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那麽美
皇宮,地牢。
陰暗潮濕的空間,昏黃的燭火随着一股不知名的冷風而輕擺搖曳,長久的不見日光,使得這裏面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黴味。正如同被關在這裏的人一般,永久的不見天日。
雪白的衣袍拂過肮髒的地面,一步步走下石梯,衣擺底部被沾染了濕潤的塵埃,那人卻絲毫不在意。
面無表情的路過一間間牢房,身後的禁衛軍舉着一盞燭火,為前方的帝王照亮前路。
被關在這裏面的,都是觸犯大罪的臣子和太監宮女,日複一日的陰暗,使得他們完全喪失了求生的意識。
即使心中仍舊留有那點希翼又如何,只要進了這地牢,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簡陋的牢房,鼠蟻肆虐,潮濕陰冷的環境,使得很多犯人染病而死,最終的命運不過是一卷破席,葬身于亂葬崗,與上百具無名屍體一起長眠于世。
這裏是最深處的一間牢房,與其他牢房并沒有什麽兩樣,一樣的潮濕陰冷,一張簡單破舊的木板床,鋪在上面的幹草早已髒兮兮濕漉漉,又哪裏是能躺人的東西。
一個黑乎乎的身影縮在角落,一身白色的囚服早已髒的不成樣子,蓬頭垢面,一頭雜亂的長發随意披着,遮擋住了原本的面貌。
他的雙手被鎖鏈禁锢住,盡顯狼狽之像,便是在這窄小的牢房中,也得不到他該有的行動自由。
察覺到有人的靠近,裏面的人只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嗤,疲憊的擡起臉看過去。
杞越高大的身影停留在牢房外面,眼中滿含肅殺的冷冽之色,一動不動注視着裏面的人。
他并未說話,裏面的人卻異常激動的拍打着地面,仿佛在示意什麽。
杞越冷掃身旁的獄卒一眼:“給筆他。”
“是。”獄卒拿起紙筆走上前,遞給了那個仿佛不能說話的男人。
拿到紙筆,男人迫不及待的快速寫出一行字,後由獄卒交給杞越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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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如把我殺了,以解你心頭之恨。
捏緊了手中的薄紙,杞越面色冷峻,薄唇緊抿,眼神冰冷望着他,忽然低聲道:“死,可怕嗎?”
對方沉默着縮在角落,并未答話,只用一雙血紅的雙目,死死瞪着他。
杞越嘴角冷硬的勾起,殘忍的笑意溢出,一瞬間散發出的帝王氣息,竟令人心神畏懼。
冰冷的聲音,有如刀刃割喉。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
清晨,晨光熹微的時候,楓璟安一早便爬起來,弄了一桶浴水,調好養屍水,兢兢業業為兩只活屍擦洗。
坐在浴桶中的凝光神色冷清,雙目沒有焦距的直視前方,楓璟安一邊為他擦洗着,忍不住擡頭看他一眼。
“怎麽了,心情還是不好嗎?”
凝光緩緩垂下眼眸,不言不語。
這年頭,屍都有脾氣了。
楓璟安搖了搖頭,握起他修長白皙如玉石般的手指,發現有兩根手指上,被灼傷了大片的皮膚。
是那天和柳辰陽對峙的時候,被金錢劍所傷。
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憐惜,楓璟安輕輕皺着眉,輕柔的給他手指澆上養屍水。
等到洗浴完畢後,拿出那套單薄的衣服為他穿上,白衣勝雪,他的膚色卻更加慘白。
捏着腰帶的手伸到他身後,為他仔細系緊,看着對方那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不知是魔怔了還是怎麽的,楓璟安放在他腰上的手,忍不住輕輕揉了一把。
“……”
空氣一瞬間凝固起來,小寶坐在床邊歡快的甩動着兩條小短腿,望着那邊眨了眨眼。
凝光垂着眸子,看了眼那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緩緩擡起頭,慘白的雙眸一眨不眨盯着楓璟安。
“咳……我用手量量你有多瘦……”
胡亂扯了個理由,将那只不受控制的手收了回來,抵在唇邊咳了咳緩解尴尬,楓璟安迅速将注意力轉移開來,拍了拍手,示意小寶過來洗澡。
小寶嗖一下蹦噠下床,跑到他面前,擡起頭握住他的手,牽着他主動往浴桶那邊走去。
凝光微微撇了撇頭,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往楓璟安後腰看了兩眼,不知想到了什麽,竟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撫了上去。
“……”
楓璟安腳步一頓,身體猛地僵硬住,緊接着,耳邊緩緩傳來凝光清冷的聲音。
【用手……量不出來……】
楓璟安:“……”
等到給兩只活屍都忙完了,天色已經徹底清明,楓璟安回到床上,摸出了那本早已翻爛的養屍術書,坐在床邊又開始研究起來。
還沒看幾頁,一道尖銳刺耳的禀告聲響起,他連忙放下手裏的書,拿起帷帽給兩只活屍戴上,驅使他們安安分分定身坐在床邊,這才走出門去迎接。
一出門,還沒來得及說句客氣的話,杞越擺了擺手:“不必多禮,進去說話。”
楓璟安稍微一怔:“可是……草民養的兩具屍體還在房中,會不會……”
會不會沖撞了您老人家。
杞越絲毫不介意,不等他同意就快步邁了進去,一撩衣擺坐在書桌前,擡眼掃視一圈房中,果然在床邊看到兩道頭戴帷帽的身影。
一大一小兩具屍體,他們脊背挺直,雙手無力的放在兩側,身體紋絲不動,如同兩座雕塑。
杞越只看了一眼,便微微一怔。
那具屍體的身影,竟有些像……
不,那人已經死了,這世間不會有人像他,亦沒人能有他那般谪仙般的風姿。
不過是像罷了,更何況,是具木讷僵硬的死屍。
幾乎在同時,被貼上定身符,規規矩矩坐在床邊的凝光渾身一震,如從頭頂突然炸開一道驚雷,電流感襲遍全身,從身體四肢上傳來陣陣發痛的麻木感。
隐藏在面紗後的臉,眼瞳中再次裂開數道黑色血絲,眼眸暴睜,死死盯着某一處。
杞越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每每想起那有着傾城之姿的人,內心便是一陣酸楚和抽痛。
“皇上,皇上?”耳旁是莫公公柔軟捏細的嗓音,杞越回過神,擡頭卻看到楓璟安坐在對面,一臉疑惑的望着自己。
“咳……”緩過神來,他看向對面的道師:“道師方才說什麽?”
