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交異界

第87章

營救族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容易，一場冬日的饑荒讓奴隸的價格跌到了幾斤粗糧就能買到一個的價格，如果有細糧，更是随便挑。

但被救的幾人卻也很擔心。

來到客棧，稍事休息，白清幾個準備了豐盛的飯菜。

恒叔卻很是不滿意木原幾個的大方。

“我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給我們吃這麽好幹什麽？”被白清幾個勸着幹掉了三碗飯的恒叔雖然身體很舒服，但是一顆心卻吊在了半空。

這還是他堅持不肯再吃了，這幾個敗家子居然煮了一大鍋白米飯，這可都是最好的細糧。也不知道省着點，大手大腳的，這春天剛來，他們手裏能有多少糧食經得起這麽折騰？

木原知道幾位長輩不明情況，也不惱，跟他們好好說了一通如今營地的情況。

“我們本來還準備了肉食，不過之前大人就說過，長久營養不良的，反而不能一來就大葷，會傷胃，這才素了點。”不然，他們行李裏還有好些個肉罐頭呢！

恒叔聽着跟聽天書一樣，只不相信：“還能有這樣的神仙？糧食随便拿出來？”反而更相信了營地現在有樹人在，糧食暫時不缺。

見他不信，木原拿出撒手锏——平板。

點開視頻，裏頭老祭司白烨來了一場深情的說話，還有大小溫室那肥沃的培養槽！

畫面遠比千百局語言更具沖擊力，恒叔只差沒跪下了，對着那神奇的平板是愛不釋手，跟着木梁幾個反複觀看視頻。

木原很欣慰長輩們的接受力，但卻不得不打斷他們：“叔，你們知道城主嗎？他給我們下帖子，您怎麽看？”

恒叔這才把注意力從平板上移開，想了想，說道：“這座永城是座小城，全部人口加一起大概三四萬人，依附旁邊主城李都而生，土地還算肥沃，城內有精鐵礦，可鍛造合金刀劍，平日裏靠交易刀劍，總體還過得去。”但這只是往常，“不過去年李都突然強征了一筆刀劍，卻沒有及時給糧草，冬日市油鹽價格大漲，百姓不得不用更多糧食交易，這麽算下來，整個冬天大家的糧草就不夠。現在除了些富戶，普通百姓每天也不過是稀飯應付，勉強支撐而已。”

木原趕緊追問：“為什麽李都突然這般？他就不怕永城鬧起來？”

恒叔冷笑：“李家人什麽時候把永城這麽個小地方放在眼裏？一直以來都是可有無可無的，咱們去年秋天路過時不就看出來了，秋季收成不好，李家要保住自家城池安穩，可不就只能犧牲周邊附庸了？”

白城當年也是人類大都，木原他們自然是知道天下大勢的。

李都是靠北邊的最大一個城池，都城城主李家人精英此地幾百年，如今李家當家桀骜剛愎，帶着下面李家人都是傲氣逼人，輕易都不帶正眼看人的——當然，李家也有這個資格，李都整個城池人口超過二十萬，更有良田無數，每年産出之豐，讓人眼紅——據說，他們祖上曾經有木神在此停留，與之關系極好，讓這片土地非常富饒。李都周邊附庸更是超過二十幾個，無論人口經濟農業軍事，除了中都，少有人能與之争鋒。

但木原他們沒想到，李都對外人看不上也就算了。對自家附庸城池也這麽涼薄？

木梁出來解釋：“永城規模不大不小，卻是離主城最遠的，就算是能鍛造兵器，但附近還有一個豐城也可以鍛造，這樣下來，永城沒有優勢，遇到事情自然是先被抛棄的。”

木原聽罷心裏有了數：“這麽說，永城現在是跌進谷底了啊，就城裏現在缺糧情況，要是再不改善，只怕就要大規模餓死人了吧。”

恒叔肯定點頭：“就我知道的，送去李都求援的信已經送去幾波了，但都還沒有回信……按照以往的經驗，大規模餓死人還不會，在真出大亂子之前，李都還是會送筆糧食過來的，然後本地的糧食也可以收獲了，到時候，饑荒也算是能過去了。”

