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程熠心裏有種預感，簡寧可能想要跟他提分手了。他不想面對這個問題，也拒絕去思考這個問題。
簡寧回到A市一個星期之後，明明約好要好好談談的兩個人，卻愣是一面都沒見着，因為程熠莫名其妙地開始變得很忙。
一開始，簡寧還以為他真的是忙，但忙到兩人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就太不正常了。她後來細想想，猜到程熠應該是在躲着自己。
簡寧無奈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又不是催債的。
她拿起手機，給程熠發了條微信：我們還是見一面吧。有些話在手機裏說，也太兒戲了。
程熠隔了三個多小時，才回複她：我現在去你那兒。
簡寧當時都睡着了，看到他的微信之後，又看了看時間，這都半夜兩點了……但一想到要說的事，簡寧就睡意全無，坐起來回複：好，我等你。
40分鐘之後，簡寧住所的門鈴響起。
簡寧開門，見程熠戴着帽子和口罩，“你生病了？”
程熠搖搖頭，走進來，拆下口罩說：“沒有，怕被人認出來，再拍到什麽，對你影響不好。”
簡寧低頭，“謝謝。”
關上門之後，程熠緊緊摟住簡寧，貼着她的耳邊說：“我好想你。”
兩人快兩個月沒見過了，簡寧又何嘗不想他，手剛伸上來，也想抱住他，但頓了一下，又放了下來。
簡寧問：“你想喝什麽？咖啡還是茶？”
程熠放開她，走到沙發坐下，“不用那麽麻煩了，水就行。”
簡寧從冰箱裏拿出礦泉水，手摸到溫度太涼，還是倒在了杯子裏，又添了點熱水，再試了下水溫，覺得易入口了，采訪到程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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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熠看着水杯，沒着急喝，等着簡寧要跟自己說的話。
簡寧坐他旁邊，中間隔着半個人的距離，搓着手心，也看着茶幾上的水杯。
“程熠，我……”
“其實……，呃，你覺不覺得……”
程熠問：“你是想跟我分手嗎？”
簡寧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想好的事情，卻突然不知道怎麽面對他。現在他自己問了出來，她心跳漏了半拍，接着艱難地點了點頭，“嗯。”
程熠往沙發上一靠，也不知是無力，還是氣的。
他問：“就為了一部電影？”問完像是感到嘲諷似的，還搖了搖頭。
簡寧一聽心頭就蹿起一簇火苗，但她不想跟他吵。程熠對她的好，她心裏都知道，所以她想和平分手。
客廳裏沉默了幾分鐘，最終以簡寧的一聲嘆息，打破了沉默。
“按理說，我們倆都在娛樂圈，應該更能互相體諒才是。但每次我面對媒體，要隐瞞我們倆的關系時，還有你為了遷就我，不得不躲躲藏藏時，我都覺得很對不起你。一開始我還覺得，對你更好一些，更聽話一些，多少能補償你一些。但時間長了，心理負擔就越來越重，到了後來，只要一發生這種事，我就想神經衰弱一樣，腦袋裏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完了，又要給你添麻煩了。”
客廳只開了一盞燈，不算明亮。
程熠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覺到他胸口大大地起伏了一下，像在努力的壓抑什麽。
“如果我願意忍受這些呢？哪怕我們倆現在的相處模式，跟我這麽多年期望的完全背道而馳，我也心甘情願地願意為了你去忍受這些呢？你還願不願意繼續留在我身邊？”
前方的路荊棘密布、危險橫生，若我心甘情願為你去赴趟險，你又願不願意跟在我身後呢？
簡寧聽到他這話，熱淚一下子就湧到眼眶了。她也靠在了沙發上，昂起頭，把眼淚憋回去。等情緒穩定些了，才再開口，卻沒想到還是染上了哭腔。
“既然愛得那麽累，何必呢？”
程熠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熱，她的手冰涼。
“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別的選擇？簡寧想了想，難道是讓她放棄拍戲，當他身邊的小女人？那不可能。或者繼續維持現在的關系？那還是要繼續委屈他過着偷情般的情侶生活，以及下次再有敏感戲份的劇本，兩人還會再發生矛盾。
簡寧覺得，愛情哪怕不能互相給予營養，也別互相拖累呀。
兩人已經走到死胡同了。
簡寧貪戀程熠的溫暖，但兩人的觀念上确實是合不來。
簡寧左手握拳，逼自己狠下心，右手從他的手掌中，抽了出來。
