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年下
幾日的休整,元氣已是複舊如初。
溪深難受雪,山凍不流雲。
春節将至,天氣愈寒,冰封大地,瑞雪紛飛。
與風號雪舞的外頭兒不同,明月府裏面,掌聲彩聲夾着胡哨,一片歡騰熱鬧。
比林大金預期的數還要高,這批紅年糕,賣了整整四十萬塊袁大頭。
紅年糕,鴉片煙土的俗稱。
浙江靠海,通商口岸多,本地稍微有些人脈的,捧出點俸祿,明着暗着,都能把準幾條貨路。
這年頭兒,不管是茶樓酒肆的小老板,或者是達官顯要的大貴人,閑來時,都流行嘴裏叼根一尺長的旱煙袋。
所以東西,也自然是好賣。
臨近佳節,能提着一袋大洋錠子回家,擱在誰心裏頭都歡喜。
盡管,很多人并沒有家。
或者說,明月府,就是他們的家。
相比起其他人,邺天爵倒是顯得比較淡然。
一來,錢,從來就不缺。
二來,貨,是他父親的。
邺宗堂從一個沒爹沒娘的小店裝裱學徒,混跡成一手遮天的法租借總探長,曲鳝修成了龍,江湖手段自是懂得不少。
要在刀光劍影撲朔迷離的上海灘,把腳跟站得四平八穩,首當其沖的便是各路的公卿結交。
從翻手為雲的政客,覆手為雨的軍頭,到各行各業的準大亨,甚至只是面朋口友的泛泛之輩,若要把交情打好,白花花的票子和沉甸甸的銀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俗話說的好:錢財花的光,交情用不光。
章騰嘯,英租借的大使館館長,便是邺宗堂的拜把兄弟。
二人從開始的大洋百貨,到後來的槍支走械,都是一路合作經營過來,規模之大,算是壟斷了整個上海的市場。
而貨物的運輸渠道,大多都要經過浙江這一帶,只是與賣出貨物相比,運貨這條道兒,似乎走的不那麽輕松,總是會有匪患半路來劫。
比如那天晚上。
除了林武堂和明月府的另一批黑衣土匪。
說來蹊跷,似乎遇到匪劫的大多都是邺宗堂公司的貨物。
搶碼頭的那日白天,邺天爵有派人去打探情況,得知駐紮的傭兵全部被放了假,就好像是刻意給土匪制造了個搶貨的機會。
顯而易見,這個機會是留給後來的那隊黑衣人的。
只是沒料到,最後碰了明月府和林武堂的釘子。
後來在林大金成交紅年糕之前,邺天爵特意看了看随之一起的印章,果然又是父親的貨。
這種情況的出現,只可能是掌管口岸那帶的上頭內部有鬼,有人專門跟邺家過不去。
“六爺!”
歡聲笑語中,一人詫異的喊叫,使得全場一片靜默。
六子披着件大衣,走進來了堂屋,與前幾日相比,此時的面色已經紅潤很多。
雖然大衣空蕩蕩的左袖子,讓人見了,心裏膈的慌。
“六爺見大家笑的這麽開心,說想出來看看,跟着你們一起熱鬧一下。”站在六子身後的蕭艾說道。
“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現下出來走會不會有什麽大礙?”邺天爵蹙眉問。
“這次托艾少爺的福,算是把我這條草命給搭回來了!”六子哈着白氣,精神抖擻地說道,“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礙不了什麽事!”
語落,還拿起挂在牆上的一把大刀,風風火火地耍了一番。
屋內的人拍手叫好。
邺天爵露出放心的表情,随後,拿起兩個袋子,放在了對方的手上。
“每個袋子裏有兩根金條,過年回家的時候,給你母親多買些穿的用的,順便請個保姆,老人家年事已高,需要人照顧。”說完,邺天爵看着六子粗糙的紫膛臉上閃着bu ling bu ling的淚光,繼而表情畫風反轉,一口嫌棄地說道,“還有,都他媽三十歲了,這把年紀還不娶媳婦,是等着一輩子打光棍麽!趕緊回家娶個老婆!你看小弟我現在二十歲,媳婦兒都跟着我一年了!”
像是遭到天打雷劈。
蕭艾被邺天爵方才的那句話打擊得瞬間石化。
二……二十歲……
他剛剛貌似是這麽講的。
也就是說……
他比自己小十歲。
小……弟弟
呵呵。
“喂,媳婦兒,你去哪?”
看着蕭艾轉身走時那黯淡無光的背影,邺天爵叫喚道。
完全不想搭理。
第一眼看到邺天爵那意氣風發,俊逸疏朗的模樣,完全沒有将之與年齡挂鈎的想法,就覺得看着是個很成熟,能做事的人。
所以,即使和他那個,也覺得上下關系是理所當然。
但是,此時想着被一個小自己十歲,也就是說當自己二十歲時,對方還是個小屁孩的人淩駕于上,怎麽都覺得十分羞恥。
“幹嘛啊,怎麽突然不理我了?”
蕭艾走到樓梯口時,被對方拉住了手。
尴尬的老臉泛紅。
“管的着麽!”蕭艾掙脫開來。
啓動瞬間移動功能。
邺天爵一溜煙地擋在了蕭艾面前。
“臉怎麽這麽紅,人不舒服嗎?”說罷,邺天爵把手探向對方的額頭。
“我回個房間而已,你至于麽!”蕭艾不耐煩地躲開。
“至于!”邺天爵振振有詞,“我關心我媳婦兒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麽。”
“少給我來這套,讓開。”
“老子不讓。”邺天爵叉腰,“說清楚了再讓。”
“你……”氣得冒火,“你個死土匪頭子!”
“你……”邺天爵不喜歡人家這麽叫他,何況是面前這個人,于是火也來了,“你個小娘兒們”
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才是娘們兒!”相差十歲這個梗在蕭艾的腦海中胡攪蠻纏。
“你有見過我這麽爺們兒的娘們兒嗎!”
“那你有見過我這麽娘們兒的爺們兒嗎!”
話音剛落,蕭艾感覺自己說的話有點不對勁。
這不就是變相承認了自己就是很娘們兒的爺們麽。
“哈哈哈!”邺天爵笑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身體一輕,蕭艾被邺天爵扛了起來。
“哎呀,媳婦兒,你真好玩,不吵了,不吵了,有事回房好好說。”邺天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