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潰爛的記憶(上)
夜,很深很深。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跟着固定的節奏走動着,就像他此刻的心,“撲通撲通”比平常跳得更為沉穩,而富有規律。
他也奇怪為什麽自己一點都不緊張,明明馬上就要将這兩年來惟一的念頭付諸于行動。是的,他非但不緊張,相反的,還異常的興奮,若不是怕打擾這裏的人的美夢,他只想立即從床上一蹦而起,歡呼雀躍地大喊幾聲。
不過,這樣做肯定不行。首先,他的行動需要低調,為了不被人發現。雖然現在他已恢複屬于他的“力量”,而這裏的人絕沒有能力阻止他。但,這裏沒有,不代表外面沒有。那些把他抓來關在這兒的人,他可是惹夠他們了。所以,為了接下去的自由生活,他還是得逃出去之後,再高興地慶祝一番,當然,他不會忘記,好好回敬那幾個人的!
對了,至于“報答”這裏“款待”了他兩年之久的普通人。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細心照顧他的迷人善良的小護士;極力為他做檢查的認真負責的好醫生;哈哈,和那些住在這兒療養的,他從未見過面的病人們,他願意大發“慈悲”地讓他們盡可能死得迅速,不會痛苦太久。
擱在床單上的手指曲伸了一下,一簇可愛的,久違了的小火苗便憑空在他手的上方冒出來。他的“力量”竟回來了!哼,他被他們封印的能力重歸于他的身體,不管是這兒的人好,還是外面抓他進來的那幫人也好,都無法料到的結果,呵呵,就連他自己也是。
這說來都得感謝那個“人”,在這裏,姑且把那位存在當作“人”。
要不是那個人在探望他時,偷偷解開了加諸在他體內的封印,他想自行恢複力量,得等上個一百年不可。
他幫他的理由……他識趣地不過問。別看他年紀小,但打從娘胎裏就帶着的,這份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使他和同齡小孩,不,是和平凡人類有了本質上,不可忤逆的區別。他是一個異類。所有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想利用他。包括,這位存在,他救他肯定也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許是想借他的手,摧毀這座城市,這個國家,甚至是讓世界末日提早報到。
雖然,他對毀滅世界這一“壯舉”是興致缺缺,但他還是會滿足一下那些極個別的野心家,至少不會叫人們睡得□□穩。
好了,适時候行動了。他從床上骨碌地爬起,跳到了鎖了他兩年的金屬牆前,聽醫生最開始跟他們介紹的那樣,這種新型金屬特別耐高溫,且牢不可摧。真的如此嗎?呵呵,沒試過怎麽知道呢!他将右手貼合上牆壁,指尖下的金屬開始慢慢泛紅。那是最火熱的紅,如同初戀少女面頰上的潮紅,不可抑制地向外擴展開……時間走得緩慢,再來看看他手下的那面牆,已經被燒熔出一個直徑五六十厘米的大窟窿。
什麽叫做不費吹灰之力,哼,這就是。他揩去額頭上密密布着的汗珠,剛才從他手裏釋放出的“熱”,要是加到人身上,不到幾秒,那人鐵定燒成骨灰了。
他真正的力量,還不止這些。呼喚火焰,別忘了,地球本身就是一個大火爐,地心熊熊燃燒的岩漿,哈,他的力量可以源源不斷地被提供着。
地熱,火山,地震,海嘯……蝴蝶效應式的連環災難,只要他願意,他不介意自己使出全力,哪怕身體會最終因承受不了負荷垮掉。
那時,他将十分樂意世界給他陪葬!
