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回…… (11)
讓他想到可以求助的人,居然是共鳴上的好友。
當然不是那幾個叽叽呱呱的腐男腐女,而是真基佬。
戚平一立即給對方發消息。
“你是怎麽發現自己喜歡男人的?”
隔了一夜,戚平一清晨洗漱的時候,得到了西西弗斯的回複。
“因為對某個男人有感覺。”
哪方面的感覺?
戚平一表情略顯尴尬,腦海中閃過許多廢料畫面。對方忽然就不那麽神秘了,還挺世俗。
對方緊跟着問:“怎麽說這個?難道你……?”
“我不是。”戚平一否認,“是我的一個朋友。”
“嗯哼。”
戚平一看着盥洗室鏡子中的自己,低頭繼續發消息。
“其實也不能算朋友,我和他之間有很多話都不能交心去談。”
“既然關系這樣差,你沒必要操心他的性向。”
戚平一抿着唇。如果沒有朝夕相處,沒有利益關系,那确實可以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裏。問題是他們過去十年休戚與共,戚平一看着網友評論,愈發理解單興悅為什麽說他們需要結婚營業。
那麽多的細節,都是他人眼中打斷骨頭連着筋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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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開始不照顧他,屁事沒有啊!
“可我覺得困擾。”戚平一深吸一口氣,“你有什麽辦法可以幫我測試下嗎?”
“你們直男真無情。”
“……”
西總過了一會兒又說:“我替他感到難過。”
“……”
“你不打算喜歡他,還想把他的底褲都扒掉。”
戚平一愣住,繼而憤怒,心說你知道個屁。
他鼓起腮幫,舌頭在牙齒上磨了磨,這要是當面聊天,肯定就談崩了。幸好網絡上看不到互相的表情,還可以假惺惺地來一句:“不好意思,浪費你時間了。”
“不用生氣。就像那首歌唱的,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希望你是真的想知道。”
APP顯示對方已下線。
這一天是節目組檢修的日子,所有攝像機器都會切斷電源。
戚平一目送節目組的人來了又去。
房子裏只剩他之後,單興悅卸下肩上的偶像包袱,把還冒着熱氣的咖啡随便擱在手頭最近的地方,快走幾步,往客廳的貴妃椅上一躺。
單興悅的拖鞋掉了,另一只還挂着。幾十天來,他為肅清理事會和分割遺産而忙碌,同時因為陪錄綜藝,不得不兩地跑。他這樣高強度的工作,給身心帶來很大壓力,側躺的時候臉頰都瘦得微微下陷。
本來那個喜歡泡壺茶站在窗邊的人,現在已經沒有發呆的空閑,開始把咖啡當水喝。
“你餓了嗎?”單興悅說話的聲音含含糊糊。
“餓,今天只吃了小蛋糕。”戚平一看着他。
單興悅立刻要起來。
“我叫了廚師……你想睡的話,就去樓上。”
“等下就起。”單興悅重新倒下去。
過了一會兒,戚平一操縱輪椅,給睡着的單興悅蓋毯子。他把頭埋下去,聽到單興悅沉重的呼吸聲。有錢人的生活也不容易,就算家裏有價值千金的床,還是可以累到随處秒睡。
這一覺太漫長,戚平一的胃不能餓,所以提前用餐了。
“不好意思……”單興悅扶着後頸,坐在餐桌邊。
“你沒簽給節目組,不用這麽敬業的。如果是柳姨跟你說了什麽,我代她跟你道歉。”戚平一疏離的語氣是那樣明顯。
單興悅放下筷子,改口說自己在公司吃過快餐。戚平一也不拆穿他。
“那我們聊聊?”
“不用麻煩。是我自己想參與,可以提高公司的知名度。”
又來了,這種騙小孩兒的借口……
戚平一忍不住怼他:“你又不要成團。”
單興悅把貓抱來,不看戚平一,“我在的話,總是好一些。”
戚平一和他懷裏那只至今保留着警惕性的貓對視,“真的和你沒關系。”
單興悅顯得很疲憊,“我有哪裏做得招黑嗎?”