程熠手心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他沒繼續糾纏。
他感到很挫敗，自己都願意讓出這麽大的步了，為什麽她連跟自己一起沉重都不願意？難道是因為她對自己的感情，并不像自己對她那麽深？通俗點說就是她沒那麽喜歡自己？
這個認知讓他心裏十分難受，甚至感到生氣。
他站起來，大步走到門口，手擰開門，又停了下來，對簡寧說：“你想要不受幹擾的演藝事業？那我成全你。明天我就讓人事部給你安排一個專職的經紀人，以後你所有的工作安排都由公司來安排，我不會再過問。”
他這番話有賭氣的成分，就像小孩子鬧別扭時，大聲地說：“我再也不回這個家了！”說完就幹淨利索地走出大門，像是要潇灑地準備浪跡天涯，心裏卻無比地期盼着家人快點把自己帶回家。
門鎖“咔噠”一聲帶上之後，簡寧的淚水就再也憋不住了。
她側躺在沙發上，抱着抱枕，哭了一夜。
**
程熠說話算話。
第二天，簡寧身邊就多了一位專職經紀人。
從公司經濟組的工作調整來看，程熠也确實徹底放手了。
簡寧心裏并沒有放輕松的感覺，反倒像是在被他用鈍刀子割一樣。
新經紀人名叫陳美娟，是楊希選的，跟簡寧同歲。常年的牛仔、T恤、帆布包，長發高高地紮成馬尾，有着超乎年齡的質樸。
楊希選她是因為程熠很久以前就說過，簡寧身邊不需要業務能力多強的人，只要人品過關別太笨，別給簡寧拖後腿就行。陳美娟為人老實又機靈，剛好符合程熠當初的要求。
但陳美娟自己不這麽想，她覺得公司既然能把一姐交給自己帶，就是認可了自己的工作能力。所以哪怕楊希已經囑咐過她，只要按照公司的計劃來打理簡寧的工作就行，可她仍然不放松，總想多使一把勁兒。
終于，機會來了。
簡寧如今接到的廣告、片約、特約通告，多如牛毛，推掉的也多如牛毛。而陳美娟在牛毛之中，找到了一顆滄海遺珠。
那是一部由晉江網文改編的古裝電影，電影名叫《江山美人》，網文又名《将軍的小嬌妻》。
陳美娟是看着這篇文長大的，對這篇文有着特殊的感情，當她得知這部電影的導演向簡寧發出邀請之後，她簡直激動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可沒想到楊希那兒，一下就把這部電影給否決了。
楊希的理由很簡單，簡寧的定位是走高端路線的，以前拍的戲都是藝術片，放到電影節就能獲獎的那種。《江山美人》是網文改編的，整部電影的定位也很商業，感覺就像要走流量圈錢的電影。簡寧拍這個，不是自貶身價嗎？
楊希現在是逐影藝人管理部的最高領高人，陳美娟是不敢跟她對着幹的。于是陳美娟開始給簡寧安利這部電影的好……
“簡寧，我從初中就開始看這篇《将軍的小嬌妻》了，所以我特別了解這篇文的讀者基礎有多深厚。而且執導這部電影的導演也是個鬼才，跟咱們程導一樣，也在國際上拿過獎的！”
楊希這段時間一直避免在簡寧面前提到程熠，但陳美娟以為程熠和簡寧的緋聞只是緋聞。
想到他，簡寧的心口就像被捏了一下。分手之後，想要忘掉一個人，還真難。
現在聽完陳美娟的比較，就覺得怎麽可能跟程熠一樣呢？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那麽”有才華的人。
她興趣乏乏地接過劇本翻了翻，沒想到劇情還真不錯，越看越入迷。她把劇本的封面和封底都仔細地看了一遍，也沒看到署名的編劇，心想難道這個導演也是自己寫劇本？
陳美娟見簡寧對劇本感興趣了，滿眼期待地問：“怎麽樣？”
簡寧如實說：“劇本不錯，但楊希也有楊希的道理。你要不再去問問楊希的意見吧？”
陳美娟以為簡寧喜歡了，就可以走捷徑了，沒想到簡寧還是讓她走程序。
楊希以前是姜岚的助理，不是什麽大人物，她年紀也輕，怕壓不住場，所以平時在公司面對下屬時很嚴肅。
她見到楊希就有點犯怵，總覺得自己說服不了楊希。
于是左思右想之後，她決定越過楊希，再找更上一級的領導，推銷這部電影的好。
**
李遙坐在辦公室裏，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劇本，又擡頭看了看陳美娟，感到頭疼。
陳美娟聲淚俱下地安利《江山美人》的好，李遙揉着太陽穴，心想她怎麽還沒講完。
終于，李遙聽不下去了，手一擺，“行了行了，你別說了。”
他敲了敲劇本，“衆所周知，咱們公司對簡寧最為重視。所以呢，簡寧要接拍電影的話，其實楊希說了不算。”
陳美娟眼睛一亮，心想平時高高在上的楊希，原來在高級管理層屬于說不上話的人嗎？
李遙像是看懂了她的微表情，輕笑了一下，“不止她說的不算，我說的也不算，就連簡寧本人也做不了主。”
陳美娟疑惑了，你們全都說了不算，難道是要老天爺來做決定的嗎？
李遙指了指樓上的三樓說：“簡寧的事，得聽程熠的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