等天氣熱起來，木晶催化，地裏糧食就能有收獲，也就不怕餓肚子了。

木原卻是聽明白了，感情這種事每年永城人都要來一遭啊！

“這種窩囊氣，永城城主也能忍得住？”李都對永城，這筆後娘還不如啊。

恒叔嗤笑：“不滿又如何？光靠永城自己的田土根本無法自給自足，不跟李都交易兵器，光靠自己，他們得餓死！”不過他也說了句公道話，“這永城杜城主也算是個人物，居安思危，在位十多年年間，永城日子好多了，早些年還有春日餓死的，現在大家雖然日子不好過，但勉強還是可以支撐的，別看現在大家都快餓死了，但據說城主府裏還有一批糧食，會在最困難的時候發放，所以百姓裏恐慌情緒不大，杜城主在百姓中威望也很高。”

木原靜靜聽着，心裏已經主意！

白清和大魚看着他，多少也猜到了一點，又說了會兒話，見恒叔他們面有疲色，勸着他們先去休息。關起門，三個人就開始商量了。

“這是在邊境，咱們才能這麽簡單把族人給換回來，若是去了李都這樣的大城，咱們一動作，只怕就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木原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永城缺糧，所以我們才能順利用糧食換取恒叔他們的自由，但要去別的地方，就沒那麽容易了。”

其實白清他們出發之前，白烨就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他們身上還帶了一些珍貴的藥材和糧食，打算到時候能換就換，不能換，那就……

但現在，木原有了個別的想法。

永城這麽缺糧，如果他們拿糧食去換，永城的人，是不是可以幫他們把族人贖回來？

在營地好吃好喝過了一個冬天，白清他們險些忘記了他們在外面還是人人喊打的白族人說起這個話題，片刻沉默後，白清沉聲道：“永城城主不一定願意。”

木原卻有把握：“我們才在集市露了個臉，城主就收到了消息還鄭重其事地給咱們下帖子。這位只怕也一直在找機會想要掙脫李都的掌控。”

大魚卻不同意：“永城想要擺脫糧食束縛，他們對咱們只會獅子大開口，咱們多少族人？一個個都用糧食換的話，大人得出多少？別說這筆糧食咱能自己種出來！”營地那點土都還是大人拿出來的呢！

白清抹把臉：“真這樣，咱們欠大人的，就太多了。”

木原卻是低聲道：“咱們的命早就是大人的了，咱們白城人，受了這恩，也該全都把命給大人！”

大魚白清齊齊看了木原，木原卻毫不避讓，三人對視一陣，都是嘆息。

他們跟随沈延年，一個冬天，早就把他當成神明族人，但其他人卻不一定，只有叫他們知道沈延年能為他們做什麽，他們才會真正從心底敬服沈延年！

“那就這麽辦吧！”

三人做下決定。

雖然沒有問過沈延年，但三人卻一點都不擔心沈延年會不同意或者拿不出糧食。

那是誰？

那可是他們的沈延年大人！

木原他們在第二天下午準時去赴宴，順便帶上了他們的禮物，然後見到了一臉儒雅的杜城主。

永城杜城主今年四十二，在這個年月裏，已經算是老人了，膝下孫子最大的孫子今年都七歲了。

他二十六歲登上城主位，十幾年來夙興夜寐想要發展壯大永城，但可惜、永城太偏了。

南方土壤肥沃，所以城池也會經常遭受樹人攻擊，永城偏僻沒有這個危險，但同時土壤面積小，雖然精心打理，每年産出依舊做不到自給自足。城內百姓大多會打鐵冶煉兵器，但他們卻受到李都制衡，制作出來的兵器雖然精良，卻不能及時換到糧食。

李都仗着勢大，不但壓低他們的兵器價格，還借口拖延，總是要到春末了才給他們糧食，這都夠幹什麽？人都要餓死了。

杜城主是個有野心的，他一直在尋找着永城別的出路，但還是那句話，他們這裏太偏了，幾乎不會有別的商隊過來，他們的生活，似乎只有受李都遏制這一條路。

看不到曙光！

給木原他們下帖子是他一貫的做法。

每每城裏來了有頭臉的新人，他都會例行見上一見，萬一裏頭就有什麽有本事的，可以幫他們解決點問題呢？

不過杜城主一開始也沒把木原他們怎麽放心裏去。

奴隸所的管事把消息遞上來的時候，杜城主心裏就有了點猜測。

這時節跑來買奴隸，還把白城的那幾個全都買了？

杜城主不想摻和進那些事裏，要不是沖着那十斤白面，心裏有點想法，他這次，指不定就直接無視木原他們三了。

但饒是他心頭懷疑，看到木原送來的禮物時，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木原他們可是下血本了，五個盒子，一盒子蘋果，一盒子橙子，一盒子去包裝的壓縮餅幹，再加一盒子方便面，一盒子兩小罐茶葉——這個禮別說是來拜見個小城的城主，就是去中都面見國主都夠了。