戚平一還是盯着那只貓的藍眼睛,“都挺好。”
單興悅無奈地笑了,“你又對我不滿了。你說,我改。”
他的語氣那樣平靜,使得戚平一有種自己無理取鬧的感覺,這讓他更加難以把對話進行下去。
去他媽的合約,沒有這種想着法變着花對自己好的合約。戚平一的心情就跟化開的麥芽糖一樣,軟的,黏在一起。
晚上,戚平一在共鳴分享自己的結論給好友。
“你說得對,只要我不催眠自己,确實有很多地方都不對勁。”
對方竟然回複得很快:“……你什麽想法?”
戚平一艱難地打下一行字,“我不知道他在顧慮什麽,但我可能有點喜歡他。”
對方沒有再回複。
而去洗澡的單興悅推開門,手裏拿着手機,頭上蓋着毛巾。他沒用心擦幹,一直在滴水,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戚平一看他目不斜視地出門,又看着他很快回來。
單興悅手裏抱着玻璃瓶,裏面是前一天從花園裏帶回來的玫瑰,不到一天的時間,脫離土壤的花瓣已經微微向裏蜷縮。
“發生什麽好事了?”戚平一心情複雜。
單興悅看他一眼,繼續哼古典小調。
戚平一看單興悅要把植物營養液直接往玻璃瓶裏倒,忍不住出聲:“不可以這樣,要放水中和的。”
“我知道啊。”單興悅還是笑。
說着知道,也是在聽了戚平一的勸說後才去找杯子兌水。
大概是看戚平一坐在窗前太孤單,單興悅這晚上硬要折騰他搞複建、又伺候他去洗澡。
浴室裏玫瑰的香氣一直沒有散過,好像要鑽入每一個毛孔。
戚平一在霧氣蒙蒙的鏡子裏,看到單興悅臉上模糊的笑意,“你出去吧。”
“我幫你。”一向體諒他自尊心的單興悅卻留了下來。
穿上衣的時候,單興悅繞到前面,低垂着視線給戚平一扣扣子。然後是睡褲,單興悅輕輕捏起戚平一的小腿,穿進已經卷好的褲腿。那手.感可能不錯,他滾燙的掌心比平時停留的都要久。
戚平一低頭審視,臉上染上紅暈。
單興悅擡頭,又笑了下。
他想跟單興悅說快別笑了,我都要窒息了。但他只是平靜地攏住衣襟,也回敬了一個微笑,“我白天給你發了消息,你好像沒收到。”
單興悅滿意地看着整理完畢的戚平一,揉了揉他的頭發,把他推出浴室。
“好,一會兒就看。”
然後,一方坐在床邊發呆,一方查看APP。
共鳴的界面裏,閃動着一條來自好友的消息。
單興悅喉結動了動。
他看到唯一的好友問:“玩我有意思嗎?”
盡管興師問罪的人就在身邊,但單興悅還是先按了回複,手有點抖:“我可以解釋。”
可是好友把他拉黑了,發不出的信息後面跟着一把觸目驚心的紅叉。
沒想到掉馬來得如此之快。單興悅走到床邊,晃了晃手機,“這才是真正的測試,對嗎?”
戚平一不看他,盯着玻璃,“是。”
單興悅沉默了會兒,環顧四周,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希望你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哈哈。”
他竟然還笑得出。
戚平一心煩意亂,有很多問題想問,問出口的又都是不重要的。
“你怎麽會選到跟我一樣的标簽?是偷看了我的手機嗎?”
“是。”
“你是不是想看我頹廢的鬼樣子?”
“是。”
戚平一瞪了眼不好好回答的單興悅。在短暫情緒激動之後,這家夥的臉上又開始展現拒人千裏之外的冰霜神色。
“随便你猜。”單興悅把東西粗暴地團在西服裏,朝門口走去。他擰開門,竟然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回過頭望着戚平一。
戚平一皺着眉,他以為單興悅要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單興悅問:“技術開發告訴你的?”
戚平一答:“他不敢。”
都是廢話。
單興悅點點頭。
貓從外面溜進來,看樣子吃飽了,藍眼睛眯着,尾巴搖來晃去。
單興悅把貓抱起,學着戚平一的樣,把下巴放在貓的額頭上蹭了蹭。然後他起身,毫不留戀地把貓抛在地上。
貓猝不及防地落下,委屈地喵喵叫。它很溫和,至今學不會抓人。
戚平一見不得這場面,就好像自己被欺負了一樣。
“過來!”
他這樣加重語氣,貓果然擡起頭,它豎起眼瞳,已經感覺到氣氛很緊張。
單興悅站着不動,居然問貓:“你想跟誰?”
