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湘蓮,笑道:“先生別放在心上,媽她自上了年紀,就愛說些以前的事,你千萬不要笑話。”
柳湘蓮知道三姐受苦長大,心疼還來不及,巴不得多知道些她的事,哪會笑話。他笑道:“既如此,三小姐的生日在下一定來慶賀。”
尤老太受用地點了點頭,二姐又是驚又是喜,道謝不疊。賈蓉在旁看着,不由猜疑柳湘蓮的用心,莫不是他看上三姨娘了?
尤老太再坐了一會兒,就說身子乏,要回屋歇着,二姐便扶着尤老太離開,賈蓉看得心癢,終是忍不住撇下柳湘蓮跟上去,只對柳湘蓮說道:“柳大哥你再坐一會兒,老娘身子重,我怕二姨扶不住。”直聽得柳湘蓮冷笑連連。
三人一走,偌大的前廳瞬間顯得空蕩蕩,柳湘蓮坐立不安地點着手指,想走,又覺得沒打聲招呼,太過無禮;留着,心裏老七上八下不安穩。
最後實在受不了,他起身拎起花籃打算跟丫鬟說一聲就走。至于花籃裏的花,交給丫鬟,就當是見面禮了。
剛計劃好站起身,門口的光線被一人擋住,他擡眼去看,是換了衣裙的三姐。青衫綠裙,頭發新梳過,臉上也上了妝,看上去更加明豔,他瞥一眼,就扭頭收回目光。
尤三姐自哭着回屋後,望着鏡裏頭發松散的女人吓得大叫,當下打水重新洗臉梳頭上妝,都收拾整齊後,她又換身素淨的衣服,挽一根玉簪尋思着到前頭跟柳湘蓮道個歉。
她本來在廳裏看書看得好好的,賈蓉卻跑來說帶回一個人叫她陪陪,新仇舊恨添一起,恨得她順手就将喝茶的瓷杯朝賈蓉砸了過去。賈蓉沒躲開,吃疼被砸,嘴裏還不依不饒,言語間還是要她去陪。
她是恨得沒邊了,母親老弱,姐姐懦弱且已被他們騙上賈家的賊船了,自己名聲雖壞了,難道真就由着他們糟蹋麽?
左一想右一想,氣瘋了才跑出來大罵。
可偏偏,第一次發作,就罵錯了人。
尤三姐看柳湘蓮的神情漠然,心跳個不住,來的路上在心裏預演無數次的話,此刻卻一句都說不出。他與五年前相比,幾乎沒什麽分別,玉臉朱唇,冷淡眉眼,一身光華叫人不敢直視。
這樣一個人,被自己扔了一身的瓜子皮,光是想想就讓她難堪得不得了。
“三小姐有事嗎?”柳湘蓮受不了靜默的氣氛,率先開口。
尤三姐雙手捧心,捏着手帕,磕磕絆絆地回道:“先……先生,剛……剛才……”
柳湘蓮皺眉,替她接道:“剛才如何?”
尤三姐看他濃眉一動,當他不耐煩,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剛才對不住先生,是奴家失禮了。”柳湘蓮別過臉,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他側過身以拳抵嘴咳一聲道:“無妨。”
尤三姐見他冷淡對待,心灰了大半,恹恹地想走,又舍不得,便低了頭以腳蹭地。柳湘蓮聞着她身上傳過來的脂粉香,感到緊張,便往後退幾步,尤三姐見狀,徹底死心,扭頭轉身就走。
柳湘蓮這邊看話說的好好的,三姐轉身就走,一時摸不着頭腦,低頭瞥見身側的花,急忙追上去将花籃伸到三姐面前。
尤三姐吓一跳,看眼籃裏鮮豔的花束,複又歡喜,問道:“送我的?”
柳湘蓮尴尬,點點頭,把花籃往三姐懷裏一送,道聲告辭,提着衣角快步跑了出去。
尤三姐站定,抱着懷裏的鮮花,望着柳湘蓮倉皇而逃的背影,突然明白他或許不是讨厭生氣不耐煩,這麽一想,她捧着花邊笑邊落淚。
賈蓉和尤二姐出來時,就見尤三姐抱着柳湘蓮剛拎的花籃又是哭又是笑。兩人一頭霧水,迎上去問:“這是怎麽了?”
尤三姐騰出手抹抹眼睛,哼一聲道:“碎東西迷了眼。”
尤二姐到她跟前,柔聲問:“是哪只眼?我給你吹吹。”尤三姐笑道:“不礙事,已經被流的眼淚帶走了。”
賈蓉四處一張望,回來問:“柳大哥呢?走了麽?”
尤二姐望一眼也說:“也不跟主人招呼一聲就走,看來是氣得狠了。今天真是把他得罪的不輕,先是三姐兒照人頭臉一頓罵,後是媽糊塗,冒裏冒失請人家的班子來給三姐兒慶生,我怎麽不記得你生日快到了?明明還遠着呢。”
尤三姐一聽,也有些急:“媽又做什麽?第一次見面,怎好跟人提要求的?”
