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怎麽？這麽些年沒見，你不會忘了我了吧？”賀穗閑閑地走到洗臉池邊上，接了水洗手，明明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卻偏偏讓人覺得其中含着許多惡意。
“賀……賀穗？”喬一臉上的水珠順着臉頰就流下來，她都忘了去擦。
“記性還不錯，還記得我啊！”賀穗洗完了手，拿過紙巾擦了擦手，“也對，咱們可還算得上是老同學了呢！喬一，你還好嗎？”
賀穗的心裏此刻并不像她表面表現得這麽平靜。她知道，在喬一面前她已經輸了，無論是多年前還是今天。她的輸贏從來都掌握在藺勿遲的手裏，這一點就注定了她将一敗塗地。明明這幾年和藺勿遲待在一塊兒的人是自己，和他在一個實驗室裏工作的也是自己，明明喬一缺席了這麽多年，可只要她再次出現在藺勿遲面前，自己便毫無生機。
可是她不甘心！
“你…你也在這吃飯啊？”喬一退了幾步，沒敢再去仔細看賀穗的眼睛，低着頭開始擦手，“真巧。”
“呵，藺勿遲沒跟你說嗎？我和他在一個實驗室，實驗室今天晚上在這裏吃飯。啊，我忘了，你又不是我們實驗室的，也難怪你不知道。”賀穗扔了紙巾，心裏很不痛快。
“是嘛，哦，那你們玩，我先走了。”喬一顧不得額頭還是濕的，想要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她不停地邁着步子，幾乎就要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被後面趕上來的賀穗堵住了。
“急什麽，喬一，”賀穗攔在喬一前面，她比喬一稍許高出那麽一點，喬一只覺得此刻的賀穗壓迫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一下子讓她又想起過去那個時候從賀穗嘴裏聽到的事情。一切，又将重演嗎？不……
“喬一，你是個聰明人，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你和藺勿遲不合适。”賀穗整了整衣服，倨傲的口氣一如當初，“他不會永遠是個小研究員，而你，給不了他任何事業上的幫助，而我能！所以，你們不合适！”說這話的時候，賀穗幾乎帶着一種自虐的神情看着喬一的眼睛，而喬一也倔強地看着她。
賀穗說什麽？她和藺勿遲不合适？那誰合适？賀穗她自己嗎？喬一被激出火來，她氣藺勿遲沒告訴她賀穗和他在一個研究室，她也氣自己為什麽不在剛遇見賀穗的時候拿出氣勢來，看她現在還敢不敢說這些話！過去已經過去了，現在和藺勿遲在一起的人是她！
喬一好笑地拉開了她和賀穗之間的距離，“賀穗，這話你應該去問藺勿遲。我和他合不合适也應該由他自己來和我說。我是不能給他事業上的幫助，可你認為藺勿遲真的是那種需要依靠別人的幫助才能取得成功的人嗎？我不信！我自己選的男人，我對他有信心。倒是你賀穗，你不覺得你自己過于自信了嗎？”
“幾年不見你倒是變得伶牙俐齒了，果然當老師的人就是不一樣。再強大的人也是需要別人幫助的。我能幫他一步步往上爬，你能嗎？”
喬一只覺得自己的胸口醞釀着一團火，她想噴出來！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我也不會一步一步往上爬！”喬一正準備說話，就聽見藺勿遲的聲音從自己身後響起。賀穗一瞬間有些驚慌。喬一僵着脖子站在那裏，沒回頭看看藺勿遲一眼。
“喬一”，藺勿遲走到喬一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又見她額頭還是濕的，連忙拿出一片紙巾輕輕給她擦幹。“去這麽長時間，我見你還沒回來，就想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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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一沒說話，藺勿遲有些無奈地将她攬住了，對着賀穗，眼裏都是冷意。