杜城主聽到管家來報的時候，看着木原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木原他們只當沒看見杜城主那驚疑不定的視線，還笑呵呵道：“出來的急，沒帶什麽好東西，一點點心意，杜城主別嫌棄！”

嫌棄？開什麽玩笑，這世界還有新鮮水果，這可是國主般的待遇，更別說這些果子杜城主自己都沒見過！還有那些食物……

杜城主原本心裏是有點想法的，可這禮物出來，反而拿不準了。

杜城主心底百般思量，面上只笑着招呼：“三位果然是年少英傑，小小年紀，出手不凡，不怕你們笑話，我們永城偏僻，我還真從未見過這些東西呢。”說着，他直接讓管家把禮物給送了上來，當面看。

這本來是有些失禮的，哪有當着客人的面拆禮物的不是？架不住杜城主态度太自然，對着木原他們噓寒問暖的：“不知三位打哪兒來啊？打算在永城待多久？別的地兒我不敢說，但我們永城還是有幾個地方可以看一看的，回頭我讓我家管事陪你們到處走走，在這裏，要有什麽事，盡管開個口！”

木原低笑，态度禮貌又不失親近，感激道：“那就先謝過城主了！我等從北地而來，不過是小地方出來的，哪比的城主見多識廣。不過是家鄉些特産，虧得城主不嫌棄。”

客套嘛，聽聽就算了。但說從北地來……杜城主吃了一驚，這三人，難道還真是白城的？去年去了北地的那批人，難道真沒死？他們怎麽在北地活下去的？他們從哪兒來的這些食物？

杜城主滿肚子疑惑，卻只能按耐着，大笑起來：“這要還嫌棄，我這永城可就沒法呆了。不瞞你們說啊，我們永城也就靠着打鐵換些糧食，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新鮮水果了！”說着，他哈哈大笑，原本是個沉重的消息，叫他說的反而不值一提了。

管家恰此時送上來木原他們帶來的禮物，杜城主拿起一個蘋果端詳一會兒，随手擦擦，靠近了一聞，沁人心脾的香味，再咬一口，脆生生的蘋果剛跟牙齒接觸便出了豐沛汁水，濺了一手，杜城主哎呀一聲，大叫可惜：“浪費了，浪費了！”眼睛發亮地看着木原幾個：“好東西，好東西啊！”

可不是好東西，因為出遠門不方便，沈延年給木原他們帶的食物除了幹糧新鮮果蔬就這些易收藏的蘋果橙子，都是挑的最好品質來的，木原他們又保存的好，到現在雖然沒剛摘下來那麽新鮮，但對付從來沒吃過蘋果的杜城主，綽綽有餘了。

木原幾個恰到好處地露出幾絲微笑來：“城主喜歡便好。”

杜城主笑得更加爽朗，心裏忌憚卻更深。

三個小年輕，卻不卑不亢，應對說話無一不得體，顯然是有着良好教養的，北地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麽大部落可以培養出這樣人才來。倒是去年逃進北地的那批人，據說是白城的精銳一輩，很可能有這樣水平。

只是，如果真是白城人，他們怎麽敢在他面前這般鎮定？還敢拿出食物來？

杜城主笑着又打開了另外幾個盒子，橙子茶葉還好說，壓縮餅幹他卻很新奇，這可是紮紮實實的糧食，雖然對木原說的一小塊抵的一碗飯很有些狐疑，但嘗了一口，不得不說，味道還不錯，而且卻是是實打實地壓得死緊。恩，回頭叫人煮一煮，看能不能熬成一鍋粥……

杜城主再看方便面，這東西一看就知道是油炸過的。這就了不得了。

要什麽生活水平才敢拿油炸食物？杜城主自己吃飯都只能用煎的蒸的煮的呢！

而且這面餅和餅幹，明顯都是幹燥易儲存的，倒叫杜城主想起了軍糧……

木原笑道：“這是我們那裏的吃法，城主不嫌棄，我來給您示範一下？”

杜城主自無不應的。

等到管家送上來火爐小鍋和碗，木原很自信将盒子裏裝調料的布袋子打開，另外還有裝調料油的罐子，分別取出幾勺子劃開在小鍋中，再放入面餅在滾水中，幾乎同一時間，霸道的香味便在屋子裏蔓延開來。

杜城主聞着香味，驚得騰一下站了起來。

木原不動聲色地看着杜城主失态木原，很是矜持地笑了笑：“這是我們那裏的一點特色面條，大人嘗一嘗！”

