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請神咒術
楓璟安身受重傷,昏迷了一整宿,直到次日又再次疼醒過來,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頂。
仍是在慕府,還是以前那個房間。
右邊胸口處的傷口還在鈍痛着,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傷口不深不淺,不是一下子就能好過去的。
醒過來躺了有那麽一會兒,忽然一下徹底清醒過來,迅速起床穿鞋,看着站在窗邊眺望遠處的凝光,急聲道:“現在什麽時辰了?弟子們呢?”
凝光緩緩轉過身,兩眼慘白,只靜靜注視着他,默默不言。
見他的态度,意識到恐怕是出了什麽事,楓璟安蹙起眉,注意到他身上的抓痕和血跡斑斑,語氣瞬間沉了下來:“是不是出事了。”
凝光微微阖下眼。
【兇屍……】
瞳孔猛地一震,來不及多問,楓璟安側身握着桃木劍闊步奔了出去。
整個慕府悄無聲息,原先待在大堂中的弟子們已然不見,連帶着他們陰屍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楓璟安心中驀地慌亂起來,拔腿快步奔出了慕府。
風雲突變,為不祥之大兆,慕府裏外,是全然不同的兩番景象。
陰屍,兇屍,屍體亂鬥,屍血飛濺。
陰雲翻湧之下,滿眼漆黑血色。
許是慕府門口黃符的作用,得以阻攔那些兇屍的進入,而在外面奮力與兇屍作抵擋的弟子們,已經是滿身傷痕累累,面對如此之多的兇屍圍困,舉步維艱。
“師兄……”
正欲舉劍上前,熟悉的聲音傳來,楓璟安側頭看去,頓時一驚:“白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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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簫不是應該在懷城嗎,怎麽會到這裏來!
此刻他正被幾只兇屍纏住,無處脫身,瀾塵一拳難敵四手,亦是很困難的對付那些兇屍。楓璟安上前甩出幾張定身符,将他們暫時定在原地,随後與白簫一起拂劍,将之一一收滅。
“師兄!去城西,還有些弟子們在城西,那邊的兇屍比這邊還多!”
白簫低呼了一聲,便與楓璟安一齊撥開屍群,一路斬殺攻擊過來的兇屍,一起趕往城西那邊。
凝光和瀾塵在後面緊緊跟上。
“怎麽回事!你是怎麽過來的!這些兇屍又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楓璟安緊拽住凝光,對方卻輕輕掙開了他的手,轉身一看,才發現身後襲來一只兇屍,正被凝光一手掐住脖子按倒在地,手中用力一擰,那兇屍便伸長了舌頭,安息前的最後一刻,還不忘伸手補上一爪。
凝光原本就血跡斑斑的衣袍上,頓時滲出了更多烏黑的屍血。
打打傷傷不算什麽,現在要盡快趕去城西才是,縱使有心疼,卻也不能更完全的表現出來,楓璟安一把抓過他的手,拉着他快步往城西那邊趕去。
白簫一邊趕路一邊說着:“我早在幾日前出了懷城,想來清光城與你會合,誰曾想進城沒多久,這城門就被封閉了,無奈之下只能暫且待在這裏,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兩日前的一個晚上,我和瀾塵循着陰氣,到了城後的野林中,随後被大量兇屍追擊,一路躲躲藏藏,直到今日清晨……”
……
今日清晨。
“凝光,師兄他好些了沒有?”弟子們坐在大堂內,看着出來端水,準備重新為楓璟安清理傷口的活屍,不禁擔憂的問。
凝光面色難看,輕輕點頭。傷楓璟安這事,令他心有餘悸之餘,還有愧疚,面對弟子們和和氣氣的問話,不免有些過意不去。
“那就好,你放下吧,我來……”
那弟子站起身,正要接過他手裏的臉盆,卻聽耳旁傳來一道驚恐的聲音。
“糟了!兇屍襲過來了!”
這聲音一出來,衆弟子紛紛站起身,瞪着眼看着一名弟子從外面跑進來,氣都來不及喘一下,急聲道:“兇屍來了!多……很多兇屍!”
這當頭一棒的驚吓還沒下去,那弟子咽了咽口水,又道:“還……還有白簫!”
衆人抄起家夥奔出去一看,入目是湧動的人頭,一雙雙漆黑的眼眸,鮮紅的嘴唇,而被這樣一群兇屍追趕着的,最前方那個身影,不正是白簫嗎!
……還有他旁邊的瀾塵!
