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周五那天的飯局原訂的是公司附近一家餐廳。大家雖然嚷嚷着要狠宰溫暖一頓,可是最後他們選的這家,價位也只是普通。
倒是溫暖過意不去,改訂了一家他們平時總是提起又嫌貴的餐廳。
到了餐地方,溫暖發微信給向圖南,問他到了哪裏。
他回了個定位過來,溫暖算了下時間,大概半個鐘就能到。
在等菜和等向圖南的這點空檔裏,大家各自拿着手機,刷微博,聊微信,逛淘寶,或者聚一起聊天,很是輕松,完全不覺得無聊。
溫暖本來想跟那位富二代同學聊一下雙十一的事,結果被陳祺拉着聊天。
“住一起了?”陳祺小聲問。
一上來就是這麽私人的問題。
幸好問話的是陳祺。
溫暖臉微紅,點頭:“嗯。”
“他求過婚沒有?”
溫暖笑着搖頭:“太早了吧。我跟他都可以再等兩年。”
陳祺點頭:“也是。就是這樣的話,你平時可得注意點兒,小心懷孕。”
溫暖心中微微一痛,強笑道:“我明白的。”
陳祺又笑起來,“不過說真的,要真有了,也不是什麽壞事。你正好趁機趕緊結婚,把他綁牢了。”
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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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祺悄悄地推了她一下:“看你也不是個沒心眼的,怎麽有時候又這麽傻白甜?”
溫暖更加不解:“怎麽了,祺姐?”
陳祺提了下嘴角,臉上的笑看起來有點怪:“我也不點明,但就今晚這些人裏面,有人心思不單純,你也多留點心吧。”
溫暖抿着嘴唇,無言以對。
大家想見向圖南,在她想來,就是為了開他倆的玩笑。
比如高中時大家就會這樣。
她真沒敏感到覺得全世界女人都在肖想她的男朋友。
那得多大的臉啊?
陳祺輕嘆一聲:“暖暖,你別怪我說話直,向先生這樣的條件,外面多的是女人想撲上去。他再真心,難保別人動歪心思,比如說酒後亂性……別笑,我可是跟你說正經的。萬一人家搶在你前面懷上了,那你說你怎麽辦?所以還是結了婚,才有保障。我也就是自己結婚生了孩子,才敢跟你直說,要不然還得擔心你覺得我在挑撥離間。”
溫暖想到現在屢見不鮮的出軌,也頗為無奈:“要真是那種人,結婚又有什麽用?不過我相信他不會的。”
陳祺簡直是恨鐵不成鋼,白了她一眼:“那肯定不一樣。真結了婚,有了證,你就是合法的,争什麽都有底氣。你們就是小女孩,把愛情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我告訴你吧,等過兩年你自己再回頭看吧……”
溫暖急急打斷她。
陳祺是好心,可是她的話聽在溫暖耳裏,就像在質疑向圖南。
這讓她不太舒服。
她抿了下嘴唇,低而堅定地說:“我相信他。真的,我們兩個,不管是哪一個,哪怕有一點點不堅定,都沒辦法再走到今天。”
陳祺嘴唇微張,又慢慢抿到一起,歉意地沖溫暖笑了笑。
溫暖看她這樣,覺得自己的反應可能過火,忙小聲道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陳祺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沒怪我就行。感情的人,冷暖自知,你這麽有信心,我也替你高興。”
向圖南遲了半個鐘才趕過來。
這幫家夥那天吵着鬧着要見向圖南,他人真到場了,卻忽然都變得拘束起來。好在向圖南很擅長活躍氣氛,這一幫人裏,除了陳祺年長一點,大家的年紀都相差不大,在向圖南的調動下,大家很快就變得活潑起來。
溫暖沒有特意去留意哪一個“心思不單純”,不是覺得祺姐在危言聳聽,而是都是同事,以後每天還要見面,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多心戴上有色眼鏡去看人,弄得草木皆兵。
要真擔心到這種地步,每天疑神疑鬼的,那以後她還要不要正常過日子?
再說,向圖南在她眼裏雖然天下第一帥,但那畢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她以前就有朋友說過,不喜歡單眼皮的男生。
所以他哪裏有那麽人見人愛啊?