戚平一:“……”
這都什麽跟什麽!
貓在原地轉了一圈,又去蹭單興悅的褲腿。
戚平一轉過身,躺下。
一個個都滾吧。
門關了。
貓輕捷地跳到床上,粘人地叫起來,好像在說為什麽這次只有一個人陪它玩,往常都會有兩雙手搶着要抱它的呀。
戚平一把貓壓在懷裏,用力去抱它,想把它填進難受的心房裏。
“膽小鬼……王八蛋!”
☆、越界(下)
戚平一一晚上沒睡好,像張着嘴巴的魚,在床上翻來覆去刮自己的鱗片。清晨睜開眼睛時,近在咫尺的手機屏幕亮着。編導打開電話,說攝像機器檢修完畢,最後一段錄制要開始了。
老管家有條不紊地幫戚平一做起床工作,推他出門前,嘆了口氣,什麽都沒說。
節目組的人一離開,小洋樓又恢複了寧靜。
單興悅就坐在昏黑的客廳裏,腳邊是大尺寸的行李箱。
戚平一暗暗罵了句,打算視而不見,他這會兒也不想管監控器裏的工作人員,反正後期會把氣氛不好的畫面都剪掉。
但單興悅遞來一張機票,低聲道:“一起嗎?這次我要出差很久。”
戚平一捏着扶手,薄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難為這家夥了,如此尬的情形下,竟然還想得到要給綜藝節目一個交代。
戚平一折起飛機票,塞進褲兜,不小心撕開口子……他正有點莫名的懊惱,單興悅把盤在酒櫃上的貓獻出來。
“那就讓它陪着你吧。”
“……”
單興悅嘴角挂起自嘲的笑容。
戚平一無助地抱緊貓,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那是。”
場面話只有這麽多,交代完了,只剩相顧無言。
行李箱的輪子滾起來。
單興悅離開,老管家重新冒出來,溫和地把戚平一推去露臺。可以曬太陽……還可以看到單興悅的背影。
戚平一宣布:“幫我招護工,一米九,八塊腹肌的那種!”
老管家看得通透,“等單總回來。”
戚平一恨得牙癢癢,想把單興悅從漸行漸遠的車裏拖出來,磨他後頸的肉,問一句,怎麽就這麽難溝通。
追節目的觀衆意識到單興悅的鏡頭消失的時候,錄制已經到了尾聲。
“後面幾期都沒有總裁嗎?這是溜粉吧?”
“節目組沒有心,肯定記恨77,都剪掉了……”
“你們也太戀愛鬧了吧。都是大男人,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之前也有工作要忙啊……好擔心,不會是吵架了吧。”
管理戚平一這一組的編導也憂心忡忡。
一方面,她已經完全臣服于戚平一(的美貌),加入粉絲群和應援站,還花錢注冊了官網的粉絲號;另一方面,之前她帶的這一組根本不需要劇本人設,還自帶免費的話題嘉賓。
現在……節目組的攝像頭16小時內都開着,她是真沒看到兩個人有一丁點聯系,哪怕是視頻電話。這對于訂婚後的夫夫來說,極不正常,唯有吵架可以解釋。
編導內心跟CP粉似得在哀嚎:總裁,辣麽大個總裁去哪裏啦!
月底,節目正式結束錄制。雖然還沒播完,可想而知後半段的點擊率會下滑,但整體來說,它已經是冬季讨論度最高的綜藝,贊助商都很滿意。
柳文靜讓人給戚平一做洋氣的造型,先去簽代言,再參加節目組的殺青宴。
席上女編導喝多了,在酒店的走廊看到戚平一在吹風,大着膽子前去搭話。
她聊着聊着就開始灌情感雞湯:“兩個人在一起,沒有絕對的适合。”
戚平一禮貌性地點頭,眼神發虛。
女編導看不出他的拒絕,又說:“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棱角,如果你能碰到一個完全契合的戀人,那也只能說明他已經在別人那裏受過千般挫折,萬般磨練。”
戚平一擡眼,心說這什麽狗屁理論!那家夥經歷的前女友還不夠多嗎?為什麽除了變得像條滑不溜秋的泥鳅,一點都沒表現出從良的美德呢!
