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觀察日記

第1章

江市是臨海的一座小城市，海入內陸，分成無數條河道，源頭的大海源源不斷地提供流水，也讓某些東西找着機會，從大海賊溜溜地鑽了進來。

今天是個再好不過的天氣，連日的雨天終于結束，太陽高挂，曬得人皮膚發燙。家家戶戶都連忙趁着這個好天氣将潮濕的被褥拿出來晾曬，憋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孩子們也跑了出來，顧不得地上還未消失的水坑，和自己的小夥伴玩耍，偶爾一腳踩進水坑裏，濺出無數灰色泥點。

河面上波光粼粼，陽光照在水面上，偶爾有一條魚飛快地蹿了過去，魚尾輕擺，水面漾起道道波紋，又很快消失不見。

河裏的魚也是小孩子們的玩具。

小水在河裏悄悄地探出了頭。

幾個小孩就在他的不遠處，蹲在河邊，腦袋湊到一塊兒，拿着簡陋的自制魚竿釣魚，一個個激動地看着魚鈎沉入的水面，偶爾一點動靜，便能讓他們立刻激動地喊出聲來，又很快被同伴捂住。

小水擺了擺尾巴，張開口，卻喊不出和他們一樣的話，只好又閉了回去。

他失落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爪子，看到皮膚上的鱗片，流光溢彩，恍若陳列櫃上最珍貴的寶石，可在他看來，卻和魚鱗沒什麽區別。

是的，魚鱗。

他從蛋裏面爬出來這麽久了，也就只見到河裏的魚和他長得像，那些陸地上跑的人，身上光禿禿的，長得可和他不一樣。

小水失望地吐出一串泡泡，咕嚕嚕沉了下去。

那些小孩在河邊等了很久，魚鈎小幅度地晃動了好幾次，卻沒有任何一條魚上鈎來。剛開始的興奮過去，這些小孩也漸漸失望起來，低垂着頭，很是難過。

一直關注着他們的小水晃了晃尾巴，指揮着一條魚靠近了他們。那條魚不大不小，在這條河裏悠閑生活着，也沒有天敵，将自己養得白白胖胖，哪知道今天忽然天降橫禍，一下子就失去了神智，直愣愣地朝着魚鈎游了過去，目的明确，魚身在河中劃出一條直線，啊嗚一口咬到了魚鈎上。

“嘩”地一聲，魚竿提起，水花四濺，上鈎的魚一下子回過了神來，劇烈地搖擺着尾巴掙紮着，試圖從魚鈎上掙脫下來，可還不等它成功，忽地從旁邊伸過來一個抄網，将它牢牢地兜住，再也掙脫不了。

那些釣到魚的小孩們歡天喜地的走了。

小水這才重新冒出了頭。

他巴巴得望着那些小孩離開的方向，直到什麽都看不到了，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雖然才剛出生沒多久，可是他也隐隐約約知道，這些人類并不會喜歡和他們長得不一樣的自己。他的身體細細長長的，還有鱗片，就和河裏的魚一樣，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品種，可那些人類捉到了那些魚，只會将它們吃掉。

小水可不想被吃掉。

他本能的知道，自己和那些魚是不同的，他和人類一樣，也将那些魚當做食物……可他想了又想，摸摸自己頭頂的小角，看看身後的尾巴，卻是怎麽也想不出來自己究竟是什麽。

不是人類，不是魚，那應該就是怪物吧！

聽到人類的聲音，小水又急急忙忙鑽回到了水裏，等到腳步聲漸行漸遠，他才又再次冒出了頭來。

那些人類經常湊在一塊兒，魚也是成群結隊的，只有他是孤零零的小怪物。

趴在岸邊看着那些走遠了的人，聽到從風中傳來的笑聲，小水眼中溢滿了羨慕。

做人真好啊……

……

江奶奶和往常一樣去河邊洗衣服。

前幾日雨連下好多天，積攢了許多髒衣服，洗了也晾不幹，如今天氣好，正好可以一口氣洗了。只是她剛蹲下沒多久，頭頂忽然聚集了陰沉沉的雲，将原來的燦爛豔陽遮蔽，還有陣陣悶雷聲從雲朵裏傳來，風雨欲來。

自己的被子還曬在那裏呢！江奶奶心中暗道一聲不好，也顧不得衣服有沒有洗完，急急忙忙站了起來，抱起一大盆濕衣服往回走。只不過她才剛一回頭，就看見一條銀色的小泥鳅踩着本不應該存在的爪子從河裏爬了上來，速度還飛快，幾下就爬到了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翹起上半身擡着頭，口中還對着天空發出稚嫩的叫聲。

