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雲朵在床上躺了三天,每天都要捏着鼻子灌下三碗又苦又澀的藥水,順便還得往嗓子眼裏塞上幾片苦藥片。
葉昭坐在床對面,捧着手機,眼神一錯不錯,盯着屏幕打游戲。
“Quadra Kill!”
雲朵見葉昭玩的專注,偷偷掀開被子,端着藥碗挪到窗邊,一揚手,一碗藥全撒進海裏,連着那幾個小藥片,一點不剩。
“Ace!”
敵方團滅,葉昭擡起眼睛看向雲朵,抓了個現行。
“夏蘭,再去沖一碗來。”葉昭說,“看着她,要是不吃就灌進去。”
“我已經好了!”雲朵嚷嚷道,“我拒絕吃藥!”
夏蘭杵在原地,左右為難。
“真好了?”葉昭說。
“真好了!”雲朵信誓旦旦,撸起袖子,展示自己不畏寒冷的身體。
一陣風刮進來,雲朵打了個噴嚏。
“藥。”葉昭對夏蘭說。
夏蘭端着藥碗走向雲朵,雲朵連忙躲到一邊,兩人你追我跑,在葉昭面前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手機裏铿锵有力一聲“Victory”,葉昭放下手機,一手奪過藥碗,一手抓來雲朵,把藥放在她面前。
“喝。”葉昭說。
雲朵兩只手搭在碗上,邊推邊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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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大,吹得滿屋子海水的鹹味,夏蘭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
太陽轉到地球的另一面,海上漆黑一片,水面上反射着船上微弱的燈光,微微起伏的波瀾,異常的平靜。
夏蘭關上窗子,有人敲門,是辛何。
葉昭還在逼雲朵喝藥,并不關心是誰來了。辛何看看兩人,又看看窗戶,提醒道:“大小姐,今晚可能有暴風雨。”
葉昭把藥碗壓在雲朵嘴邊,雲朵扭頭呸呸呸吐了好幾口,“老子不要吃藥!放開老子!”
“乖,吃完有獎勵。”葉昭說。
雲朵誇張的嘔起來,“你把我當三歲孩子啊,還乖,惡心死了。”
葉昭挑挑眉,放開雲朵,那只本來抓着雲朵的手從後面繞過來,鉗着雲朵下巴就要往裏面灌。
船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黑糊糊的沖劑在碗裏打了個轉,飛出碗口,澆了葉昭一身。
雲朵愣了愣,頓時笑的比外面的暴風還激烈,笑聲掩蓋在風浪撞擊船體巨大的悶響中,和着東西掉落砸到地面上混亂的聲音,織成一片嘈雜。
這艘游輪的抗風浪等級很高,普通的暴風雨除了讓船體晃動幾下不會造成什麽太嚴重的影響,當初葉昭監工制造這艘船,對于這一點她還是有自信的。
而雲朵則是完全沒有明白狀況,在她的眼裏,大風大浪固然可怕,但是讓一個從小就生活在沿海城市的人懼怕這些還是有點難,就像地震帶上的人能夠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一樣,雲朵完全可以接受臺風來了坐在屋子裏打游戲這件事。
果然,船身晃了幾下後,又恢複了平靜。
葉昭淡定的換了件衣服,重新撕開一包沖劑,倒進熱水,用湯匙攪拌均勻。
夏蘭走過去,意圖和葉昭一起狼狽為奸,欺負可憐的小雲朵。
雲朵:“……”
海面上風浪正緊,幾個大浪掀來,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葉昭的手還沒碰到碗口,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整個房間伸手不見五指。
停電了。
雲朵腳下一個不穩,不知道撞到了什麽,就聽稀裏嘩啦掉了一地,雲朵一邊诶喲一邊叫罵。
辛何扶着身旁的牆壁,她随身攜帶着無線電對講機,過了片刻,對講機果然響起來。
“……航線偏離約15度,配電室進水……”是船長,聽得出來那邊也是一片混亂,船長正在指揮其他人處理狀況。
搖晃的船身開始明顯的往左後方傾斜,辛何發覺情況不太妙,提醒道:“派人去檢查船身破洞,位置大約在船尾左側。”
“……正在檢查。”船長說。
之後的事情還是交給能處理這種狀況的人去做比較好,辛何蹲坐在地上以維持身體的平衡,心理估算着什麽時候能夠恢複正常。
航線偏離可以矯正,但是未知的航線危險也是未知,船身破洞明顯是碰到了暗礁……希望一切平安,她還不想葬身魚腹。
辛何自我安慰一番,突然感覺有什麽不太對。耳邊除了風浪聲,就沒有其他聲音了,葉昭雖然不是十分喜歡說話,但這種時候也不可能一言不發。
眼睛适應黑暗後,勉強能夠辨認出屋子裏家具物品的輪廓,辛何扶着所有能夠到的東西,小心地在搖晃的地面走着。
腳下踩到一個有點硬硬的東西,辛何移開腳,往腳下看去,依稀能辨認出一個人影,不,是兩個。
夏蘭仰面朝天躺在地面上,葉昭半跪着,一條腿壓在夏蘭小腹上,手裏拿着把小刀,緊緊貼在夏蘭喉嚨上。
沒想到大小姐還有這種愛好。辛何摸索着後退一步,腳下又踩到個圓溜溜的東西,她小心穩住身體,往腳下摸了摸,是個花瓶。因為地面鋪着地毯,原來放的位置又不高,所以沒有碎掉。
辛何拿起花瓶,遞給葉昭。
葉昭一手攥着夏蘭兩只手腕壓在地上,一手拿着小刀,看着那個在黑夜偶爾的閃電下泛着一點圓潤光澤的花瓶,點點下巴,說:“砸。”
辛何用力砸向夏蘭的頭,一聲悶響,夏蘭暈了過去。
葉昭起身,揉揉膝蓋和手腕,問辛何:“帶手機了嗎?”