他有溫暖愛就夠了。
散席時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向圖南被灌得最慘,可是他除了身上酒氣重了點,臉有點紅,意識卻仍然十分清醒。
幫開車的人叫了代駕,又提前叫了他家兩輛車過來,将沒車的那幾個,按住地分別送回去。
陳祺走在最後,此刻正靠坐在她自己車的後座上。
溫暖隔着車窗和她擺了擺手:“到家給我發個微信,祺姐。”
陳祺笑了笑,勉強支起身體,看着向圖南:“向先生,好好對暖暖,她對你……她……”
溫暖大概猜出她想說什麽,忽然覺得有點尴尬又害羞,忙打斷她:“好了,祺姐,快點回去吧。”說完吩咐前面的代駕開車,把陳祺的話摁殺在她口中。
一直等到陳祺的車已經看不見了,溫暖才收回目光。
她的身上忽然一暖,他的西裝外套披到她的肩頭。
“祺姐說你什麽?”他從身後抱住她,把她整個人裹到外套裏。
溫暖咬着嘴唇笑:“沒什麽。我們怎麽回去?我開車過來的,要不然也叫代駕?”
他在她耳上輕輕咬了一下,低笑道:“車放這裏。我們走回去。”
溫暖被吓到了。
走回去?
這麽遠的路啊!
再看一眼腳上的高跟鞋。
她覺得真走回去,自己的腳大概就廢了。
向圖南已經繞到她前面,握着她的手,把她的胳膊穿到外套裏,牽起她的手。
“走吧。”
溫暖被逼着往前走了幾步,又有新的問題。
“你把衣服給我,你怎麽辦?”
“我喝了酒不冷。”
“我也喝了酒,還穿了開衫。”
向圖南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笑道:“手這麽冰,還敢說不冷。”他忽然松開她的手,蹲下來,用兩只手捂上她光裸在外面的小腿,“腿也是冰的。”
他的手倒真是很熱,捂在腿上,特別舒服。
溫暖彎下腰,攥住他的手。
“行了,走吧。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了。”
先走着吧,等走累了再打車也不遲。
向圖南還舍不得放手,兩只手在她的兩邊小腿上都搓揉了一遍,才肯站起來。
“暖暖的腿摸起來好舒服。”他說。
溫暖:……
他抓住她一只手,又帶着她往前走,沒走幾步,換他停下來。
“不行,你穿着高跟鞋,我背你吧。”
說着就半蹲到她身前。
溫暖在他肩上拍了拍,笑得不行:“我穿裙子呢,怎麽背啊?”
向圖南愣怔了一下,直起腰。
“那我抱你。”
他有點不對勁。
溫暖呆看了他幾秒,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喝多了吧?”
向圖南一把捉住她的手,輕笑道:“沒有,清醒着呢。我就是高興,特別想跟你慢慢地走一段路。”他拉她入懷,用更低的聲音說,“我以前答應過你的。”
這個人啊,總會忽然讓她感動得不行。
她把臉埋到他懷裏,小聲呢喃着:“那就一起走吧。你可得抓緊我的手,不準再松開。我累了,你再抱我。”
他的話帶着酒氣和熱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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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兩人一直走到月上中天。
溫暖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反正穿得是A字裙,下擺有那麽大,她最後還是提高裙子,趴到向圖南的背上,雙手緊緊地摟在他肩上。
他的手托着她的大腿,兩只他剛剛摩挲過的小腿垂在他身側。
農歷初八,月亮只有半輪,沒有她獨自走到江邊那晚的大和圓。
可是她覺得,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好的月色。
“向圖南。”
“嗯。”
夜風柔柔地吹過她的臉,她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脖子。
“你最好了。”聲音很輕很輕,嘴角帶着笑,眼裏卻閃着淚光。
他停了一下,笑了,把她往上托了一把,繼續往前走。
“客氣。不好你也看不上啊,對吧?”
中學時的溫暖不喜歡直接說“我喜歡你”或者“我愛你”。她表達愛意時,說得最多的,一直是這一句--向圖南,你最好了。
而他回應她的,總是“不好你也看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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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下午一上班,陳祺就把溫暖叫到她的辦公室。
“說件事。”她示意溫暖先坐下,“你們這邊新接的這幾個項目,我想分一到兩個到陳志君那邊。”
溫暖以為自己聽錯了:“把我們的項目給陳志君?”
陳祺盯着溫暖的眼睛,點了點頭:“沒錯,這是我跟鄭總商量過後的決定。”
溫暖坐在那裏,還是覺得不太敢相信。
沉默了一下,她決定直接問。
“祺姐,在你面前,我也不說那些虛的。這些項目,直接和每個同事的獎金挂鈎,現在讓給隔壁,他們能願意?就算是我自己,說句實話,也覺得不公平。”
一直以來,大家都是各憑本事做事,不論好與壞,後果自己承擔。
十月份因為超額完成任務,這剛進十一月,又接連接了幾個不小的項目,大家正高興着呢,結果現在要求對隔壁扶貧,任誰都不會甘心。
陳祺笑看着溫暖,十分和顏悅色的:“暖暖你別激動,先想一下,我之前已經跟你提過,以後需要加多你們兩邊的合作,還記得吧?”