他彎下腰,略微狼狽地鑽出了這個囚禁了他兩年的“牢房”,深吸了一口外面不是新鮮,還有些刺鼻的空氣。從那幫人封閉住他的能力後,他昏迷不醒了好長一段時間。正是在這段時間裏,他讓人送到了這間療養院,然後,便再也沒踏出過那“特殊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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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很暗,出奇的暗。空氣中彌漫着醫院擁有的消毒水,及各種揮發性藥劑的氣味,而且,還摻合着一股腐敗,類似某種生肉腐爛的味道。他稍稍擡手,身子周邊升起了兩團不大不小的火球。這樣就可以驅除那難聞的氣味,外加,為這夜裏的療養院增添點亮度。
但在準備動手殺人之前,他想先找院長好好“談談”,以一種“和平”方式。
***
明天是到學校報到的日子。寒假過得還真快~轉眼又要回校肩負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重任。想歸想,她卻不能真的抱怨啥。一切為了自己的将來,現在受點苦是應該的。如此想來,心就平衡了點。
溫熱的泉水,在她腳邊。住在靠着承包露天浴池,牟點生活費的叔叔嬸嬸家,她的日子似乎過得還不錯。是啊,她完全習慣了誰誰的冷諷熱嘲,如果可以不碰這該死的水,不冷不燙的水,她也許可以更開心一點。
褪去身上薄薄的浴袍,她慢慢地浸入這上竄着絲絲熱氣的水中。柔和的水如同戀人的懷抱,深情脈脈地包圍住她羸弱的身子……
這水和十年前的一樣。
那年的小天野,還擁有着爸爸媽媽全部的愛。
嗯,他們把小天野視為掌上明珠,倍加寵溺着。
潰爛的記憶——…那裏是哪裏?好濃密蒼翠的樹林啊,陰森森得可怕。小天野趴在爸爸寬厚的背上,她不喜歡這片森林。她想告訴爸爸,她在害怕,回去,我要回家。可是媽媽的聲音淹沒了她的話。
“老公,你看,溫泉到了。”
溫泉?
“嗯,小天野和爸爸媽媽一起洗溫泉,好不好?”
她只想回家,但懂事如她并不想破壞爸爸媽媽的雅興。所以,她猶猶豫豫地點下頭。
被爸爸輕托着,放進了溫暖的水裏。水,這兒的水讓她有着說不出的感覺。很安心,很安心,小天野恍惚地覺得,似乎永遠呆在這裏也不錯……
“無知的人類,膽敢玷污我的聖水。”是誰?是誰在說話!小天野一驚,想往爸爸身邊靠去,可爸爸原先呆的地方變空了。
“爸爸?媽媽!”媽媽也不見了!他們去哪兒了?小天野孤零零地漂浮在水中。
“小孩?”那道恐怖到令她顫抖的聲音又來了。
是不是這聲音的主人把爸爸媽媽拉走了?她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纖細,冰涼的手抱起。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讓她只看清對方有一頭淡金色長發,是好看的淡金色——…
“乖乖,不哭。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那聲音變得悅耳,但很冷。
“天野純。”小天野還想哭,淚卻怎麽也流不出來了。
“呵呵,小天野真乖。想見爸爸媽媽對不對。我給你機會選擇哦,你可以跟爸爸媽媽走,也可以和我走。如果小天野跟我走,我會送給你一份最好的禮物。”絕無僅有的“禮物”。
“不,我不會跟你走的!”小天野不聽那聲音的誘哄,掙紮着想離開。
“你會跟我走的。”那聲音說得篤定。
小天野又被放回了水裏。
“小…天野……”
有兩顆黑糊糊,絲狀的東西漸漸游上水面,那像是人的頭發,長長的黑絲下連綴着她最熟悉的…爸爸媽媽浮腫的臉…只有頭顱。
“不——…”
她猛地睜開眼,從水裏站起來。但水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束縛住她的手腳和細腰,讓她動彈不得。
溫泉的水……
噩夢般的回憶…罪惡感席卷上心頭,她惡心得直想吐。
有誰能操控水?她可以。但她的力量已經自我封印了。那麽還有一個人,能輕易地操縱着水。賜給她神力,同時也是殺害她父母——擡首,她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負手立在不遠處的他。
十年不見,小天野長大了。是越來越美了——…黑色微卷的長發披散在她略顯單薄的肩膀上。清純可人的嬌容,緊擰着一雙柳眉,一對因憎恨而愈發黑亮的寒夜星眸,俏麗挺直的鼻子下,那張粉嫩的小嘴死死抿着。一身光潔無暇的雪膚,婀娜完美的身材……小天野,長大了的小天野擁有着天妒的美貌,她的一切都是那麽讓人渴望去疼惜。
“小天野,不要用那種憎惡的眼神看我。當年,是你抛棄了他們,選擇了我。看到了嗎!你父母怨恨的靈不屈地在水下徘徊着……”
“住口!不要再說了!”她拼命捂着耳朵,但反抗只是徒勞,那聲音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是你!是你!殺死你父母的人是你!是你!
