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由于季韶不太熱衷,平衡車被順手送給他們拿回劇組當道具。
離開工時間還有幾個小時。紀寒景還想再跟他哥在工作以外的地方多待一會兒, 把平衡車先寄存在店裏, 繼續往前逛。
夜幕降臨, 街道上的人流也多了起來, 陸續遇到幾個背着吉他的年輕人逆行而去。
江廖音記挂着季韶想吃甜點,去買了剛出爐的車輪餅來給他解饞, “小心燙。”
作為小吃零食, 一只餅不過半個巴掌大, 烤得金黃溜圓。甜酥松軟的餅皮, 裏面是甜甜糯糯的紅豆沙餡兒,咬下去熱氣四溢,滿口留香。
季韶把餅稍微吹涼, 小心地咬着吃。細膩的紅豆沙在口腔裏緩緩融化,化成甜蜜的熱流滑過喉嚨, 內心幸福感攀升,“這個你會做嗎?”
“簡單。”
江廖音語氣膨脹地安排, “我什麽不會?回頭什麽時候想吃就跟我說。”
紀寒景和祁燃也跟着蹭了兩口。祁燃飛快地吃完一只, 回頭去看路過的吉他手。
他們剛才過來就說要去酒吧玩兒的。但來得有點早, 去看時還在熱場。這時候想再去看一次。
季韶沒有去過這種地方, 打算欣然同往。
人多的地方環境雜亂。尤其是這種大多混跡着年輕人的場合裏,氣氛一熱荷爾蒙的催動下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江廖音不太想讓他去湊熱鬧, “許教授的叮囑你忘了?”
季韶:“你不是鼓勵我不要聽他的話?”
“……”
江廖音用“你是不是有點叛逆”的目光盯着他,“我可沒有那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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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看看就走,不多待。”
“要是出了什麽事, 可怪我再把你硬扛回去。”
“知道了。”
季韶語氣敷衍,不以為意。
能出什麽事。
老街酒吧地方不大,酒品也不算豐富。但得益于多年的口碑積累,這時已經有不少人聚集。下沉式的舞池,座位很少。大概年輕人蹦起來壓根兒也不需要座位。
今晚有樂隊要來演出,小舞臺上已經有人在調試設備。四人進來找了個靠邊的卡座,坐下喝酒聊天,等待開場。
祁燃說起自己出道前,也曾經在這樣的小舞臺上演出過,“後來更喜歡跳舞,地方小撲騰不開就沒再繼續。”
他是笑着說的。語氣有點感慨,像是在回憶自己夢想開始的地方。
其實不管唱歌還是跳舞,哪怕是說相聲,只要待在舞臺上,都是令人享受的愉悅體驗。每一次演出機會對他而言都彌足珍貴。
“要不要去試試?”
紀寒景有許久沒有見過他哥的live舞臺,這時候在旁邊鼓勵道,“我去跟老板說一聲,就當給他們熱場了。”
祁燃有些猶豫,但更多的是躍躍欲試。最終還是沒能抗拒舞臺的誘惑,在衆人的視線交集之處,拿起吉他唱了一首歌。
紀寒景說,“這是他們出道時的歌。”
祁燃是以選秀節目第一名的成績出道的。旋律響起,他似乎還能看到五年前那個大男孩。不畏質疑視線,帶着許許多多的愛和期待,一點一點朝自己的夢想更加靠近。腳步堅定地走到了今天。
過往回憶湧上心頭,本來挺熱血的歌,紀寒景聽得快要哭了。
“很好聽。”
季韶也看向撥動吉他弦的大男孩,欣賞的目光定格許久。預言般說了句,“他以後會有很好的未來。”
有些人啊,天生就适合閃閃發光。
江廖音看看舞臺又看看他。再想到從剛才起他就對祁燃青眼相加,心裏有些許微妙的不平衡。于是決定充當今日的毀氣氛小能手,“祁燃是個Omega。”
“……”
季韶終于将視線從舞臺上收回來,帶着困惑投注在他身上。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紀寒景作為同道中人才迅速get到他話中的要點,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祁燃唱完歌回來沒多久,樂隊的演出很快便開始了。今晚來的是一支硬搖滾樂隊,得益于先前那首歌,氣氛已經被帶動起來,樂隊一上來就直接炸場子,底下的舞池裏聚集了一群興奮地直蹦跶的年輕人。
季韶被突然插電的吉他震得一陣耳鳴,深感自己上了年紀聽不來這個。然而半首歌後,居然也有些适應了,雖然不至于站起來去一起瘋狂搖擺,卻也被歌曲的旋律洗腦,一時沒有着急離開。
幾首歌過去,說好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江廖音看他似乎沒有主動退場的意思,心想難道又是要把人扛回家的一天。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