“賀穗，我不問，不代表我不知道當年你背着我做了些什麽！不追究也只是因為你不值得！而現在，我不認為你有什麽資格對我的未婚妻說這些話！請你自重！”喬一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未婚妻？
賀穗的臉也在一瞬間變得煞白。未婚妻？喬一？和藺勿遲？
“呵，藺勿遲，你覺得我有資格嗎？作為一個默默愛了你這麽多年的女人、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女人，我沒有資格嗎？”賀穗被藺勿遲的那句話戳中了心窩，她不值得？！她還在努力地争取，可是，那個她為之争取的人，卻從未将她放在心上！
“賀穗，你說的對。我不會永遠是個研究員，”藺勿遲嘆了口氣，“我已經和所長提出了辭職，等手上這兩個實驗出了結果我就離開實驗室。所以，你這又是何必呢？”
“辭職？！”喬一和賀穗同時出聲。
藺勿遲聞聲對喬一笑了笑，“是啊，辭職。總讓你一個人呆在學校裏，下班才能見面我覺得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所以，我請所長給我寫了封推薦信，結束了實驗室的工作就去你們學校當化學老師。”
喬一驚訝地說不出話了。
賀穗在一邊卻嘲諷般地笑了，“藺勿遲，你真的要做到這樣絕嗎？你甘心放棄你大好的未來嗎？”
“你錯了，賀穗。我的未來在這裏！”藺勿遲舉起了和喬一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從來都在這裏！”
賀穗只覺得刺眼，那抹嘲諷般的微笑還挂在她臉上，只是不知道是在嘲笑誰了。
“我聽說你拒絕外派了。那是個好機會，拒絕太可惜了。”
賀穗搖了搖頭，紅了眼睛，“可惜？有被迫放棄你可惜嗎？”
藺勿遲搖了搖頭，“我不值得你這樣。你應該找個愛你的人。你知道，小秦一直都很關心你，也許你可以考慮考慮他。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賀穗笑了，藺勿遲原來真的這麽絕情。拒絕自己就算了，還将自己推給別人？這些年來的堅持好像一下子都灰飛煙滅了，什麽也不剩了。
喬一看着靠在牆壁上沉默無語的賀穗，心裏居然覺得有些愧疚了。藺勿遲用手輕輕攬着她，“我們回家吧。”
喬一沒做聲，只随着藺勿遲一起往外走。留下賀穗，站在走廊裏。小秦從隔間裏走出來，靜靜地站在賀穗身後，“師姐，你這又是何苦呢？”
賀穗抹了眼角的眼淚，呵呵一笑，“或許就是想要最後找一下不痛快吧。明知道結果，卻還是，想要最後試一試。”
“師姐……”
賀穗閉了閉眼睛，隔間裏不知道誰談起了一段三弦琴，凄清的調子像是在哀悼她從不曾得到的愛情一般。
另一頭，喬一自打坐上車起就沒和藺勿遲說話。她沉默地來回翻着還是空白的卷子，嘩嘩的聲音遮蓋了車裏的沉默。
終于到了喬一家門口，藺勿遲熄了火，喬一坐在車上，沉默着正要解下安全帶，手卻被藺勿遲按住了。
“我知道你為什麽生氣。”藺勿遲側着身子謹慎地開口，“不過，請求你，別生氣了好嗎？”
喬一掙了兩下沒掙開藺勿遲的手。她索性不掙了，嘆了口氣，轉過身子面對着藺勿遲，“那你說我為什麽生氣？”
聽見喬一說話，藺勿遲就松了口氣。還好，還肯理自己。
“因為，我沒和你說過賀穗和我在一個實驗室。”藺勿遲誠懇地看着喬一。
喬一沉默。
“那是因為我覺得她無關緊要，我原以為她最多再待兩個月。我也不想你不開心。”藺勿遲忐忑不安地解釋着，“所以我沒說。是我錯了，好不好？”
“我不是因為這個生氣！”喬一推了藺勿遲的手，“不是因為這個。你辭職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事先不和我商量？”
藺勿遲手有些抖，“我想和你說來着，可後來想還是給你一個驚喜好了。”
“驚喜？”喬一被氣得頭皮發麻，“藺勿遲，你知不知道賀穗哪裏說對了？”
藺勿遲搖了搖頭，“我沒覺得她哪裏說對了。”