小…天野,我是…爸爸…啊…不要…躲…不要…害…怕…爸爸啊……
小天…野…媽媽…爸…爸都很…愛你…為什麽…不到…我們身…邊來……
聽到了嗎!是你不要他們的!是你一手促成他們死亡的!他們都死了!只有你還活着,好好活着!只有你一個人活着!一個人活着!一個人活着!!!
是你,是你殺死了他們!殺死了他們!殺死了他們!!!
“不!!!!!”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阻擋不了的,身體內湧現出的那股力量……
突然,她的身體迸射出一束奪目的藍光,四下的水也聚斂地波動着,一直到飛濺起三米多高的水柱,以她為中心,溫泉的水環繞着嬌小的她急速旋轉…飛旋…沸騰……
藍光逐漸黯淡下去,溫泉水也重新趨于平靜。立在水中央的她,依舊美得不真實。那頭黑發褪去成了美麗的淡藍色,眉毛也是。還有那對清亮的黑眸也給幽暗冰冷的灰藍色眼睛所替代。
回來了。她詛咒的力量,回來了……又要開始漫長的自我厭惡。
她不禁勾起一絲苦笑。
“你贏了。”再次贏了。她淡淡地說。
“小天野,這可是我送你的禮物啊!不能輕易退還哦~而且,我說…你馬上會再需要這份神力的。”那聲音透着滿滿戲谑的笑意。
“……”她不再理會套上寬大的浴衣,不吭聲地回到屋中。
一伸手,鏡子上的水氣便消融得一幹二淨。她呆呆地望着鏡子的自己。頭發要變回黑色,可能要到明天早上。眼睛,麻煩一點,力量覺醒之後就變不回去了。和同學老師說,是戴了有色的隐形眼鏡吧。是不是考慮一下明天暫時不去學校……她正琢磨着,刺刺的電話鈴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她瞄了一眼,桌上的熒光鬧鐘。淩晨一點多了,這麽晚了,會是誰打來的呢?她尋思着接起電話。
“喂。”
“喂,天野純?”
“我是。”對方好像故意壓低了嗓音。
“有人想讓你聽電話。”那邊的電話換了一個人接聽。而這聲音…非常驚慌…對…含着某種恐懼。
“天野小姐嗎,我…我是陳院長…請問金秀賢先生在…在你那兒嗎?”療養院的陳院長?他有事嗎……
“不好意思,他不在。”由于他們公司有一款新的RPG游戲要上市,秀賢哥最近都睡在辦公室。
“那…天野小姐…你可不可以馬上來療養院一趟。”
“啊?”
“拜托!救命……”“卡嚓”電話中途挂斷了。
留給她的是“嘟嘟嘟嘟嘟”的忙音。
療養院裏…只有他。他?不可能的!他的力量不是被異能組織的人合力封印了嗎!他絕對沒可能自己解開的!
而有什麽事能讓陳院長在夜半打電話向她求救。
不行!不可以拿療養院裏的人命開玩笑。那個家夥的兇殘,她是領教過的!
理了理混亂的思緒,她趕忙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響了很久,才接通。
“喂…”
“秀賢哥,我是天野,快去北山療養院。尤傑希,那小鬼似乎…揭開了封印。剛才陳院長……”大致說了下情況,最糟糕的打算,希望不要成真。若那小子恢複了能力,恐怕又得是一場血雨腥風了。
嗯,至于秀賢哥那兒,他借用風的力量,過去會比較方便。
“嗯,我馬上到療養院。你在家等着,我讓麗賢開車載你去。”
“好。”
挂上電話。她深呼吸了幾下,看來,明天不請假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