他看季韶與另外兩人坐在一起有人陪着,心裏的警惕降低了些,“我去外面接個電話。馬上回來。”
“好。”
**
江廖音接到的電話來自于出生的那個村子。被接到江家以前,他特意留了村長的電話,明說以後會回報村子裏人們将他喂養長大的恩情。之後他也确實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修路鋪橋,多年來明裏暗裏幫扶了不少。
村子裏的人們都很和善,但唯一固執的地方就是對他的母親——這個村子姓廖,但他們始終不允許廖翹遷入祖墳中合葬。
多年以後的今天,村長卻終于打電話來,向他說明希望廖翹遷墳。
江廖音聽着,像是在感謝他這些年來傾注在村子裏的鈔能力。
他不需要這種遲到太久的補償,本來要不假思索地拒絕。轉念卻想到,那墳中埋葬的人又不是他,廖翹未必和他想法一致。她可能并不樂意獨自躺在那野地裏一年又一年。
說不定她早就想回家了。
“我最近忙,一時半刻抽不出時間回村子。”
江廖音打算慎重思考過後再做決定,“這事先不用着急。”
反正已經遲到了那麽多年,也不差這一兩天。
挂了電話回到酒吧裏,他隔着人群遠遠地望去一眼,發現卡座上已經空了。
江廖音立刻皺起眉,心裏想季韶應該不會跟這群人一起瘋才對,沒有在舞池中耗費時間,目光掠過吧臺,直接走到邊上去洗手間找人。
場子裏總共就這麽大點地方。季韶正站在洗手間側的走廊,被迫接受兩個Alpha的深情告白。
祁燃和紀寒景去舞池裏玩了,他懶得動彈就沒跟他們一起。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本來想晃去門口看看江廖音怎麽還不回來,誰知道半路上被這兩個人攔了下來。
季韶酒量不錯,當晚上又只是喝了些啤酒,并不會影響他什麽。這兩個人卻已經喝得醉醺醺了,攔下他倒也沒動手動腳,光動嘴皮子,站在這兒把他比喻成什麽天邊的雲彩春天裏的花兒,聽的人哭笑不得。
要從這麽兩個不着調的家夥眼前脫身很輕易,季韶心裏有底,沒急着走人,好整以暇地聽他們在這還能說出什麽騷話來。
江廖音卻是憂心忡忡地找了一圈才發現他,光看到他被兩人圍住的背影就臉色驟沉,火氣直往上蹿。大步跨到跟前,伸手拍了其中一人的肩膀。
待他轉身,迎面就是力道十足的一拳。
不知哪裏傳來一聲驚呼,分散在四周的人群轟然而去。只餘那一人被迎面而來的沖擊力撂倒在幾步開外的牆上。
江廖音又一擡腿,另外那人吓得抱頭蹲下,卻半晌沒聽見動靜。
江廖音半路停住,把腿放了下去,“不好意思,我褲子有點緊。”
“……”
季韶先是一愣,随即別過頭去,不給面子地笑起來。
他居然還有心情笑。江廖音緊繃着臉,拉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拽着往外走。
季韶踉跄着回頭看,“你有沒有跟他們說一………”
“不用管他們。”
江廖音心裏憋着不痛快,只想趕緊離開這裏,腳步就格外的快,力道也難以控制。季韶被他抓得難受,有技巧地旋轉手腕,倏忽間從他的控制中掙脫出來。
江廖音手裏一空,腳步猛地頓住。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又抓了個空。
季韶不願配合。也微蹙起眉,隔着兩步距離看他,“你怎麽了?”
“……”
江廖音語氣生硬,“我還想問你到底是怎麽了。”
“遇到危險的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就那樣毫無防備地站在那裏,萬一他們欺負你怎麽辦?再怎麽說他們也是Alpha,力量差距……”
“絕對力量和打擊力量不一樣。我學過防身技巧,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季韶打斷他,目光微涼,帶着些許銳光。一字一句道,“江廖音,我并不會因為是個Omega,就嬌弱到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廖音察覺到他在生氣,聲音弱了些。将自己的情緒壓抑在心裏,先低聲去安撫他,“我們回家說好不好?”
他再次伸出手去,試探着拉住季韶的袖子。
季韶話剛出口,就發覺自己誤解了他的意思,站在酒吧門口吵架也實在不太像話,就沒再掙脫他。
被他牽着走出幾步,心中便湧起歉意,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其實這只是個意外情況,不總是發生。”
“意外情況?不總發生?”