江奶奶的目光頓時被那條銀色小泥鳅吸引了過去。

頭頂雷雲滾滾，雷聲也一陣比一陣響，轟隆隆聲連綿不斷，天色也越來越陰沉，眨眼便昏暗的如同夜幕。江奶奶眼睛不太好，再朝着那塊大石頭看去，除了能看到一抹銀光之外，什麽也看不清。

她很快又想起家中晾曬的被子，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麽銀色的泥鳅，連忙擡腳朝家中走。

她還沒走幾步，頭頂忽然轟隆一聲，一道巨大的雷霆自天幕而來，幾乎要劈穿天空，也讓世界恢複了一瞬間的明亮。而她身後的那條銀色小泥鳅，仿佛也跟受到了驚吓一般，稚嫩的叫聲一聲比一聲響。

泥鳅還會叫的？

江奶奶腳步一頓，又轉頭往回看去。

那條銀色小泥鳅已經在石頭上蹦跶了起來，尾巴歡快地搖擺着，叫聲也不像是驚慌失措，反而還透露着喜悅。

還不等江奶奶反應過來，又一道雷霆轟隆一聲劈下，正正好好劈到了那塊大石頭！

“轟隆！”

“砰！”

碎石的飛塵和黑煙彌漫，遮蓋了眼前的視野，江奶奶看不清那兒究竟怎麽樣了，她卻是被吓了一大跳，那可是雷啊，可不是開玩笑的，劈在身上可是要死人的！

她急急忙忙往旁邊跑了好幾步，可是說來的奇怪的是，那道雷劈下之後，天上的烏雲也很快散開了，仿佛之前的雷雲的沒有出現過一樣，天空又恢複了晴朗，太陽也重新冒出頭，洋洋散發着熱意。

遭了雷劈、本該消失了的稚嫩叫聲又重新響了起來，啊啊叫着，乍聽上去，反倒像是個小孩的叫聲。

“……”

煙灰散去，碎石中央，銀色的小泥鳅不見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光溜溜的嬰兒。

江奶奶一愣，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她走近了，眯着眼睛看了又看，無論看多少遍，那都是嬰兒。

還是個奇怪的嬰兒。

江奶奶的目光在小嬰兒頭頂的小角、身後的尾巴上轉了一圈，心中小聲嘀咕着：她的眼睛應該也沒壞到能把一個人看的多出角和尾巴的程度吧？

只是……這嬰兒怎麽會在這裏？

剛才這不是才被雷劈過嗎？！

還不等她想出答案來，趴在那裏的嬰兒已經睜開了眼睛來。

小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頭發花白，脊背佝偻，他見過很多這樣的老人，可是這還是第一個站在他的面前，用這樣好奇的目光打量他的。

是發現他了嗎？

沒有想要把他當成魚吃掉嗎？

呀……是想要和他做朋友嗎？

小水眼睛亮晶晶地朝着江奶奶伸出了手，他不會說話，只能啊啊的叫喚。

他最喜歡交朋友啦！

手才剛伸出去，他就發現了自己身上不對勁的地方。小水好奇地收回了手，舉到自己的眼前，翻來覆去地觀察着。他記得自己的爪子，和眼前的手可不一樣，眼前的小手白白胖胖的，手背上還有好幾個肉坑，一看就是人類的手。

人類的手？

小水驚訝，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卻見自己細細長長的身體也變成了人類的模樣，就是比他平時看到的小了一點。

奧……就能在剛才，他變成人啦！

小水歡呼地喊了一聲，又眼神亮晶晶地朝着江奶奶看了過去。

他變成人了！是、是人類哦！

可以和他交朋友啦！

“這是誰家的孩子？”江奶奶小聲嘀咕了一句，可目光落到了嬰兒頭頂的小角、身後的尾巴上，卻又遲疑了一下。

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正常人。

剛才那道雷劈到這兒來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不少人，見沒有下雨，已經有很多人循聲找了過來。

江奶奶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從盆裏拿出一件濕衣服，将眼前的嬰兒抱起，胡亂裹住，在那些人來之前，急急忙忙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她的懷抱很緊，小水扒了扒，卻怎麽也沒有辦法從裏面出來，幹脆放棄了掙紮。

他乖乖地躺在江奶奶的懷裏，眼前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

不知道他的新朋友怎麽樣，會帶他玩什麽游戲呢？他躲在河裏偷看人類的時候，可是見過很多游戲呢。

就是他的新朋友年紀大了一點……不過沒關系，他也不會介意噠！

小水最喜歡人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