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王桂芝在怎麽不同意簽過繼書,但是趙翠花和葉保民卻決定了,那是更改不了的事情。
趙翠花巴掌一拍大腿,吐沫星子亂飛,“那事情就這樣定了,我明天抽空去一趟族老那裏,把三叔公請過來,讓他做見證,咱們一塊把過繼書給放了!”
頓了頓,她威脅的看了一眼王桂芝,“若是你不同意,就按照老二之前的說法,把東寶帶着回你的娘家去,以後你們兩口子各過各的日子!”
這下,王桂芝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她不願意離婚,更不願意帶着葉東寶回娘家。
那樣她會被娘家人一口一個吐沫星子給淹死的。
王桂芝只能安慰自己,葉東來不就是個一棍子都的打不出來一個屁的窩囊廢,将來怎麽可能成器呢!
要成器也是她的東寶成器才對,想到這裏,她心裏那一絲不平感,也慢慢消散了一些。
她點頭,“我都聽娘的!”
有了她的話,接下來就順利了很多。
趙翠花指着桌子上分好的棉花,直接把葉東來的那一份遞給了沈秋萍,吩咐,“老三媳婦,往後東來就是你親兒子了,這冬天穿的棉襖子,你這個當媽的可要負責了!”
沈秋萍笑的溫和,“娘,您可放心咧!給自己兒子做衣服,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說完,她就把棉花給收了起來,照着葉東來一陣比劃,量好了身段。
她拍了拍胸脯,“保管三天內,媽讓你穿上新衣服!”
葉東來從來沒有感受到過這樣的溫暖,沈秋萍圍着他旁邊量尺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僵硬住了,心裏突然感覺熱呼呼的,就像是大冬天喝了一杯的熱開水一樣,渾身都暖和的不像話。
他眼眶有些酸,喉嚨有些哽,就像是失聲了一樣,半晌,才顫抖地說,“謝、謝媽!”
沈秋萍佯裝沒有看到葉東來的失态,她拍了拍葉東來的肩膀,安慰,“自己親媽,有什麽好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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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還不忘對着秋秋和東東吩咐,“你們兩個也過來,我給你們兩個也量量身段,到時候和你們哥一塊,大家一起做!”
這下,秋秋兩個立馬小跑着過來,親昵的張開了胳膊,由着沈秋萍在旁邊量着。
一直沒開口的葉建國也忙前忙後,葉東來從來沒有這樣被照顧過,他有些不好意思,低聲喚道,“三叔,您不用這樣忙活了!”
葉建國一巴掌拍過去,“瞎喊什麽呢?”
葉東來一愣,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葉保民,猶豫了下,低聲,“爸!”
“欸!”葉建國心裏別提多舒服了,平白無故的多了一個穩重聽話的大兒子,沒有人不高興的。
他假裝沒有看到葉保民臉上的苦澀,領着葉東來一塊進了西屋。
雖然他理解自家二哥是為了東來好,才讓他來三房的。
但是他也是做父親的,若是誰敢對他孩子不好,他真是會拼命的,哪怕是自己在苦在累,也會把孩子養在跟前兒,而不是為了孩子好,就把孩子送出去。
這種做法,葉建國不贊同,也欣賞不來。
他只是用自己的行動來表示自己對二哥的不滿。
若不是怕東來失望和誤會,他當場就要和二哥鬧起來的,哪有把自己的兒子送給別人的??
不過,話到嘴邊,他看到了葉保民臉上的複雜和苦澀,還有葉東來臉上的期待。
他曉得,對于東來來說,或許來三房才是他更願意的事情。
這樣,他也就沒必要在去說那種話了。
等三房那邊,紅紅火火的把人給領進了西屋以後,大房和四房的人也散了,趙翠花吹了煤油燈,便也進了耳房。
而葉保民和王桂芝兩口子卻癱在了堂屋,王桂芝倒是還好,拽着葉保民好幾次,要進去歇息,可是不管她怎麽拽,那葉保民就是不動彈。
在這一刻,這個老實憨厚的男人,仿佛在這一晚上的時間,一下子就老了好多歲,他聲音有些沙啞,低沉而小聲,“王桂芝,你可滿意了?”
王桂芝立馬炸了,若不是怕家裏人的聽到,她立馬都要鬧起來,她壓低了嗓音,“你這是什麽意思?”
“若不是你這些年刻薄東來,東來又怎麽會生出了要離開二房的心思?”雖然是他同意的,但是他同意的前期卻是,東來自給兒放出了話,想要去三房。
他本來就虧欠東來良多,他能做的,也不過是滿足東來這最後的願望而已。
王桂芝冷笑,“什麽叫我刻薄東來?我這麽多年來,給他吃給他喝,沒凍着他冷着他,還讓他去上學,這已經夠慈悲的好不不好??至于他想和東寶比?他算個什麽東西?若不是他,我當年怎麽會差點死掉,更不會被醫生診斷這輩子都生不了孩子!”