他打了個酒嗝,小聲罵單興悅:“王八蛋……”
女編導站直了,眼裏閃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平一!”柳文靜及時冒出來,她就是不放心,才讓戚平一提前退出酒席,誰知道就洗手的一小會兒功夫,就被最大的CP粉頭子逮到了,“不好意思,我們要回去休息了。”
戚平一抗議,“再聊會兒。”
柳文靜就打電話,讓司機到裏面來接人。她抱不起喝醉的戚平一,往後退,嚴肅地看着司機,“你來收場。”
整個過程都很混亂。
戚平一坐進副駕駛位,眼前晃過玻璃和水色。
外面竟然下雨了,水珠沿着車窗往下滑,雨刮器左右晃動。他沒看太清楚,眼皮子重,迷糊地睡過去。至于後來被誰連拖帶抱,被誰換好睡衣,一概不清楚。
戚平一高中被騙過做模特的血汗錢,後來去應哪裏的酒局,都随身帶着醒酒的藥片,也學會了用白開水假裝酒,或者是含着酒水,随時吐在杯子裏這樣的妙招。他只是看上去張狂,就連慶功宴上都是最謙虛的一個。
醉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很讨厭。
但在高考畢業那年,他還年輕,有回醉得很誇張。
那是夏天。
然烏湖邊的318國道。
湖光水色,雪山穹頂。
兩個少年蹲在年久失修的公路邊,一起看着卡住的單車鏈條。
其中一個長着傾城的面孔,表情卻很不耐煩,有點讓人想逗他開心。
“你別看着,幫我打傘擦汗,還有……”那當然是戚平一,他眼珠子一轉,想不到可以怎麽壓榨身邊的人。
“還有喂水。”單興悅麻利地把自己頭上的遮陽帽扣在戚平一頭上,去背包裏掏水。
帽子的邊沿都是汗漬,但防曬等級一流,關鍵是裏面還有小電風扇。
這風一吹,戚平一惬意地眯了眯眼,也就不計較居然又要他修車這種小事了。
“所以說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孩子,嬌氣。”戚平一說,“你看看你,一路上給我添了多少麻煩。”
“哦。”單興悅微笑,“讓我看看,我包裏還有肉腸、巧克力、威化……”
戚平一哼了聲,不就是吃了你點東西嘛!
那年宿舍有個男生失戀了,說自己要騎行去川藏,并且生拉硬拽戚平一,天天求着他一起去。男生的理由是:“有你這張臉在,路過的姐姐妹妹都會停下來的。”
結果男生在拿到錄取通知書後,情場也得意,迅速展開新戀情,忘記了當初的誓言。剩下的人表示為了在大學撩到妹子,堅決不提前曬黑自己。
戚平一傻乎乎地買了山地車和裝備,他心說日了狗。沒想到單興悅之前也答應了那位男生。
“你打算退縮?”
“怎麽可能!”
高三那麽關鍵的時期,單興悅還搶他女朋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戚平一為了争口氣,只要是單興悅敢做的,他都敢!
兩個冤家一起騎行。
他們運氣着實好,到然烏湖這一截的時候,有自駕游的漂亮姐姐經過,熱情地邀請他們上車。戚平一欣然同意,單興悅勸不動,也跟着上車了。
那應該是一輛七座SUV,戚平一記得自己在喝完漂亮姐姐家的高粱酒之後,可以非常舒服地把腳伸直,可見車內空間富餘。
他第一次喝這種酒,按下車玻璃,趴在窗邊吹風。
慢慢地,在風中醉了。
川藏線很危險,抱着包的單興悅不小心撞到他身上。戚平一回過頭,單興悅也偏頭看他。又是一個險彎,兩人鼻梁撞到一起,嘴唇含在一起。
戚平一幼小的心靈受到巨大的沖擊,以至于他十五年後編造愛情劇本時,還下意識選用了這個記憶片段。
……
時間回到現在。
戚平一睜開眼,舔舔嘴唇,用牙齒把相對幹裂的那層扯開。單興悅不回家,就沒人監督他晚上塗潤唇膏。
他想翻身,但不太方便,左腿一如既往地沒有知覺,需要用手來借力。
身上沒力氣,戚平一決定算了。
他壓抑地想,總有一天自己的胳膊會松松垮垮,到那時,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挽回稀薄的自尊呢。他又想,只是讓錢貨兩清的護工來,又不算丢人,說不定還會有人迷戀他,不信邪地想要勾引他?