賈蓉看尤三姐着急,再望眼她懷裏的花籃,問了一個不相及的問題:“這花籃,是柳大哥送給三姨的?”話一出口,他就發現尤三姐臉上帶有羞意,雙頰泛紅,看得他心裏直泛酸。
尤二姐也注意到花,剛因見妹妹正抹眼淚,便沒問,現在聽賈蓉一問,笑道:“蓉哥兒又胡說了,許是柳先生忘在這裏的,他和三姐兒頭一回見,無緣無故送什麽花呢。”
尤三姐聽這話,才平複心情,沖賈蓉冷笑道:“蓉哥兒,你少跟我這兒嬉皮笑臉糊弄事,我來的時候,姓柳的便不在了,這花籃分明是他落下的。還有,你背着你爹和你二叔偷跑來這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搗什麽鬼,你說說,今兒你帶一大男人跑到我們姐妹這兒的事,被他們知道了,你會怎麽樣?”
賈蓉聽了,心裏發慌,忙陪笑說:“好小姨,你疼疼我,我只是想來看看您和老娘們缺不缺東西,最近府裏忙,怕下人們不周到。”
尤三姐看他額上被自己砸出來的疙瘩,再瞅他這副醜樣,心裏瞧不起,呸一聲轉身走了。
最是人間絕色處
柳湘蓮從房子裏落荒而逃,等走到大街上,才漸漸平靜。他從沒料想再見會是如此狼狽,心裏一個勁兒的後悔不該跟着賈蓉來,本想要給尤氏母女留個好印象,這下可好,禮節全失,顏面盡損,以後可還怎麽上門?一路懊喪,瞅日頭不早,肚裏唱起空城計,便踱步到一間面店坐下,要了一碗素面,一碟小菜,一壺酒慢慢吃着。吃到一半,看見秦鐘拎個盒子打門前經過,便招手叫面店夥計去請他進來。
秦鐘跟着夥計進店,兩人相讓着坐下。秦鐘把盒子放到一旁,看着柳湘蓮笑說:“這天氣,難為你跑出來。”
柳湘蓮道:“本要去找馮兄,有事耽擱了一會兒,上街後餓了,就進來吃碗面。”
秦鐘看眼他碗中的面,笑說他吃得太淡,柳湘蓮便回天氣炎熱,清淡些好。夥計來點單,秦鐘便也叫了一碗素面,一杯茶,兩人坐着吃完,柳湘蓮一并付過帳出來。
路上,柳湘蓮便把遇上賈蓉且到花枝巷的事全都講給秦鐘,因問道:“這琏二爺偷娶二房的事,你可聽過麽?”秦鐘搖頭,道:“我有日子沒到那邊府裏去了,怎麽,國孝未完,家裏老爺還在寺裏,這琏二爺就這麽等不及?”
柳湘蓮道:“說是為延續子嗣呢。”秦鐘嗤笑:“琏二奶奶多厲害的人,這子嗣不由正房所出,她肯讓人進門麽?”
柳湘蓮道:“琏二爺能金屋藏嬌,想必是動了真心,可這二房到底來的名不正言不順,日後被人知道,也只有琏二奶奶說的,卻沒他什麽理兒。”
秦鐘道:“他原也沒占什麽理,這些年,跟着賈蓉胡鬧得還少麽?只是可惜尤二姐,玉一樣的人,偏遇上賈家的男人了。不過,這事最好是他們瞞得緊,但凡漏一點風聲進去,都有得鬧呢。”
柳湘蓮想到尤二姐溫順柔媚的模樣,再想想琏二奶奶端莊伶俐的神采,突發感慨:“魚與熊掌,總不能兼得,齊人之福不是那麽好享的。”
秦鐘笑道:“柳大哥難道還想坐享齊人之福,不知未來嫂嫂怎麽想?”
柳湘蓮憶起尤三姐指着自己大罵的場景,悶聲說道:“大概家裏會雞飛狗跳。”
秦鐘訝異:“你還真想魚與熊掌兼得呀?”柳湘蓮敲敲秦鐘腦袋,笑道:“休得胡言,我不過是随口說說,魚要一條就夠了,太多家裏不好養。”
兩人大笑,來到馮淵寓處,卻被門房告知馮淵帶着家中女眷去城外廟裏上香,須得明日才能回來,秦鐘便把盒子遞給門房,說是給老夫人買的點心。
兩人吃了閉門羹,看天色漸晚,便互相告辭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早,柳湘蓮看天陰沉沉的,便搬把椅子坐在屋裏,把箱裏的樂器一一拿出來調試。杏奴進來,捧着兩張請帖說:“爺,秦相公和馮相公邀您過去呢。”
柳湘蓮接過帖子一看,确有一張是馮淵請他過去吃午飯,另一張卻是秦鐘午時邀他到家裏一敘。他好笑,想這兩人何時請人還分開的,便問杏奴:“送帖子的人呢?确實認識麽?”他問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