“錯，她說的對。我在事業上幫不了你。我承認，可我也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我不想你為了我放棄你喜歡的事業，我不想到頭來什麽也沒能給你卻讓你為我犧牲了那麽多。這樣的話，我會覺得自己真的……”喬一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哽咽，她強忍着淚水，“真的很沒用！”
藺勿遲伸手将喬一的頭攬在了自己的肩上，“我沒覺得你是累贅，你也不是什麽也不能幫我，喬一，你給了我很多，真的!”藺勿遲低頭去吻喬一的臉，“你給了我一個家，一份最完整的愛情，一個最合适的妻子！”藺勿遲一邊吻她一邊輕聲說。
喬一搖了搖頭，“可因為我，你要辭掉自己喜歡的工作，我……”
“誰說的？我喜歡當老師，真的！喬一”，藺勿遲捧住喬一的臉，看着喬一的眼睛，“你知道的，我喜歡和學生待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喬一，我想和你一起桃李滿天下，我要的，其實就是和你一起經歷生活、收獲快樂。将來，我們可以一起教出許許多多的優秀的學生。你不期待嗎？”
喬一眼裏還帶着淚，她看着藺勿遲不确定地問：“真的？”
藺勿遲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
“那你将來後悔可不能怨我！”
“我只會後悔和你浪費了那麽長時間。這下和你一起在學校裏教書育人，會讓我想起我們高中的時候，那時候真讓人懷念。”
“那時候我們真傻。”喬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對了，還有啊，你剛才為什麽對賀穗說我是你未婚妻啊？”喬一終于想起來這點，“誰答應你了啊？”
藺勿遲無奈地攤了攤手，“難道不是嗎？就算現在不是的話，過些日子就會是了。而且說出來也能讓賀穗死心不是嗎？”
“其實，賀穗她…也挺可憐的。”喬一想起賀穗一個人站在走廊時的樣子，寂寞的、無奈的賀穗，她從沒有見過的賀穗，有多倨傲，其實心裏就有多孤單吧。
“她不可憐，喬一。”藺勿遲鄭重其事地糾正道：“感情上本就沒有所謂可不可憐之分，只有愛和不愛。過去的事情，我想其實你也能猜出來了。這幾年我和她在一個研究室，但是她總是刻意讓周遭的人以為我們關系不一般，這讓我很困擾。以前，我也有過拉她來和你解釋的打算，可是後來想通了之後我就知道這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賀穗她，并不希望我們在一起，所以才會讓我們彼此誤會。今天也算一個契機，讓你明白，當初的我，和現在的我一樣，心裏愛的人，永遠只有你一個。”
喬一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從重逢以來，和藺勿遲疏遠、冷戰、膠着，到在一起，她斷斷續續地聽着藺勿遲對于過去的解釋，卻從未如此地聽他說這麽長的話。她總想，如果真的決定了和藺勿遲重新在一起，那就無條件地相信他，抛開過去、忘掉不開心的事，重新開始。她只要記得自己愛的是藺勿遲便夠了。可是，不攤開，不代表問題不存在。如果不是今天這一出，可能賀穗會永遠成為他們之間的一根刺，雖然無關緊要，但是總會讓人膈應。現在卻聽見喬一這麽說，喬一的眼一下子熱起來，心裏也突然放松了。
她伸手輕輕摸着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睛，“藺勿遲，謝謝你還愛着我。”在我那麽糾結又矯情的時候，在我猶豫不前的時候，在我懷疑着一切的時候，謝謝你還能握着我的手，帶着我往未來走。
藺勿遲握着喬一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這是我的榮幸。該我謝謝你才是。”
喬一湊過去輕輕吻在了藺勿遲的臉上，終于綻開了一個藺勿遲熟悉的、卻已經很久未見到的獨屬于喬一的燦爛的笑容，“我們彼此感謝！還有，藺老師，你好！”
藺勿遲也笑了，滿足地緊緊将喬一抱進他的懷裏，“以後還要請喬老師多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