戚平一捂着胸口笑,不行,嗆到了。
他縮在被子裏,慢慢地感官全部恢複,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貓就睡在枕頭邊,再偏那麽一點點,毛茸茸的大屁股就坐在他臉上。
戚平一微微張嘴,舔了口貓的白毛,想象自己是和它相濡以沫的同類,沒有任何需要煩惱的事情。
幾個呼吸之後。
“催眠不成功……”他嘟囔着。
黑暗中突兀地傳來響聲,床墊瞬間往下壓。
戚平一迅速睜眼,看到有個人一臉吃痛的表情,估計是踢到床頭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戚平一想伸出手,摸摸這個人的臉。
這時候他才發現被子的四角掖得特別緊,不漏風,暖烘烘,也束縛住了他的動作。
“喝點水吧。”這人起身,扶了下踢到的腳趾,然後從床頭端來一杯水。
戚平一身經百針,一聞就知道水中添加有葡萄糖。他口很幹,想喝冰水,不喜歡這種奇怪的甜水。但這個人蹲在身邊,小心翼翼地舉着,好像非常希望他能纡尊降貴地嘗一口。
好吧。戚平一動了動。他乖乖地含住吸管,喝掉一半的水,同時還要講話,只聽喉嚨裏咕隆幾聲。
他含混不清的話音讓這個人湊得很近。
戚平一趁機親了口對方的手背。
他感覺到這人的僵硬了,惡作劇地開口,“還要……”
這個人揉了揉他的唇瓣,起初很輕,漸漸地加重力道,但還不至于揉碎一瓣花,頂多是掐出花汁。
戚平一閉着眼睛等,臉頰開始發燙,身上也癢癢的。等啊等,可能也就過去了半柱香的時間,這個人居然要撤退了。
“睡吧。”不過很明顯,這個人打心底裏舍不得他,舍不得他醉酒之後所有頹靡的樣子。
所以這個人把手掌放在他頭頂,慢慢地揉動,拿出手帕,一點點地把他額間、耳後、鎖骨彎裏的汗都擦幹淨。
蹲着不累嗎?戚平一徹底不耐煩了,睜開泛紅的眼,尋找對方的真實表情。
他的焦灼有如群蟻噬心。
“你撓癢癢呢?”
“一一。”
寒夜裏的嘆息聲是那樣明顯。
這個人低下頭,吻了下他的額頭。
就是這個時機!
戚平一伸出手,他可能大概打算揍這個人一拳,但是很不巧,他喝醉了,所以變成挽住這個人的脖子,和對方英俊的面龐貼得很近。
“你到底行不行?”戚平一不敢完全清醒,咬着對方的鼻尖,“不來就滾。”
作者有話要說: 拉燈ING
☆、落跑新郎(上)
長期卧床,使得戚平一身上的肌肉全部都松了,平常隔着衣服,也可以感覺到他的四肢像夏日池塘中細長的藕條。單興悅剝開他的衣服,撫摸上那些圓潤的線條,目光停留在他左邊大腿的手術創痕上。
他用掌心貼住那些疤痕。
“不要看……”
痛苦與歡愉并存,戚平一很快徹底清醒了。
他用手遮住胳膊,側腰還有些打顫,不太能積極的思考,只抓住他關心的事來問。
“你早就回來了吧?住在哪裏?”
單興悅用被子裹住他們,俯下身,“住哪裏都一樣,哪裏都沒有你。”
戚平一癢得縮起來。單興悅太壞了,不光用眼神看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用……
跟狗一樣。
他想到曲靜在日本時失去理智的評價,忽然很想笑。是的,他一直都為此得意。
……
病人的體力很有限。
戚平一把臉埋在枕頭裏,悶悶地說自己要休息。
“我愛你。”單興悅答應他在床上的所有要求,但是無限推遲。因為他有更加着急的事情想做。
……
完全清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床頭的鬧鐘被打在地上,得虧沒碎一地的玻璃渣。
身後有個熟悉、眷戀又痛恨的聲音說:“我愛你。”
戚平一咬了咬手背,“嗯。”
單興悅從背後抱住他,輕聲道:“怕你晚上沒聽清楚。”
過去那麽多年都不肯說,突然之間就不要錢似的大放送。
戚平一紅着臉,用□□得不成樣子的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但他很快發現這不是個好決定,纏綿的氣味還交雜在一起,容易讓人血液繼續往下流。
被外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單興悅應該穿戴完畢了……
“你是不是後悔了?”