白清和大魚默默挺起了背脊，驕傲。

沒見識的，一點方便面就能把你們驚成這樣！

渾然忘記開始多舍不得把方便面拿出來還跟木原鬧了半天的兩人非常矜持的維持唇角的弧度，表示，這沒什麽了，就是我們那裏最普通的食物了！禮物太寒酸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別嫌棄！

杜城主：……

默默拿起筷子，默默準備吃一口就停然後一不小心就吃完了一碗的杜城主、很郁悶很郁悶！

木原還給剝了個橙子：“雖然這面味道尚可，就是吃完後嘴裏味道重，吃多了容易上火，最适合後面來點水果潤潤口。”

杜城主瞪着那黃澄澄的果子，接過來吃一口，滿口甜潤果汁。

“……”

行了，你們這些人就是來炫耀的吧！

但不得不說，杜城主真心動了！

“今兒我也算是嘗了個鮮，白活了四十幾年，我也算走過大小十幾個城，還從沒見過這些。”杜城主眼睛直勾勾看着木原幾個，“我可真是白活了這些年，竟從不知道，北地居然還能有這些好東西！”

木原也不躲避他的視線，只道：“這也是我等運氣，上天厚待。”

杜城主并不滿意這回答：“既是上天恩賜，為何你們不留在北地，反而來到我們永城？”

木原但笑道：“北地雖好，可惜人口太少，我等雖然日夜勞作，卻依舊苦于人手不足，只能出來尋找幫手。”

杜城主很是豪氣：“這有何難？我永城中閑散勞力不少，你要多少，只管挑就是了。”

木原搖搖頭：“多謝城主美意，不過我等之前便想好了需要哪些人，城主美意，我們卻有一事相求大人。”

杜城主暗叫一聲果然，大笑：“我永城貧苦，卻不知有何事可以幫到諸位啊？”

木原趕緊行禮：“大人太謙虛了，不瞞您說，我等雖有心招募人手，只是苦于如今領地內事務太多，實在□□無暇，所以希望大人能夠幫忙我等尋找合适人手……”眼看杜城主笑容收斂，他趕緊加上一句，“我等自然也不叫大人吃虧，中間花費還有酬勞，一律以糧食結算！”

糧食？

杜城主心頭一動，卻并不答應，只是看着他，驚奇道：“糧食？如今可是才還暖，你們果真願意以糧食來交易？”

這些人，手裏到底有多少糧食？杜城主暗自籌謀，自家永城現在太缺糧了……

木原毫不在意道：“說句實話，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糧食。”還有些苦惱道，“大人還說呢，不多來點人做事，那些吃的光長起來都沒人采摘收獲！”抱怨完了才有些後悔，看看杜城主，懊惱地閉上嘴。

采摘？長着？

杜城主可沒錯過這信息，大冬天的，哪裏還能長東西？大人又是誰？

腦海中快速劃過一個念頭，他不由撐大眼睛，難道說，北地有樹人？

這個念頭一升起就再難停止，越想越覺得可能。

去年那夥人經過永城，杜城主也是知道消息的，已經走投無路，行囊都只有那麽一點了，如果沒有奇遇，進入北地只有死路一條，哪能像現在這麽好爽闊綽。

如果他們遇到了樹人，被樹人吸納當成了下屬那還是有可能的。都說一些樹神有自己領土，面積遼闊，一年四季皆可催生植物，還可命令動物，領土內自成一片樂土。還有說古時候樹神很喜歡人類做下屬，因為這些人類遠比動物靈活，可以幫助樹人更好打理植物，堆肥耕種，因此，一些樹人很願意與人類共存……

據說、中都內，就養着一個樹神……

杜城主想到這些，止不住驚聲問道：“你們的這些食物，都是你們大人給的？”

木原但笑不語。

杜城主忍不住起身踱步，走了一圈，下定了決心般問道：“你要我做的，我們是要得罪人的。”

他說的不客氣，木原反而笑起來：“不瞞您說，我們這邊招人還只是開始，領地內要做的事太多，我們還需要一些東西，都需要人制作冶煉，不過我們這些人裏，精通這些的不多……您要願意，我們很樂意與您互通有無！”

杜城主猶豫。

木原接着道：“我們可以私下交易！”杜城主還是不說話，木原再加一句，“都用糧食交易。”

杜城主今天第一次臉上沒了笑容，眼睛銳利如刀，片刻後，笑笑，并不作答，客套兩句，叫了管家帶他們出去走走。

木原也不多勸，告辭離開。

彼此都是心知肚明，這是個好交易。

只是，要不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