江廖音心裏幾乎想笑。笑他對Alpha的劣性一無所知,“你聞聞自己是什麽味道就知道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對Alpha而言具有怎樣的吸引力。不知道Alpha為了得到自己看中的獵物,将其徹底标記占為己有,能不擇手段地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對季韶而言,以後這樣的意外情況只會越來越經常地發生。等他不再受到戒斷治療的限制,以原本的Omega的身份接觸到越來越多的人,即使沒有被迫地遭到強勢掠奪,也總有一天——終會有別的什麽人引起他的注意,使他心甘情願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那樣的“總有一天”,江廖音甚至想都不願意想。
他不希望季韶的目光停留在別人身上。更難以忍受季韶會被別的什麽人占據。
江廖音想,他已經拖得夠久了。對于季韶,他已經不能再拿“慢慢來,不差這一兩天”來讓自己忍耐。也早就不想再忍。
他分明就不是什麽耐心的人。
江廖音想過許多種令自己下定決心的時刻,卻沒有哪一種像現在這樣,毫無預兆。他突然改變了方向,擡腳拐進幽暗無人的小巷,定定地開口,“季韶。”
“……叫季叔叔。”
季韶心尖一顫,沒什麽力度地訓道,“沒大沒小。”
“……”
江廖音第一次在這件事上反駁了他,“為什麽他們可以不用叫?”
“我從來都沒把你當什麽季叔叔看待。”
“可你……一直都這麽叫。”
尤其是撒嬌的時候,并沒有絲毫不情願。
江廖音說,“我以為這是我們之間的情/趣。”
“……”
季韶啞了。
他不是沒有察覺。江廖音雖然口頭上那麽叫了,其實并沒有真正将他當做長輩來尊敬的意思。
但他不介意。況且一直以來,這個稱呼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隔開了一些他不願意深想的可能性。
而現在,這些可能性似乎正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應該阻止,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想要阻止,只能眼看着它們發生——
“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要一直追着你跑?”
江廖音說,“難道會是因為我孝順麽?”
季韶很想反問一句“難道不是嗎”,卻發現自己很難在這樣的時刻拿出任何幽默感來。再開口時,語氣有些苦澀。
“是因為信息素的影響嗎。”
他并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可能性的存在——那些關心和照顧,那些情不自禁的靠近,都只是出自所謂的,高匹配度信息素的驅動。
但人們總是習慣性地避開自己不喜歡的想法。即使他知道,這樣的想法就如同從小到大駐紮在他腦海裏的夢魇,縱然能在短暫的時間裏被他刻意忽略,終究還是會發生,甚至一遍遍地重現。
季韶自己也明白,他是很在意江廖音的。他不願意,眼前的這個人某天會成為自己的夢魇之一——那還不如,就當個有名無實的長輩。就裝作沒有這麽想過,起碼能維持現在相處時的舒适惬意。
可是此時此刻,眼前的這個人,他要說的話,會把這樣的假裝都打破,再也無法恢複到與從前一般無二的模樣——毋庸置疑。
季韶心裏感到一陣難過,卻只能任由發展,無法抵抗。
“信什麽息什麽素!”
江廖音無奈道,“我就怕你會這麽想。”
“你還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把B&R當飯吃嗎?我就是想讓你看到。就算不是因為信息素,我也願意跟你待在一塊兒。”
“我是個進化完全的有自主意識的可以理性支配身體思考是否需要配偶的人類!不是原始時代單憑信息素吸引就憑着本能沖上去交//配繁衍的禽獸。”
“就算我真喜歡你的信息素。也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喜歡你的信息素。”
江廖音說着,自己先嘆了口氣。
“你怎麽能到現在還沒發現,我是在追你?”
一字一句的告白,都已經在心裏演練過千百遍。
季韶怔怔地看着他,說不出話來。恍然如墜陌生的夢境。
他的聲音将酒吧傳來的嘈雜紛亂的吵鬧遠遠甩在後面,準确而清晰地傳入耳中。
季韶親眼看到,從這一刻起,那些漂浮于假裝之上的平靜與和諧,被江廖音态度堅決地擊碎——
準确而清晰地,将可能性導入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在追你,季韶。”
江廖音說,“因為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
來晚遼!
越浪越晚是真的
禿頭小寶貝在線反思
明天起早點睡
大家晚安
mua!
*感謝在2020-02-03 02:15:15~2020-02-04 03:44: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傻子總管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寂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