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梆梆梆！”顏子孝不急不緩，輕輕敲了幾下。
“進來！”
顏子孝推門進去，帶着得體的微笑叫道：“程總。”眼睛餘光環視了一番，只見程清揚坐在一張棗紅色的老板桌後面，他身後是同色的一列大書櫃，靠牆一側，擺着兩盆綠植，整個辦公室沒有一點兒多餘的東西，顯得整潔利落。
“你請坐。”程清楊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溫和地說。
顏子孝過去坐下，雙手自然放在了腿上，直面程清楊。
程清揚一副拉家常的樣子，“子孝，你是從平江發電公司過來的，老家是哪裏的？”
“我老家就是p市的，我從小在p市長大。”
“養出了你這樣出色的兒子，你父母一定很高興吧。”
顏子孝不知他用意，慎重地說：“我是孤兒，小時候被養父母收留，我一直很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不過他們有了親生兒子，現在已讓我自立門戶了。”
書櫃後面傳來了輕輕的啜泣聲。程清揚無奈，站了起來，“表姐，你出來吧。”
一個中年貴婦走了出來，她身材适中，穿一身墨綠色套裙，頭發在後面挽了個髻，顯得氣質不凡。不過此時她兩眼紅紅的，熱切地看着顏子孝，過來拉着他的手，“孩子，你受苦了。”
顏子孝不動聲色地抽出來了手，“沒什麽。”
“孩子，你是不是左腳腳心有一個半月型胎記？”顏子孝驚疑地看着她，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可他外表卻平靜無波，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沒錯了，孩子，我是你媽啊，你長得和你父親太像了，這高挺的鼻子、這俊秀的眉眼。”女人摸着顏子孝的臉，抱着他失聲痛哭起來，“孩子，媽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顏子孝看向程清揚。
程清揚過來扶着了女人，三人一起坐在了沙發上，“子孝，你脫下鞋讓我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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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被家人抛棄的怨，被養父母一家虐待時的恨，為了得到溫可盈的隐忍，所有這一切交織在一起，讓顏子孝心裏百般念頭此起彼伏。這會是自己的親媽嗎？此時，看着女人的淚臉，他卻沒有和她一樣感動，失望太多次，已讓他對此沒了期待。
不過，他還是聽話地脫去了鞋和腳上的棉襪。程清揚和那個女人都不帶眨眼地看着。
脫過鞋襪，顏子孝把左腿彎曲着放在了另一條腿上，腳心朝外，上面赫然一個半月型的紅褐色印記。
“就是這個胎記，淡淡的紅褐色。”女人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落。“孩子，孩子！”她兩眼期待地望着顏子孝，帶着小心翼翼地祈求，“你能不能叫我一聲？”
顏子孝避開了她的眼睛，默默把鞋襪穿上，這才道：“程總，要不要做個鑒定？”近二十年不管不問，現在見面就想讓他叫媽，哪有這樣輕松的事？再說，還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親媽呢。
“表姐，子孝說得是，還是先做個鑒定後再說吧。”程清揚也勸道。
“這哪裏還用鑒定，這眉眼五官，都跟你姐夫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年紀也對得上，再說還有這一塊胎記，這哪裏不是我的孩子？”轉過來又向顏子孝說，“你不知道我們找了多久，我做夢都想着有這一天。”
顏子孝并不随她的話頭走，問道：“您家的小孩是怎麽丢失的？”他沒人照顧不也長這麽大了麽，現在又有可可和他相伴，早不是那個期待親人的孩子了。
女人淚水漣漣，程清揚說：“還是我來說吧。那時候家裏孩子小，公司剛開創都忙，家裏人照顧不過來，表姐就找了一個保姆。那個保姆開始還挺穩重的，做事也勤快，看了一段時間，大家都比較放心。誰知道她被表姐家生意的對手買通，讓她把孩子丢到外面，讓表姐和表姐夫無暇他顧。”
“你們也沒找？”顏子孝毫不放松。
自從那天見到顏子孝，看到他與自己表姐夫相像的面貌，程清揚就找人調查了顏子孝。因為曾失望過太多次，這次他覺得情況差不多符合之後，他這才告訴了自己的表姐劉美英。所以，看到顏子孝沒有動容的臉，知道他從小到大生活得不容易，程清揚很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他好聲好氣地解釋，“怎麽沒有找？知道保姆抱走孩子，我們就報了案，希望能早點找到。可惜那個女人返回家的時候，出車禍死了。我們失去了線索，再找就如大海撈針。好幾次破獲拐賣兒童的團夥，表姐、表姐夫都去看，希望能找到。可惜，也許是燈下黑，因為我在電力系統，覺得那個保姆不敢去電力系統，對這方面我們反倒有些忽視了，沒放太多心神找。”