“……”
戚平一無法想象對方臉上的表情。
他不是後悔,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可能也有後悔,但不是同一件事!
他張張嘴,差一點就要在沉默中說出心中的想法,但單興悅換了一種輕松的語調寬慰他:“沒關系的。我們還是朋友。你不要有負擔。”
戚平一閉上眼睛,他身上髒,有汗和那些痕跡,巴不得立刻傳送到浴室裏面,從內到外都泡幹淨。
單興悅把他挖出來量體溫,抱了他一會兒,然後将他打橫抱起來。
清理的過程克制、規矩、彬彬有禮。
以這次為對比,可見之前單興悅給他洗澡的時候沒少占便宜……
但他也不在乎。
戚平一不知道該看哪裏,就算是盯着天花板,都會幻化成單興悅那張帶着成熟男人氣息的禁欲臉。
所以他就事論事地開啓話題:“你手勁太大了。”
單興悅低聲道,“你都咬回來了。”
戚平一:“……”
單興悅努力笑笑,“還算滿意的話,下次還找我吧?”
戚平一在水裏玩着手指頭,不做聲。
幾日後,戚平一不告而別。
一架飛往美國的客機,帶走了他所有欲說還休的情緒。
杜星航提前聯系了療養院,幫戚平一辦理入住手續。
兩人在中心公園裏散步。戚平一很放松,除了語言不通,需要請老師上課略顯麻煩,在誰都不認識他的地方真的挺爽。
杜星航笑得像個小狐貍,“這邊的公寓好貴,讓我在醫院陪床吧?”
戚平一擰擰眉心,不去看他。
“好了,不開玩笑。”杜星航在戚平一面前半蹲:“我早想通了,現在是把你當再生父母和親近的哥哥。”
戚平一低聲道:“抱歉。”
杜星航抱住戚平一,不帶狎念地貼了貼他冰冷的臉頰,“要不你下個單吧,我打飛的去揍人!”
戚平一忍俊不禁,“他也很慘的。”
杜星航認真道:“你千萬別幫他說話……我嫉妒。”
好吧,戚平一岔開話題,讓杜星航去買點零食回來。他看了醫院的菜譜,想自閉。
杜星航打開谷歌地圖,心不在焉地看幾眼戚平一。
戚平一:“去吧,我還能丢了不成!”
杜星航快步離開,戚平一安靜下來。短短幾天,他又瘦了,半張臉埋在圍巾裏,眼窩深陷,鼻梁高挺,雙眼茫然地看着前方。
“SIR!我有榮幸向你推銷我們的新店嗎?”
一個毛絨玩偶冒出來,穿它的人用了變音器,聽不出是青年還是成年男子……也有可能是少年。不是說喝牛奶吃牛排長大的外國孩子普遍一米八嗎?
戚平一禮貌地接過宣傳單,這是一家國外常見的披薩店。
路過的小女孩尖着嗓子說:“爹地,這個巨人會把我抓走嗎?”
戚平一:“……”
他多看了兩眼生活不易的推銷員,這個人穿上玩偶服确實好高。
推銷員大概是累了,和他龐大的玩偶服一起,重重地靠在杉樹幹上。他企圖優雅地交叉腿,嘗試兩次,只能勉強并攏,“亞洲面孔,韓國人?日本人?”
戚平一不悅地打斷他:“中國。”
“中國餃子!”那個變聲器裏傳出來的倫敦腔特別搞笑。
推銷員從懷裏掏出新的卡片,戚平一趁機摸了摸他毛絨絨的玩偶服。
“給您的是積分券。消費滿10次就可以擁有任意一款8寸的披薩……”
戚平一估計是華人開的,上面有一行漢字顯示春節期間可以兌換大碗餃子。
蓋戳的地方……竟然滿了。
難怪推銷得這麽認真,感情這人就是那家店的忠實客戶。
“我拿着去就可以免費吃?”戚平一忍不住笑了。
“NO!”推銷員有點手忙腳亂,“那張是我的,剛剛拿錯了!”
