人明明已經…………

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那個人往前走，直到大堂的醫護值班臺前，那人才側過身體，在護士手中接過一張單子填寫着。

這一瞬間，他看清了那張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臉。

而那個人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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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總，這是您的機票。”林珊敲開辦公室的門，把一張後天飛往挪威的機票放在了桌上。

顧明潇正在落地窗前做俯卧撐，她進來了也沒停下，只道：“好，放着吧。”

林珊扶了扶眼鏡，八卦道：“往年您都雷打不動的回家的，今年怎麽突然要去挪威過年了？是不是那位女朋友要去啊？”

顧明潇轉頭對她一笑：“很想知道啊？”

林珊趕緊點頭，期待的看着他。

“不告訴你。”顧明潇皮癢的挑了挑眉，站起來去洗手。林珊“切”了一聲，轉身要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又道：“對了，快下班了。工作報告您看下有沒有問題，沒有的話我就拿給人事那邊，明天我也要坐車回家了。”

“好。”顧明潇應道，洗完手後就回桌邊去看那張機票。

他想給唐禮音一個驚喜，這一周就連軸轉的趕工作，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多少，就是想着盡快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可以準時過去。

他看了下工作計劃，今晚陪唐微和朱祁吃完飯，明天就沒什麽要緊的事了。本想着明天就過去的，但是林珊買機票的時候說明天已經買不到了，只能買後天的。剛好他的行李也還沒收拾，便也不急着這一天了。

他把工作報告看完，簽上名就讓林珊拿出去，在約定好的時間打了個電話給唐微，問吃飯的地點。

唐微把地址發了過來，他看了下，金楓大酒店的西餐廳，這不是他上次給唐禮音過聖誕節的時候選的地方嗎？

不過想着有朱祁在，他也沒多心了。這家米其林二星餐廳是新開業沒多久的，慕名而來的人自然不少，應該只是碰巧吧。

他開車去了目的地，唐微說和朱祁有點事會晚些到，讓他先進去。

他想着這幾天忙，還沒買給唐禮音爸媽的禮物，就先拐去隔壁的商場，挑了兩樣适合送給長輩的禮品。選好後又想着該給唐禮音挑點什麽，轉到五樓發現一家奢侈品禮品店。他進去逛了逛，看到一支乳白色的，筆身流轉着淡淡珠光，筆帽鑲嵌着璀璨白水晶的鋼筆。

那支鋼筆的尺寸不像女人用的那麽纖細，也不像男人的那麽刻板。他一眼就喜歡上了，覺得特別适合唐禮音，便讓店員包好了，滿心歡喜的往酒店餐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