顏子孝沉默了。不知多少次，他也猜測過自己的親身父母是什麽樣的，是為什麽不要他。卻不料是這樣的原因，他親身父母不是不要他，而是意外才讓雙方分離。
“孩子，跟我回家看看好不好？”女人擡頭哀求道。
“等鑒定結果下來了再說吧。”什麽事情都有意外，臨到這時，顏子孝反倒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麽好的運氣。
拔下幾根頭發留給了兩人，顏子孝離開了。劉美英擦擦眼睛，“清揚，你看壯壯這孩子不認我，說不定他心裏還在怪我們沒有好好照顧他，才讓他流落在外。”
程清揚從小和表姐關系很好，他拿過來一盒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這麽多年，他吃了那麽多苦，心裏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不過他也說了，等鑒定結果出來再說，說明他也不是不願意認，不過生性謹慎，才想着等等。這從中也可以看出，他品性不錯，不像有些人知道這方面條件好就馬上貼過來。”
“嗯，他是個好孩子，從小就乖巧聽話，就是他也太不容易了。那一家子怎麽那麽黑啊，一個孩子也容不下。”
“不過好歹也撿了壯壯一條命，現在這樣雙方都沒關系了最好。”
“他竟然還娶了一個網絡寫手，什麽事也經不起，就不是過日子的人。壯壯也不知怎麽想的，從小到大，都是他照顧那個女孩，讓我真是為他心疼。诶。”
“表姐，兩人從小長大，情分深厚，最起碼現在比你們的情分深多了，你最好不要對他指手畫腳的。”
“我知道的，快點去鑒定吧，免得這孩子還心裏有懷疑。”
“嗯，我這就安排人去做。”
顏子孝從上面下來，還細心地把電腦收拾了，一時也沒做事的心情，就直接回了住的地方，上網查了一些信息。
今天見到的女人叫劉美英，和丈夫齊正泰擁有一家規模不小的燈具公司，現有一女，曾丢有一男孩齊钰。再加上她說的胎記也正确，所以，他們是自己父母的可能性近乎百分百。
他點了支煙，看着床頭透明小魚缸裏的一個巴掌大的烏龜。可可原來想養一只烏龜，在p市的時候沒見到合适的，還是他來帝都後湊巧見到這只龜，才買了下來。
顏子孝敲了敲烏龜褐色的殼，人家根本沒反應，他輕輕碰了碰烏龜的頭和四肢，這次它伸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不慌不忙縮了回去，好像在說，你真無聊。
顏子孝的心情輕松了一些，他輕輕地說：“卡卡，我也是要有父母的人了，你說，可可聽到這個消息會怎麽樣呢？”
“什麽？有你親生父母的消息？”溫可盈聲音忍不住高了起來，“他們人怎麽樣？對你好不好？”
顏子孝臉上的表情忍不住舒展起來。再怎麽樣，他知道了親生父母的消息後，也不會沒一點芥蒂。本來，他應該是被千嬌百寵地長大，如果不是他們沒有照顧好他，他怎麽會丢失，連命都差點沒了？不是他們的疏忽，他又怎麽受了那麽多的苦？
可是，他的遭遇，讓他遇上了可可，他此生最重要的珍寶，卻又是另一種收獲。
“你說，大校可能找到他親身父母了？”看女兒放下電話，王松華忍不住問道。
“嗯，新新國際的副總經理可能就是他表叔，見到了他，覺得像他們家丢失了孩子。”
“他親生父母又是做什麽的？”
“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燈具公司。”
“可可，你去帝都吧，別舍不得我們了。我和你爸身體都好好的，你不用老守在我們身邊。這時候大校心裏肯定很複雜，你應該陪在他身邊，再說，如果是他親生父母，你也應該去見見。”王松華勸道。
溫長君也道：“你媽的話不錯。見了他親生父母，你尊重一點兒，多長點兒心眼，克制一些，不要像在家裏這樣随意。”
溫可盈點點頭去訂票。
她走了之後，王松華嘆息了一聲，“本來想着大校人好，沒什麽負擔，對可可又照顧，這才找了他。可他的親生父母開了公司，他表叔是新新國際的老總，位高權重，也不知道他們家會不會挑剔可可。”
溫長君拍拍老婆的胳膊安慰她，“主要還是要看大校，兩人感情好，他父母又沒養大他，兩人是沒問題的。”
“希望像你說的這樣。”
雖然溫長君是這麽勸老婆，可他也知道，如果顏子孝家真是家境優渥，自己家也就普通，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看不起女兒。過日子和談戀愛又不一樣，時間久了，顏子孝也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女兒不夠優秀。好在，女兒這一段時間變化了許多，脾性好了，也更懂得關心體貼，讓溫長君的心才稍稍安定。
就在他們的忐忑中，溫可盈踏上了去帝都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