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一刻,陸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阮瀾挽了起來。她動作很輕,但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自己還往前挪了一步,稍稍擋在陸追前方。
陸追能看見她一側的肩膀,很瘦,好像自己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似的,卻像個護着小雞崽的母雞。明明自己也就沒多點大,虛張聲勢。
阮瀾蹙起眉頭,沖秦逸搖了搖頭,心裏想着:好不容易招到的員工,再被你給弄走了,我上哪兒掙銀子去?
秦逸見阮瀾态度堅決,也不再多問,只推了下手裏的油紙包:“那這韭餅……”
“砰”的一聲,阮家的大門被重重的關上了,若不是秦逸退的及時,險些砸在他的臉上。
阮瀾被陸追拉了個踉跄,待她站穩了,陸追即刻松手,轉身便往院子裏走。
阮瀾匆匆追上去,陸追又猛地一停,她“噗通”一下就撞在他的身上。
“怎麽總是這麽突然,下次打聲招呼啊。”阮瀾捂着自己的鼻子,嘟囔着。
“為什麽不把我的事情說給他?為什麽不解釋?”陸追突然開口問道。
阮瀾後退兩步,看着陸追脖子上的碎發,問道:“解釋什麽?和他說什麽?我和他很熟嗎?”
“不熟?”陸追問道。
不熟別人怎麽會提出讓你去他家中住?不熟阮叔為何要送回禮?不熟他又怎麽會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敵意?
阮瀾開口就回:“沒睡過,不熟。”
陸追啞口無言:“你竟然……”
阮瀾方才嘴快,把現代的網絡用語随口說了出來,此刻忙不疊的遮掩:“開玩笑開玩笑,咱們兩個都說好的事兒了,蓋過章的,還能随便反悔不成?我這個叫做以身作則。”
陸追沉默片刻,開口問道:“你方才去秦家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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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瀾:“哪有什麽事兒?不就是被他娘奚落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我想嫁給她寶貝兒子,簡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秦逸說了什麽?”陸追問道。
“沒說什麽啊。”阮瀾聳了下肩膀:“媽寶你知道嗎?以後誰嫁過去誰倒黴。”
陸追聽了這話,挑起眉頭上下打量了阮瀾片刻,嘴角微微挑了一下——還不算太傻。
他走到那堆竹片邊上收拾起來。
莫名的,阮瀾覺得他那一抹笑是嘲笑。
嘲笑?
阮瀾再看他時,那抹笑又沒了蹤影,低壓的眉一如往常,帶着股冷冰冰的滋味。
阮瀾才不想和個中二氣息爆棚的小子一般見識,拎着兩個竹籠歡歡喜喜的從後院出去,找了兩個沒什麽草的地方放下,又往裏面塞了一大堆的鮮草。
在阮瀾看不見的地方,陸追斜依着牆,看着她滿身雜草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又勾了勾。
也不怪陸追嘲笑她,即便是在陸府日漸式微的情況下,丫鬟小厮也都都眉清目秀,加上衣着打扮的陪襯,有些甚至比普通人家的小姐看着還要端麗。
哪有像她這樣蓬頭垢面的,被人看見非得逐出府去。
不過勝在年幼天真……
大抵是陽光猛烈,陸追晃了下神。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上好的墨玉,讓他不由得想要挖下來,占為己有。
那股熟悉的戾氣再度湧上心頭,陸追垂眸,深吸了一口氣,又将其壓了下去。
阮瀾也不是完全沒準備,另用了兩根繩子兩個鐵絲鈎子做陷阱,只要兔子一進來,竹籠的蓋兒就會合上。不出意外鈎子一拉,兔子就被困在裏面了。
安放完兔子陷阱,阮瀾叉腰看了一眼,幻想着兔子肉的滋味,心裏別提多美了。
先吃上好的,再拓展事業,賺銀子!