戚平一把積分劵收起來,他想知道如果自己不還的話,這個人會不會選擇欺負殘疾。
“……好吧。看在你的美貌令人愉快的份上,我承受這個損失。”
小嘴叭叭還挺甜。
杜星航小跑着回來,推銷員默默離開。
“不要跟怪家夥說話!”
“……我不小了。”
杜星航買了一大把巧克力,但只給戚平一一顆。戚平一自知不能多吃,并沒有不滿,把巧克力含在嘴裏,等它化開。
戚平一伸手将積分劵遞給杜星航,“你看看外面是不是有這家店?我想吃外賣。”
杜星航聽他說剛才的遭遇,回憶了一會兒,“好像有。回頭我去問問。”
晚上,戚平一夢到穿着玩偶服的人坐到他的旁邊,背景環境是初中的教室。
在泛黃的詩聯裏,寫着很多我愛你。
那個人把玩偶服脫下,露出異常熟悉的臉。
“陰魂不散啊!”戚平一在夢裏大喊。
然後單興悅就過來吻他,特別溫柔,讓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夢和現實是相反的。醒來後戚平一掀開衣服,看某個地方的牙印。當時他覺得痛極了,懷疑這是穿環的力道,結果也就這麽幾天……身上的痕跡已經消失殆盡。
第二天,杜星航語氣堅定道:“有披薩店,但是沒有外賣。”
常年在國外待的人就知道,國內兩位姓馬的互聯網大佬真的幫助生活的方方面面,國外風景優美的地方基本都鳥不拉屎,什麽服務都慢半拍。
戚平一嘆口氣。
奇怪,為什麽要覺得遺憾。
他沒有去兌換積分,就又遇到了玩偶服推銷員。對方這次直接采用撈網式的服務,給中心公園散步的所有人都發了券。
戚平一失笑。
“你不會虧本嗎”
“只要有人嘗試,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後就賺了。"
推銷員給戚平一鞠躬。
如此這般,戚平一積攢了好多劵。他等杜星航請假回日本,用傳呼鈴找來長着雀斑的可愛護工。
“我可以在這家店兌換一些東西,麻煩你幫我帶回來。”戚平一想了想,“如果店家說不免費,那就照常付款。錢回來我會給你的。”
護工騎着單車去,趕回來的時候餃子還沒吸收掉乳白色的高湯,每一顆都很飽滿,皮也沒有粘在一起。
戚平一掀開保溫盒。
這個包餃子的人……只會等邊黏合手法。
沒一個褶子是漂亮的。
還不如他。
護工看着戚平一露出懷念的笑容,看他慢慢咬碎裏面帶點酸味的辣椒,看他突然加快品嘗的速度……看他嘆氣。
“這麽好吃嗎?我都想去買來試一下味道了。”
“很難吃的,你千萬別去光顧他的生意。”
護工露出你在開玩笑的懷疑神情。
這位俊美的亞洲病人,心口不一很嚴重,說着不好吃,卻吃見底了。他甚至沒發現外送袋子裏放着的腌菜和辣醬。
在臘月能吃到具有祖國特色的餃子,戚平一心情不錯,他第一次回複了柳文靜。
聊天框裏,柳文靜的消息依次是:
“你拿走了護照,要去哪裏?”
“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杜星航那個臭小子,我不放心!”
“注意安全。”
比柳文靜還了解他的人,是單興悅。自他消失以來,這家夥一條信息也沒發過。
戚平一哼着小調,給柳文靜打跨洋電話,出乎他的意料,柳文靜沒有用一句話教訓他。
“我去你們上海的那個家,拿了你的東西回來。想知道我看到了什麽震驚的事嗎?”
“不想。”
“……他又給卧室裝了投影,沒日沒夜地放你的電影。我十年前就看到過這一幕,還不告訴你,我會內疚死。就這樣,通告先取消,你想我的時候,我立刻來看你。”
戚平一終于決定去一趟披薩店。
出門前,他給輪椅充電,就攜帶現金還是銀行卡糾.結了幾秒,還給保溫杯灌了溫水。他确實很脆弱,單獨行走的時候,這個世界對他有點危險。
披薩店離療養院非常近,在看到招牌之前,戚平一心跳得特別快。
那家披薩店有着綠色的雨遮布,下方懸挂鐵質招牌,黑底白字。玻璃窗外是人造的小花圃,用較為精致的棕色木欄圍起來。
很普通,但也是電影裏最常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