一人一屍皆是相貌狼狽,衣衫破爛,似是經歷過一場惡鬥。見他們往這邊過來,弟子們連忙喚出自己的陰屍沖上去抵抗,這才暫時為白簫解了圍。
再之後,得知有另外一群兇屍聚集在城西,弟子們便分為兩撥,一撥處理這裏的兇屍,一撥趕去城西。
凝光原本也跟了出來,卻被一弟子塞回府中,畢竟現在楓璟安受傷未醒,還需要人在一旁照看。
再然後,就是現在的情況了。
一路上了解清楚情況後,兩人兩屍趕到了城西,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屍血惡臭味,死屍伏地,還有的,是弟子們漸漸支撐不住的身影。
耳旁一道驚呼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側目看去,只見一只兇屍渾身是血的癱倒在地上,手裏還緊緊拽着李隕的一條腿,尖銳的指甲深深嵌入他腿肉中,使他痛的無法逃脫。
他死死拉住面前柳辰陽的腿,屍毒已從腿部侵入體內,額前布滿冷汗,苦苦哀求:“師兄……師兄救我……”
柳辰陽被他拖住,回頭狠狠瞪着他,兇狠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剝,狠厲程度幾乎不亞于那些兇屍。
只見他擡起腿,狠狠一腳将之踹開,随後倉皇的轉身而逃。
他們被師父派下山,原本是來這裏打探情況,可沒有想到,此處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兇屍,簡直就像是憑空突然生出來的一般,單憑他們這些陰陽道師,又該如何在收滅這些兇屍的同時,還能保證自己能安然無恙的離開?
當然是逃命重要。
眼睜睜看着自己師兄冷酷無情的轉身離去,随着腿上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他回頭一看,只見那只兇屍狠狠咬着他的腿腕處,手上一個用力,似乎要将他的腿給撕成兩截。
眼中的驚恐之色還未來得及散開,一道紅光閃過,兇屍身上燃火符的火瞬間蔓延了他整個身體。
與此同時,他癱倒在地上的身子,被一股力道強硬的拉起,等到站穩了擡頭一看,他頓時驚異道:“前輩!”
楓璟安沉着臉,冷聲問他:“你的活鬼呢?”
他身上并沒有攜帶養鬼罐,若不是沒有活鬼在身邊,他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李隕一聽到活鬼這兩個字,氣的眼淚嘩啦啦的掉:“小六它……它被這些兇屍……”
話說到一半,楓璟安已經明白過來,抓着他衣領的手一甩,将之推到凝光身旁,囑咐道:“看着他點。”
凝光輕輕點頭,這時他們身邊又悄然圍過來幾只兇屍,楓璟安眉色一凝,右手提起桃木劍,左手捏出一張定身血符,強忍着胸口處傳來的鈍痛迎了上去。
一只只枯瘦的手,如同鬼爪一般襲了過來,凝光揮手将李隕推到自己身後,與楓璟安一起将之護在中間,這才對付起那些兇屍。
被夾在他們中間的李隕,活鬼沒有了,金錢劍也不知道掉在哪裏去了,只剩一個沒裝多少符箓的符袋……
對!符袋!他還有黃符沒用啊!
剛剛反應過來,迅速解下腰間的符袋,掏出裏面沒剩幾張的滅鬼符,心想這兇屍與厲害應該差不多吧,都是極惡極煞之物。
思及此,他趁凝光與那幾只兇屍交手之時,繞到一只只兇屍身後,将手中滅鬼符一一猛拍上去,口中急促的念起咒語。
兇屍進攻的動作倏然一頓,緊接着,像是突如其來從天而降一道驚雷般,将他們震的渾身猛烈抽搐幾下。
随着一只只兇屍直挺挺的往後倒去,癱死在地上,李隕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氣,暗自慶幸。
然而面前那只相貌好看的活屍,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解決完身旁那只兇屍後,便飛快撲到楓璟安身邊。
這架勢……未免也太護主了吧。
李隕站在那裏看着,符也用完了,體內的屍毒還在發作,漸漸眼前發黑起來,卻依舊苦苦支撐着。
與弟子們周旋在近百只兇屍群中,出手的任何一個動作都得掂量好,否則一退一進之間,可能滅屍,也可能被屍滅。
出劍迅速而果斷,面對這些沒有感情可言的兇屍,不需要手下留情,因為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成為他們的爪下亡魂。
衆人都專心對付兇屍,誰也沒有注意到,究竟是從哪個旮瘩裏突然竄出來一個老頭兒,身後還跟着十幾只面色煞白的兇屍。
“哎喲哎喲……”老頭兒急得跳腳,身上已經挂了不少的傷,傷口因為沾了屍毒而發腫,泛黑。
他兩條老腿走的飛快,無奈眼睛不管用,看不清路腳一歪撲倒在地上。
突然從後面襲來一只手,楓璟安只以為兇屍偷襲過來,揚起桃木劍便要往下刺去,卻在看清楚那人的面貌後,驀地一怔:“師父?!”
靜誠道師緊緊抓着他的腿,一手按着劇痛無比的腰,哀聲道:“快……快快快,扶我起來……”
“師父!”
白簫注意到這邊,也趕了過來,師兄弟兩人一起将他老人家扶起來,只聽他口中誇張的嘆着氣,一手按着老腰,看了眼師兄弟兩人,又掃視一圈周圍與兇屍惡鬥的陰屍和弟子們,瞪大了眼驚道。
“你們全都出來了!那道觀誰去看守!”
“……”
“……”
楓璟安和白簫面面相觑,心中好一陣堵塞。
師父啊,現在最主要的問題不是道觀有沒有人看着,而是該拿這些兇屍怎麽辦啊!
