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溫暖本來還壓抑着,只無聲落着淚,被向圖南這樣一抱,就像與家人走失的孩童,忽然間見到了親人。
她在他懷裏扭過身,埋在他胸前,哭出聲來。
向圖南抱着她,沉默着,由着她發洩般地哭,直到溫暖的哭聲小了,小孩子般抽噎着時,他托起她的臉,親了親沾滿淚的臉。
“受委屈了。”
溫暖剛剛停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她現在是真嬌氣了,動不動就哭。
原因,當然是因為他。
有人疼的人,才會更寶貝自己。
向圖南用手幫她抹掉眼淚,親了親她哭得滾燙的嘴唇,打橫将她抱起來。
溫暖像最乖順時的藍圖,窩在他懷中小聲抽着氣。
藍圖躲在不遠處,仍一臉警惕地看着剛才差點兒将它勒死的人。
“我看到那些八卦新聞了。”他輕聲說,抱着她的手臂結實有力,步伐平穩,“處理這個,我家有經驗,你別怕,沒事的。”
楊流舒是娛樂圈的人,明面上最腥風血雨的圈子,時不時就有各種消息纏身。
溫暖這麽難過,除了因為這個,還因為工作上的事,以及溫媽的不信任。
只是她怕都說出來,反而讓他擔心,所以不如就讓他這樣誤會着。
向圖南把她抱到床上,靠床頭坐着,用被子蓋好,自己去浴室擰了溫毛巾過來,幫她擦臉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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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嗎?”他柔聲問。
這是她問藍圖的話。
溫暖搖頭,抽了口氣,啞着聲音:“你喂一下藍圖。”
“好。”
他走出去,很快又折回來,先去洗了手,才回到床邊坐下。
“想怎麽吃?”
溫暖眼皮哭成粉色,鼻尖也微紅,眼裏還汪着淚,看他的眼神裏還透着委屈。
“不想吃。”
“那可不行。”他俯身親她,低笑道,“本來想親手煮給你吃,可是這會兒實在不想離開你,幹脆,我們出去吃。”
溫暖又搖頭。
沒心情。
向圖南捧着她的臉,輕聲問:“我說能解決,信不信我?”
溫暖眨巴着眼睛,點頭。
當然信。
“可是,我媽她……”
他了然一笑:“我都不在意,不是最好的證明?”見溫暖猶傷心着,他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過幾天我陪你回去一趟,我跟阿姨解釋。”
他真是越來越溫柔。
溫暖快要溺斃在他的柔情裏。
她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不管好壞,都想講給他聽。
“今天工作上,也遇到點事。”她的手揪着被頭,揪得皺了又松開,然後再揪。
向圖南摸了摸她的頭發:“真做得不開心,就辭職吧。”
“那倒不至于。”溫暖咬了下嘴唇。
最主要還是因為陳祺。
那是自己的恩人,她要真想排擠走她,溫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還手。
大不了她走人。
“那就請幾天假,休息一下。”
溫暖用力搖頭:“那更不行。現在請假,不正好說明我做賊心虛。我又沒做那些事,我誰都不怕。”
這是以前的溫暖回來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我沒事了,你別擔心。”手摸上小腹,她笑道,“我肚子都餓扁了。”
“外面快下雨了,加件外套,我們出去吃。”
溫暖有點不解:“下雨了,還非出去不可?”
向圖南把她拉起來,抱了抱她,笑道:“機會難得。今晚的廚師可是大有來頭,跟我外公家也頗有淵源。這些年因為年紀大了,手藝都傳給了兒子,他自己已經很少親自動手,只每年做個兩三桌保持手感。我媽是我外公唯一的女兒,特別嬌慣,才得他另眼相看,連帶着對我們也是愛屋及烏。”
這種傳奇般的人或事,讓溫暖聽得津津有味,一下子忘了煩心事。
向圖南忍着笑,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我說我女朋友今天受了大委屈,求着他動手。一整桌是來不及了,随便做幾個菜應該還行。”
這樣用心的安排,讓人完全無法抵抗。
溫暖加了件風衣,随着他出門。
利叔看到她,仍然十分有禮貌地和她打招呼。
“溫小姐,你好。”
“利叔,辛苦了。”
利叔笑呵呵的:“份內事。”
汽車停在一座小小的院落門前。
看起來很普通的農家小院,進了裏面發現靠着一邊院牆,還壟了地溝,種了幾畦菜,旁邊紮着竹籬笆。
有人領着他倆進屋,溫暖終于見到那位神秘的大廚。
是位很有精神的老人家,有點胖,笑咪咪的,像尊彌勒佛。
此人在家排行老四,一般人都稱一句四爺,溫暖随着向圖南叫,加多一個“爺”字,稱他四爺爺。
四爺呵呵笑着,一開口,竟是地道的京片子。
他很直白地誇溫暖漂亮可愛,又道歉,說時間太緊,做出的東西不盡如人意,要他們将就着吃點。
話雖如此,溫暖分明在他臉上看到手藝人對自己極端自信的矜持和驕傲。
那人領他倆進了間偏房,對着門有一道屏風,上面是《韓熙載夜宴圖》的一部分。繞過屏風,是一張是中式圓桌。
兩人在桌邊坐下,四個菜陸續端了上來。
清湯燕窩,抓炒魚片,黃焖魚翅,開水白菜。
四爺陪着他倆入席,還未開口,先就笑了起來。
“到了這裏,就不想其他的,來,小丫頭片子,趕緊嘗嘗,看合胃口不?”