在王桂芝看來,那葉東來才是葉家真正的災星。不過葉東來,是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沒說罷了。
在王桂芝眼裏,東來是個災星,但是東寶就不一樣了,是王桂芝這輩子最大的福星和幸運。
醫生都說了,她生東來的時候,大出血,能保住一條命都算不錯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在有孩子了,她對剛出生的葉東來是恨在心眼裏面的。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差點丢了命不說,還失去了生孩子的機會。
可是沒想到,才過兩三年的光景,竟然有了東寶,在生東寶的時候,那真真是順利極了,她可是一點苦都沒吃的。
在王桂芝看來,葉東寶就是她能上生孩子的證明,更是讓她一點罪都沒受,這可真真是福星了。
“那些能怪東來嗎?”葉保民這個不善言辭的漢子,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話。
“怎麽不怪了?”王桂芝尖銳的聲音帶着壓抑,“若不是他,我怎麽會差點死在床上不說,還被人診斷成不下蛋的母雞,被人笑話??”
葉保民覺得王桂芝的話不對,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王桂芝卻覺得葉保民是心虛了,她更嚣張了,“還有你,是東來的親生父親,我這些年是偏心東寶,可是你看了,有說半句話嗎?你沒有!你也沒有,我告訴你!東來會離開二房,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葉東來準備推門出來去二房拿衣服的,卻不成想聽到了這段話,他站在門口,黑漆漆的屋內,沒有一絲光亮,就如同他那沒有一絲亮光的眼睛一樣,晦澀不明。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突然不想去二房了,沒有衣服就沒有衣服吧,無所謂了。
他折了回來以後,看着西屋內亮着的煤油燈,暈黃的泛着暖意的煤油燈下,沈秋萍正在拿着剛分到手的棉花,把葉建國早些年的一件衣服給拆了,布料留了下來,專門給葉東來做的襖子。
倒不是沈秋萍摳門,不給葉東來新布料做棉花,而是他們整個葉家都是這樣,不要的舊衣服,改一改,添一添就是一件新衣服了。
哪怕是秋秋姐弟兩人也是一樣的。
秋秋在旁邊時不時的來一句,“媽,這袖子會不會有些短,我瞧着哥的個子高了不少……”
“不短!”沈秋萍低頭咬掉了手上的線頭,“等會你哥進來了,我在量下胳膊,男孩子個子長的快,我給他在袖子上,多放兩寸出來折起來,等他長個了,我在把袖子放下來,這樣這一件襖子也能多穿兩年!”
不知道為何,先前那一顆冰冷到谷底的心,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
葉東來眼眶有些濕潤,他故意把門關的時候,稍稍重了一些,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沈秋萍頭都沒擡,柔聲,“衣服這麽快就拿回來了呀!”是沈秋萍吩咐葉東來,把他以往的衣服都拿回來,她趁着有時間,全部都整改一番。
葉東來身子有些僵,語氣沮喪,“沒、沒拿回來!”
這下沈秋萍擡頭,看向葉東來的空落落的雙手,她也沒問原因,“沒拿就沒拿,我待會把你爸的衣服多找幾件出來,給你改一改,咱們先兌付着穿,等你爸弄來了布票,咱們去城裏面扯幾尺新布回來,給你做新衣服!”
秋秋也跟着軟聲,“我記得爸有好幾件衣服,都沒穿了,被媽壓箱底了,哥現在來的正是時候,往前爸的衣服,都可以在找出來穿了。”其實,葉建國的衣服也沒兩身,給了葉東來,他自給兒穿的也就少了。只是這話,他們誰都沒提,就當做不知道。
葉東來的手有些抖,他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穩了,在擡頭的時候,眼眶通紅,“不用這麽麻煩,我身上的衣服還能穿!”
葉東來覺得有些不真實,就好像常年待在冰窩子裏面,一下子掉了暖水缸裏面,那撲面而來的溫暖,讓他有些不适應。
他渾身顫抖着,激動着,更是覺得滿腔的熱情和誓言,他這輩子的爹娘,就是面前的這兩口子了。
他的弟弟妹妹,也只有秋秋和東東兩個人。
“什麽麻不麻煩的,自家人不興這個!”沈秋萍擺了擺手,示意他站過來,待再次量好了袖子尺寸以後,她指着抽屜說道,“好了,這裏有我來弄,你們去一邊玩去!”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是不是晚上都沒吃飽,我那抽屜裏面還壓着小半包的桃酥,你去讓秋秋拿出來,你們兄妹三人,分吃了!”
這桃酥還是上次去縣城的時候,葉建國狠狠心,咬牙買了兩塊錢的,這都小半月了,秋秋和東東兩個孩子也懂事,從來都不主動提要吃,每次都是拿一塊,兩人分着吃,所以這都半個過去了,桃酥還有好幾塊呢!
這下不用葉東來過去,秋秋就自己爬到了炕上,把炕頭把抽屜給打開了,從裏面摸出了個油紙包出來,那油紙包裏面還包着六塊桃酥,一塊也就手掌心那麽大,秋秋從裏面抽了兩塊遞給葉東來,軟聲,“哥,吃桃酥!”
秋秋的手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樣,白皙細嫩,沒有一絲一毫的繭子,那杏黃色的桃酥在她的是手裏越發顯得誘人起來,就那樣俏生生的舉在了葉東來的面前。
葉東來眼睛裏面一片波濤洶湧,良久之後,歸于平靜。
在秋秋那清澈,期待的目光下,他小心翼翼的接過了一塊桃酥,看了一會,這才遞到嘴裏,慢慢的,一粒一粒的仔細的嚼着。
秋秋眼睛亮亮的,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葉東來,軟聲問道,“哥,好吃嗎?”
葉東來揚了下唇角,他低聲,“好吃!”
也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