三個人沒能說上幾句話,很快便因為四面八方襲來的兇屍打斷,将師父護在中間,艱難的與兇屍周旋起來。
直到凝光脫身而來,這邊的形勢才輕松許多。
靜誠道師盯着凝光絕美的側顏看了片刻,全然不顧身旁四周的危險,端的是冷靜自持,饒有興趣的啧啧道:“這是誰的活屍啊,啊?”
楓璟安手上不停,捏出一張燃火符甩出去,禁不住沉着臉看他一眼:“師父,您的重心是不是應該放在別的事物上?”
靜誠道師看都不看他一眼,依舊盯着凝光眯着眼笑道:“原來是楓兒你的,難怪你這麽緊張他。”
“……”楓璟安專心對付兇屍,懶得去想他是怎麽看出來自己緊張凝光的。
一聲悶哼響起在耳旁,楓璟安迅速扭頭看去,只見凝光一手捂着胸口,身前的皮膚被抓傷了一大片,露出裏面冰冷僵硬的屍肉。
楓璟安不禁冷下聲,看向身旁吊兒郎當,為老不尊的人:“師父!”
“知道知道,要我出手直說啊。”
靜誠道師拍了拍沾灰的袍子,手一揮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張符,他兩根手指捏着那張符,卻不急于貼到兇屍身上,夾着符的手往前一揮,符箓輕輕拂過兇屍慘白的臉,頓時将之煞的連連後退。
像是從骨子裏升騰起灼人的溫度,一只只兇屍,凡是觸碰到那張符的,無一不是跪倒在地,兩眼凸暴,漆黑的眼珠子像是即将掉落出來一般,渾身發顫,張開血盆大口,無聲的嘶吼着。
李隕被這恐怖的景象吓得幾步後退,生怕惹上那道莫名其妙的符箓。
将符箓卷起塞進一只兇屍口中,看着他痛苦的癱倒在地,沒能抽搐幾下便不再動彈,靜誠道師冷凝着臉,一改之前嬉笑的模樣,沉聲道:“這樣不行,兇屍太多了,一個個收滅,別說勞心費神,就是符紙也沒有那麽多可以用的。”
“那該怎麽辦!”楓璟安回他一句,卻疏忽大意,被從側面襲來的兇屍拍了一爪,抓破了身前的衣服。
抽出埋在另一只兇屍胸口的劍,反手橫掃去,随着那只兇屍倒落在地的,還有一張暗黃色的粗糙符紙。
楓璟安沒心思去理會一張符紙,靜誠道師只淡淡瞥了一眼,符紙上的字符映入眼簾時,卻是再也移不開眼。
幾乎是急迫的,他過去将之撿起來,攥在手中看了看,只一眼,便大驚失色:“請神符?楓兒!你竟瞞着為師偷學禁術?”
楓璟安不明白他何意,扭頭看到那張符,沉聲道:“那符不是我的。”
“……有救了。”
靜誠道師攥着那張符,因太激動而手指微微顫着,随後,他毫不猶豫的咬破食指,将自身陽血抹在其上,而後雙膝用力一跪,磕上冰冷的地面,将手中符箓拍在地上,用破血的食指在地面畫出一個詭異的圖形,擡頭面對着壓在頭頂不斷翻湧的陰雲,手中掐訣,口中念念有詞的起咒。
“尊神勝駕來臨,謹,當讀宣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咒語念完,好半天,毫無反應。
莫非這咒語,他用錯了?
換一個念!
手指重新掐起一個訣,胸懷誠心,仰臉對天,輕合起眼又是一聲咒。
“天地自然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扶命普告九天,
乾羅但那,洞斬妖縛邪殺鬼,持衛我斬道即常存急急如律令!”
……沒有動靜。
驟然睜眼蹙起眉,他低頭看着那張符,又看了看自己畫下的陣法,心中滿是不解。
陣法是對的,咒語也沒念錯,怎會沒用,怎會沒用……
“師父,你這是在做什麽。”
他畫下的陣法楓璟安沒見過,那符他也不認識,靜誠道師聽到他的聲音,像是被提醒了什麽一般,在心中一想,很快明白過來,猛一拍腦袋,明白了問題在哪裏。
他依舊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勢,沉聲問他:“楓兒,你可還記得為師教過你的那三道請神咒?”
楓璟安揮劍的動作一頓,凝眉點頭:“自然記得。”
“好。”他站起身,面色凝重而肅穆:“請神咒術,實際上是禁術的一種,我當初只是粗略的教了你咒語,卻不曾告訴你催動方法,現在,是時候該你用到此咒了。”
聽他一番話,楓璟安心中隐隐有了思量,靜誠道師沉重的話還在耳邊回蕩。
“此咒術需限定之人才能催動,否則不光無法催動咒術,即使當真成功,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你血氣方剛,道法是觀內弟子中最高者,必然能夠支撐此咒術,是最合适的人選不過,只不過……此咒術的利害關系,我也與你說過,若是要你用下半生的陽壽,去換取天下人的安危,你可願意?”
……
楓璟安停了手中動作,定定看着地上那道以血繪成的陣法,一時間恍惚了神色。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