溫暖看向圖南,在他的示意下拿起筷子,先夾了裏面唯一的素菜。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圓溜溜的。
“向圖南,好好吃啊!”
向圖南先看四爺,笑着說了句“四爺爺見笑了”,又看溫暖,眼中的神色更加柔和,“向圖南可不能吃。”
溫暖大窘,又悄悄地夾了片白菜送嘴裏。
四爺哈哈大笑:“行家那些稱贊我聽得多了,就她這種,才是最難得的。南南,你給她多夾一點,每樣都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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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向圖南雙手恭恭敬敬地遞了個盒子給四爺爺,道了謝,領着溫暖離開。
盒子是飯快吃完時,利叔拿進來的。
溫暖好奇,問:“什麽來着?”
“玉雕的松鶴童子。四爺爺喜歡這些小玩意。”
“所以你就不付錢了?”
他挑眉輕笑:“你覺得呢?”
溫暖愈發驚訝。
熱騰騰的飯菜祭五髒廟,滿是人間煙火氣;可是烹調出人間美味的那雙手,把玩着精雕細琢出的玉器,又很是雅致。
四爺爺倒是個有趣之人。
而他以玉雕代飯資,雙方都不論誰占便宜誰吃虧,細想一下,倒極是風雅。
溫暖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只覺稀罕,再想到做出這種事的人是他,不由感嘆:“真不像是你做出來的。”
這話怎麽聽着不太對勁?
向圖南白了她一眼,人卻笑着:“托得是長輩子的面子,禮數周全一點,才不算給長輩丢臉。不過我說,我請你吃了飯,投桃報李,你是不是該送我個禮物?”
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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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真的已經下起雨來。
秋末初冬的雨夜,本來最适宜窩在被子裏,結果向圖南施恩後不忘求報,一定要溫暖送他一條領帶。
溫暖被逼着随他進了一家店,一邊拿眼瞪他,一邊百無聊賴地幫他選着。
“這條怎麽樣?”
“太素。”
“這條呢?”
“豔了一點。”
溫暖無奈地又拿起一條:“這條呢?”
他毫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已經有類似的了,換一條。”瞪完了又笑,親昵地附在她耳邊低語,“這麽急着回去,是想幹嘛?”
溫暖:“……想什麽呢?”
她又拿起一條,在他身上比劃着,看了眼不遠處的導購,小聲道:“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硬逼着人家送禮物……多沒意思啊是不是?想要禮物,應該讓我偷偷買了送給你,才是驚喜啊。”
向圖南攥住她的手:“別動。嗯,就這條吧。幫我戴上。”
溫暖:……
她不會。
從來沒幹過這個,溫暖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偏偏他又壞,飛快地說了一遍後,就不肯再說第二遍,只由着溫暖在他脖子那裏瞎摸索。
不遠處的導購可能看到溫暖的窘狀,微笑着走過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被向圖南笑着謝拒了。
“笨手笨腳的。”導購走開後,他輕笑道。
溫暖一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随意給他套好,拍了拍手:“搞定。”
向圖南看了眼鏡子,嗤笑道:“你這是在系紅領巾吧?”
溫暖撐不住,快笑瘋了。
活該!
向圖南無奈搖頭,自行解開後,握着她的手。
“來,我教你。”
這次是真的在教她,手把手的,兩人的手時不時碰在一起,他的臉上一直帶着笑。
兩人面對面站着,表面上是在打領帶,看着倒更像是在調情。
“好了。”溫暖長舒一口氣。
他又一次看了眼鏡子,随手調整了一下,點了點頭:“湊合。”
溫暖立即倒豎起眉毛:“再說一遍。”
向圖南偏過頭,笑看着她,忽然一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口。
“謝謝。”
溫暖猝不及防,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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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紅着臉去付了款,被他牽着手出了店。
上了車之後,向圖南将裝領帶的盒子丢到一邊,笑着握住她的手。
“前面那頓飯,是哄你開心,後面這條領帶,是要讓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溫暖終于明白過來他此舉的用意。
“原來只是演戲啊。”她小聲嘀咕着,心頭是一陣陣的失落。
剛才那點旖旎的情緒,瞬間蕩然無存。
“什麽演戲?”他不滿地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你笨手笨腳的樣子不知有多好玩。反正我不管啊,我老婆就是全天下第一可愛。”
溫暖:……不要臉!
他這時忽然斂了笑容,很認真地看着她:“對了,明天你還是請一天假吧。我安排你做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