原來當皇帝的也會走神,楓璟安在心裏暗想。
“沒什麽,就是問皇上,這麽早來找草民是有什麽要事相訴?”
杞越倏然清醒過來,點了點頭:“朕昨晚徹夜不眠,想到一個能引出那鬼孽的好辦法。”
“哦?什麽辦法?”
杞越抿唇淡薄的笑了笑:“莫才,把東西拿上來。”
莫公公絲毫不敢停頓,連忙将手中捧着的木盒輕輕放在桌上,解開盒鎖,将木盒緩緩打開。
楓璟安微微探頭一看,只見那木盒中,俨然放着一件稍顯華麗的錦衣秀裙。
登時錯愕:“皇上,這是……”
杞越未說話,莫公公在一旁為他解釋:“那邪崇之物只對後宮嫔妃下手,所以……”
楓璟安愣了一下,轉而像是想通了什麽一般,一臉錯愕不已:“所以,這個是給我穿的?”
搞什麽鬼……
莫公公搖了搖頭,笑眯眯指着床邊那兩只活屍:“道師不是有這兩個東西嗎。”
楓璟安随着他的指引看過去,一瞬間也明白過來,這套衣裙很明顯是成人大小,也就是說,兩只活屍中,只有凝光能穿下。
他們這是想要凝光去引鬼。
皇命難違,況且來到這裏的本意便是驅鬼伏邪,楓璟安在心中思量了一番,也同意下來。
……
暗黃的銅鏡中映出一張灰白貌美的臉,他端正坐在妝臺前,脊背僵直身體紋絲不動,任由身後的宮女,用一雙靈巧的秀手替他挽起烏黑長發。
宮女雙手哆哆嗦嗦的拿起一支金簪,插了好幾次才固定住這發髻。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面前這是具屍體啊!讓她給一具屍體梳妝打扮!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麽!
盡管這具屍體,相貌堪稱絕美,可這也絲毫減輕不去她的害怕。
宮女手持細筆,沾上一旁瓷盤中的紅色汁液,認真而細致的在他額間描出一朵花钿,精致而美妙。
弄好這一切,凝光被拉着僵硬的身體站起身,兩名宮女雙手顫巍巍拿起旁邊的湖藍色宮裝,輕輕套在他身上,扣好盤扣,束好腰帶,一切水到渠成。
弄完這一切,兩名宮女連忙收拾了家夥兒,逃命似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楓璟安站在房中,望着她們逃之夭夭的背影,失笑的搖了搖頭。
将房門重新關上,來到站在妝臺前的凝光身後,一手撫上他肩膀,将他的身體輕輕扳正過來。
“……”
目光觸及到對方嬌豔的面容時,心中便是狠狠一驚。
面前的凝光,當真是秀靥豔比花嬌。被描畫的精致的五官,一雙劍眉徒添上幾分英氣,嫣紅的唇,一如楓璟安與他初見之時那般豔麗。
一身藍白色宮裝逶迤拖地,袖口上繡着鵝黃色的花紋,銀絲勾出幾片祥雲。
如果說平時的凝光已是絕美,那麽面前經過輕微修飾後的凝光,早已不是單單一個美字能夠形容的。
原本灰白的面龐被修飾得漸顯紅潤,毫無血色的唇,染上胭脂後一瞬間豔麗起來,還有那經過描畫的眉眼。
屍體亦是如此好看,不知他生前又是何等的貌美……
楓璟安正如此想着,對方冰冷的手掌卻突然抓了過來,緊緊扣住他的手腕。
詫異的擡頭去看他,發現對方死白的眸子中,還未來得及消退的黑血絲,自己那一雙微微發顫的手。
“怎麽了?”反手握住那股冰冷,楓璟安不禁在心中疑惑起來。
這幾天凝光總是一反常态,像是被什麽刺激惹惱一般,就算是暴走,也不可能如此頻繁的暴走。
究竟是什麽導致他如此。
摸出一張安定符輕輕貼在他身前,安撫的拍了拍他肩膀。
不能任由凝光一直這樣反常下去,等皇宮裏的事情解決了,得回安遠觀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安哥你再怎麽裝的一本正經,也改變不了你流氓的本性。
感謝各位的營養液,尤其是【貓仔大吼一聲喵】的99瓶,阿裏嘎多!
評論晚上再一一回複,今天表妹來了我家,全程圍着她團團轉(撫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