阮瀾覺得幹勁兒十足,當下就從後院裏鏟了一堆風幹的泥料扔到石板地上,開始殺泥。
她幹得熱火朝天,一邊對陸追說道:“看好了,先從上往下垂直鏟一片兒薄泥,然後反轉泥鏟往泥堆上拍。按照方向來,全都從一邊鏟,另一邊拍。”
她一邊教着,一邊說着:“哎喲我的天,我勤勞肯幹的小腰,懷念真空練泥機。”
陸追并不知道真空練泥機是什麽東西,但他能肯定的是這家人目前對他沒有惡意。雖說對方現在有地方住有東西吃,可歸根到底,一個女子的命也是捏在別人手裏的,更何況她這樣的處境。
這麽想着,兩人倒是同病相憐。
他走上前去,伸手接過泥鏟,一言不發地按照她的說法幹了起來。
“對對對,就是這樣,孺子可教!”阮瀾一開始還不放心,看了一會兒之後發現陸追耐得住性子,鏟的泥也薄,這樣殺的更快,等一會兒只要軟硬均勻光滑就算成了。
幸好阮家後院堆了不少現成的泥料,不然要從粉碎瓷石開始就太累了。加上其中還要洗料、風幹等步驟,到開始手工拉胚之前,還要有大量的準備工作,需要大量的準備時間。
她現在有一部分成料,只要注意瓷石泥料的續接就行了。
陸追殺完泥,阮瀾檢查了一下,覺得沒問題,就推了小車來将泥送到悶料室。
兩人忙活到晚上,匆匆吃了點東西,阮瀾從菜園裏揪了幾根青菜葉,心疼的不行,但也算今日幹活的加餐了。
因着累,兩人早早的就歇下了。阮瀾之前将另一間屋子的東西收拾了一番,暫時移出一塊空間給陸追歇息使用,又找了兩套阮鈞之前穿的衣裳給他。
夜深人靜的時候,陸追的房內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人影從房內出來,推開後院門,走到阮瀾白日放置的竹籠邊上,低頭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
而白日在秦家,秦逸回來正巧遇上秦氏,秦氏一見他手上仍拎着油紙包,這便問道:“怎麽?家裏沒人?”
秦逸搖了搖頭:“沒有,阮阮沒要。”
秦氏冷哼一聲,一撇嘴:“給她臉還裝上了?以為自己還真是千金大小姐拿架子不成?以往她家裏還算有點銀子,如今我是聽了,她家什麽都沒了,還在這裏窮裝什麽?”
“娘——”秦逸有些央求的喚道。
“怎麽?我還說錯了不成?”秦氏剮了秦逸一眼:“怪就怪在他們家沒本事生個兒子。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麽花樣?還不是得嫁了依靠夫家?要不是你爹非要守什麽君子之諾,她能進咱們家門?那都是便宜她了。看看咱們逸哥兒,生的這麽好看,村裏哪個姑娘不巴巴的想湊上來?要不是你和我說情,我理這小丫頭的嗎?逸哥兒,你聽娘一句,日後你是要去京城裏做大官兒的,到時候娶哪個不行?娶好了還能在官道上給你幫襯。可若是娶了這阮家丫頭,那便只有拖後腿的份兒。”
秦逸年少,又非長在達官貴人紮堆的地方,對依靠妻族說法反而有些抵觸。他同多少輕狂少年一般,覺得只憑自己便能扭轉乾坤。
他斟酌片刻,想着如何能讓自己娘松口,這便開口道:“娘的心意我明白,但阮叔畢竟與父親有過約定。君子重諾,到時若讓人說了去,也是不好。”
秦氏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否則也不會出主意讓阮瀾住到秦家,她說道:“這個娘自然曉得,只是你爹那約說的只是‘接進門’,又沒說是妻是妾還是其他的什麽。”
秦逸嘆了口氣,只覺得想要說服自己娘親可謂路漫漫其修遠兮,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他想着阮瀾,又猛然想到阮家院子裏的那個少年,便開口說道:“娘,您之前可聽過阮家還有遠房表親?”
秦氏冷哼一聲:“怎麽了?幹嘛問這個?難不成那小啞巴告訴你她還另有婚約?和個什麽遠方表哥?那她阮家還真是一女多許啊。”
秦逸一愣,自己當時倒是沒想到這個,但看那少年的樣子,顯然就是不想讓自己和阮阮多接觸。
原本阮阮小時候最是喜歡跟着自己,上次自己去阮家她也還好,可總感覺有些不同,好像換了個人似的,難不成真是因為這位表兄?
他喜歡阮瀾,阮瀾和村子裏的姑娘們都不一樣,溫柔安靜,長的又好看,笑起來總是甜甜軟軟的。她也寫的一手好字,雖仍有些閨閣的秀氣,但關節處卻有着堅韌的風骨。
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她應當跟着自己,甚至夢裏也會出現她和自己拜天地的模樣。想對她好,想獨占她,甚至還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歉意萦繞在心頭。
秦逸搖了搖頭,回道:“沒有,就是阮家來了個少年,說是阮阮的遠房表兄,倒沒提婚約的事兒。”
秦氏聽了,眼睛滴溜溜轉了好幾圈,朝着阮家的方向看去:“我與阮婁家的倒還相熟,恰好要去大輿鎮,這便去打聽打聽。”
作者有話要說: 阮阮:兩面派,人前小可愛,人後大禽獸。
阿追:我?你尚未見到我禽獸的樣子。
今日還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