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宮裏起了大火,他永遠失去了他的母親。城外大雪紛飛,寒風呼嘯,熱血噴灑了一地,所有人都死光了,幼小的他蜷在馬車內啜泣,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後仇劍踏雪而來,彎刀上還有血珠滴落,憑着一句‘從今往後,你便是我徒兒。跟着我學藝,然後回來給你娘複仇’,他帶謝霁去了千裏之外的劉家村隐居,悉心養了他八年。
十二歲生辰那天,仇劍對他說:“你已長大,我沒有什麽能教你的了。你殺了劉虎,将他的頭帶回來給我,便算出師。”
劉虎是謝霁在劉家村最好的玩伴。
那時,謝霁以為師父是在開玩笑,可仇劍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玩笑成分,只冷冷地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靈魂般說:“我沒玩笑。成大事者不需要朋友,不可感情用事。”
謝霁沒有殺劉虎。
他第一次違抗了仇劍的命令,在他空手而歸之時,仇劍并沒有表現出什麽憤怒,只是面色如常地出去買了好酒好菜。謝霁還在為劉虎躲過了一劫而暗自開心,直到晚飯時,仇劍遞給他一杯酒,讓他飲盡後,又送了他一個匣子,說是祝他‘生辰快樂’。
酒,是毒酒;匣子裏裝的,是劉虎的血淋淋的首級。
這是他內心深處埋藏最深、最痛苦的記憶,痛苦到每次回想起那段滿嘴鮮血、喉嚨灼痛無比的記憶,都恨不得将他喝血啖肉。
從那天起,秉性純良的謝霁便死了,死在了回憶裏。活下來的這個,是個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這段記憶他從未向別人提及過,可如今再次提及,心情卻異常平靜,頭一次不想殺人洩憤。
“為、為什麽?”盡管只是聽了只言片語,謝寶真依舊吓壞了,不可置信道,“他不是你師父麽?”
“曾經是。”謝霁糾正,用最平靜沙啞的語調說出了最殘酷的真相,“我不聽話,他便、毒啞了我。”
謝寶真怔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一生都處于父兄的疼愛中,族中關系和睦無比,從來不知道這世上竟有這般扭曲的關系!謝霁流落在外時才多大?那人竟因‘不聽話”個字,就毒啞了她的九哥!
謝霁走了幾步,見謝寶真沒有跟上,便回身看她。他好像在她眼裏看到了泛起的水光,片刻,方低啞道:“吓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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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多可怖的經歷,她若是知道了,豈不是要對他避之不及?
算了,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沒想到謝寶真搖了搖頭。下一刻,她猝不及防撲了過來,像兒時和謝淳風玩鬧那般抱住謝霁,将臉埋在他的胸膛悶悶道:“我心疼!你這麽好,不該遭受這些無妄之災。”
懷中的小少女溫軟無比,謝霁一怔,手下意識擡起,僵在半空中,不知該作何反應。
洛河水畔波光粼粼,夜風襲來,陌上楊柳依依,星辰和月亮溫柔地注視着相擁的兩人,四周一片悄寂。
謝寶真仰頭看他,懊惱道:“要是有糖在身上就好了。給你吃顆糖,心裏就不會苦。”
小孩兒一樣任性天真的話語,卻令謝霁心頭一軟……或許,這就是‘溫暖’的感覺罷。
情不自禁漫開一抹笑意,他望着懷裏溫暖的少女,啞聲說:“今夜,我已吃到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