“帶了。”辛何說。
“給我。”葉昭拿着手機,打開手電筒,屋子裏總算有了一點光亮。
她踢開腳邊的雜物,找到被架子砸暈的雲朵,把人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挖出來,拖到門外,對辛何說:“我換個房間,你看好她。”
“明白。”
其他房間并沒有幸免于難,房間裏的裝飾品歪的歪,扭得扭,地面上全是玻璃碎瓷。
葉昭找了個東西沒那麽多的房間,把雲朵丢進衛生間,摸到花灑試試還能用,打開對着雲朵的臉沖下去。
冰涼的水柱沖刷下來,雲朵悠然轉醒,一睜眼睛又立刻閉上,罵道:“卧槽,葉昭你這個死變态!”
然而張嘴罵人也是不明智的,水直接積在了她嘴裏,最後幾個音就變成了咕嚕嚕的水泡聲。
葉昭關上花灑,“你不會把頭轉過去再罵?”
雲朵抹了把臉,面對這種人,她無話可說。
葉昭拿件衣服丢在雲朵身上,“換身衣服,去睡覺。”
船身還在小幅度搖晃,但沒有之前那麽劇烈。
雲朵磨磨蹭蹭換好衣服,準備往外走,腿上一麻,眼看要摔倒,葉昭伸手把她撈起來丢到床上。
雲朵順着傾斜的船體滾了一滾,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不會有事吧?”
“不會。”葉昭說,說完又加了一句,“我第二次上船。”
雲朵內心顫抖,問道:“第一次是什麽時候?”
“船第一次下水的時候。”葉昭說。
那不就等于從來沒乘過嗎,雲朵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她真是倒了黴,被人逼上“賊船”不說,還沒怎麽樣呢,這艘賊船就要帶着她一起沉了。
下層甲板裏,破洞進水的艙室已經鎖死,配電室還在緊急排水,船長頂着兩個黑眼圈,指揮着忙忙碌碌的船員們。
要是船沉了……船長擦了把額頭的汗,大小姐那個陰晴不定不按套路出牌的脾氣還不知道會把他怎麽樣呢。
“報告,壓載調整完畢。”一個船員跑過來彙報情況。
船長點點頭,不管怎麽說,現在的情況看起來,還不至于到沉船的地步。
雲朵在床上又滾了一圈,感覺沒有那種很嚴重的傾斜感了。
葉昭坐在旁邊,靠着床頭玩手機。
雲朵睡不着,爬過來,往屏幕上瞟。
葉昭關掉屏幕,“睡不着?”
“睡不着。”雲朵說。
“沒吃藥。”葉昭說着就要起身,被雲朵一把按住。
“不用了。”雲朵連忙說,嘿嘿幹笑着,有點讨好的意思。
“給你講個故事。”葉昭說。
“好好好。”雲朵連連點頭,生怕葉昭再臨時變卦。
葉昭想了想,“從前有座山……”
雲朵撇撇嘴,沒勁。但是她沒敢說出來,無聊就無聊吧,比吃藥強。
“山上有個村子,村子裏有兩個小孩,他們是青梅竹馬,後來兩個人長大了,在父母媒人的說合下拜堂成親,兩個人十分恩愛,可是女人卻日漸消瘦。”
雲朵趴在葉昭懷裏,雖然聽着故事,但不知為何有點心猿意馬,葉昭的身上軟軟的,還有點香香的。
葉昭摸摸雲朵的耳朵,繼續講道:“女人生了奇怪的病,郎中也說沒有辦法。在家人的催促下,男人決定納妾。”
“渣男。”雲朵小聲說。
“女人知道這件事後,很支持男人,拖着病體幫助張羅。等到納妾那天,女人為新房點上蠟燭,一邊點一邊說,‘才做了兩根蠟燭就沒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男人。”葉昭說。
雲朵好奇心被撩撥起來,“男人去哪兒了?”
葉昭捏捏雲朵的鼻子,笑了笑,“你猜。”
雲朵想了想,“猜不到。”
“被做成蠟燭了。”葉昭說。
雲朵:“……”
葉昭把她推到一邊去,“睡覺。”
雲朵:“……”聽完這種故事,讓她怎麽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