溫暖沉默,點了點頭。
記得。
“我知道大家的獎金和項目挂鈎,不過确切地說,是和完成的項目挂鈎,不是和接到的項目。你們這邊近段時間,手頭上的數目比較多,按照我的經驗,已經超負荷了。所以我的建議是分出去,正好趁機跟隔壁加強聯系。要記住,你們是一個團隊,而不是競争對手。鄭總一直想看到的,是大家凝聚在一起,而不是公司內部互相拆臺,争個你死我活。”
陳祺這話溫暖也明白,她自己也有考慮過大家的承受能力,只是她相信,大家肯定是寧願加多一點班,也不願意平白無故讓隔壁占便宜。
陳祺站起來,沉默着在辦公室裏踱了幾步,忽然停下來,深深地看着溫暖。
她的眼中含着期盼:“回去給你們那邊的人做做思想工作。說抵觸,肯定有,不過我相信暖暖你肯定有辦法搞定的。”
燙手的山芋就這樣扔到她的手裏。
可是問題并不是她能不能安撫下面那幫人這件事。
陳祺見溫暖還不是很情願,笑着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
“暖暖,我想你肯定明白,我們公司并不是業內頂尖。所以才更需要做幾個漂亮的項目出來提高公司的知名度,留住老客戶,吸引新客戶。所以我們大家,包括我,甚至鄭總,都不要總想着‘數量’,要多想一點‘質量’,你明白嗎?與其想着抓多幾個項目,好多拿一點獎金,倒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做出更漂亮的方案來,讓客人,業內對我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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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沒有再和陳祺據理力争,一來是因為陳祺的确早就給她打過預防針,她也算是有一點點心理準備。
另外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有自己的一點猜測。
她覺得陳祺,或者說,是鄭總,可能最終的目的是想将兩組合并。等兩邊的合作越多,就越像一個整體,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到時她和陳志君兩個人的身份都會有點尴尬。
所以到最後,可能只會留下他倆當中的一個。
如果在以前,她很有自信,最後留下的會是她。
因為陳祺不喜歡陳志君,作為多年的對手,兩人肯定有積怨,陳祺借機踢走他,在情理之中。
溫暖自信自己的能力不比陳志君遜色,與陳祺私交還要更好,有個擁護自己的下屬,也利于陳祺地位的穩固。
可是,現在,她覺得鄭總和陳祺可能要放棄的是她。
或者說不是主動想放棄,而是被動地作一點預防措施。
這幾天接連接的幾個項目的甲方,除了錢總,都是在向家那場酒會上認識的,并且直接點了她的名。
不管願不願意承認,對方看得是向圖南的面子。
有新項目是好事,但站在鄭總的角度,這幾個客戶是她私人的人脈,如果不能将這些客戶轉化成公司的可持續資源,那麽這裏面,就有很大的隐患。
鄭總大概在擔心她會辭職,或者跳槽。
而陳志君,雖然私德有虧,但辦事能力還是有的,鄭總既然以前沒介意過他的私事,相信以後也不會。
至于陳祺,她曾經在酒後已經表達過她的擔心。
當時溫暖曾經表過忠心,但是未必真能讓陳祺安心。
溫暖不懷疑陳祺對她的好,但是這是職場,陳祺能一路爬到副總的位子,自然有着她的心機和手段。
陳志君已經是陳祺的手下敗将,現在又是她的下屬,在鄭總面前,還是她更有話語權。
相對來說,或許陳祺覺得她才是更大的威脅。
往陰暗的地方想,或許這才是那天陳祺勸她趕緊懷孕結婚的原因之一。
溫暖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
這樣暗搓搓懷疑自己的恩人讓她覺得自己十分卑鄙,可是混了這麽多年,她有自己的直覺和判斷力。
她隐隐地感覺到,現在自己的身邊,并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到的那麽風平浪靜。
溫暖靠在椅背上,仰着頭,看着天花板。
第一次,她覺得累,并萌生了退意。
或許,幹脆辭職,去給向圖南當助手算了。
免了他兩地奔波,又可以天天厮守在一塊兒,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