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江廖音這才覺察出不對勁來。從後視鏡裏看到他帶起口罩,下意識地拉起衣領聞了聞自己。
接着才想到是有別的人在副駕駛座上待過, 順手打開車窗通風散味, “剛剛那個是我同學。聞着難受?”
“沒有。”
季韶的語氣很塑料。但被口罩阻隔顯得沉悶, 也聽不太出來, “是花香,挺好聞的。”
……好聞?
江廖音沒想到會在這樣的語境下又從他口中聽見這兩個字。難以置信地停頓了半晌, 又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他可是個Omega。”
季韶臉色微冷, 語氣更加塑料了, “我聞得出來。”
“……”
江廖音的心也冷了。
原來對他來說,無論是誰都可以誇信息素好聞的。
那他離脫單怕不是還差個百八十年。
江廖音覺得很挫敗,悶悶不樂道, “我覺得沒什麽好聞的。”
其實他嗑完B&R後對信息素很不敏感,先前也沒怎麽注意。如果不是季韶提起, 壓根就想不起別人的信息素是什麽味兒的。
都有喜歡的人了,誰還有心思去注意別人的信息素是什麽味兒啊。
那個小雛菊有什麽好。
跟季韶信息素匹配度高得不像話的人明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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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但聽到這麽句話确實感覺舒服了些。語氣緩和道, “你不是說回家去了麽?怎麽跟同學在一起?”
“碰巧遇到的。就一起吃了頓午飯, 我順路送他到學校。”
那就至少是關系很親近的朋友了。
能夠帶回家吃飯的那一種。
季韶沒再說什麽, 只是接着全程情緒都很低落。整個吃飯都不香了。
他最近有點嗜糖,今天的甜食是桂花酒釀圓子。潔白的一小碗, 綴着星星點點的明黃。酒香濃郁,圓子口感軟糯,糖桂花的香氣清冽甘甜。放在平時一碗都不夠吃, 這會兒卻只舀了兩勺就吃不下了。
季韶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可別扭的。他有其他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是Omega也并不值得大驚小怪。
只是一想到他和別的人也像現在這樣分享好吃的,倒水遞紙巾地照顧着,心裏就像是淤着口氣,郁悶得難受。
江廖音還不知道他在生悶氣。看他食量不佳,吃不掉又盯着碗裏剩下的一臉可惜,便拉到自己面前幫他解決。
以為他是在家裏提前吃了別的才胃口不好,趁機教育道,“零食吃太多就是會有這種下場。”
季韶只吃了顆水果糖,心裏一陣冤枉。
“那你今天是不是沒有給我買零食。”
剛剛在車上的時候,他瞄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零食的影子。想來是還沒來得及買。
那也沒關系。他很喜歡兩人一起逛超市的感覺,待會兒再去就是了。
“啊。”
江廖音摸了摸後腦勺,“我忘了。明天買吧。”
“……”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季韶不知道他還打算把晚餐和宵夜都給安排上,沒有給零食留空的機會。只郁悶着為什麽是明天?聽起來感覺像是一個世紀以後。
聽起來是不太願意花時間去做的事,所以才随口一推,拖延到那麽久以後。
更別提他說“忘了”。
季韶難過地想,年輕人的熱情終究是會過去的。江廖音已經不再想對他用心了。在戒斷反應的催動下,心裏的委屈被無限放大。仿佛天快塌下來了。只有零食才能頂得住的那種。
但他是個有自制力的成年人,不能因為這種小事就表現出崩潰。起身離座道,“回濟園。我要去見個朋友。”
江廖音沒聽他說起過今天有這個安排。看時間是要一起吃晚餐的,便順口道,“那我把晚上餐廳訂的座位換大點的?他們幾個人?”
“不用。”
季韶冷硬道,“晚上我要留他們在濟園吃飯。”
這種程度的語氣,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在發脾氣了。
江廖音卻只顧着沉浸在自己“離脫單還有百八十年”的悲傷裏,黯然取消晚上的餐廳預約,“……哦。”
哦。
季韶抿直了嘴唇,別過頭去看窗外,再不說話。
到了濟園門口下車,見他也跟着下來往裏走才出聲道,“你幹什麽?”
江廖音:“你不是說要去見朋友麽?”
“是我要去見朋友。”
季韶說,“不帶你。”
**
岑意攜夫抵達濟園,已是恭候多時。
跟季韶認識許多年,他的年紀要小上幾歲,人生經歷卻堪稱曲折精彩。
因為有些先天性的視力問題,他從小沒出過家門,手術和治療一期一期地做了十多年才得以見到光明。大概五六年前,瞞着家裏人突然跑去混娛樂圈,參加了選秀節目不說,還在裏面跟導師談戀愛。剛出道沒多久便宣布戀情,在當年是轟動一時的熱搜新聞。
之後結婚生子,現在孩子都會跑了。
季韶和他認識時兩人年紀都還小。是有一年被邀請到岑意家裏慶祝生日,當天所有孩子都挺開心,唯獨小壽星臉上一直沒有笑容,吹完蠟燭就自己躲了起來。
季韶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他一個人站在窗簾後,主動跟他聊天。
岑意說,“蛋糕再好看有什麽用。我還不是什麽都看不見。看不見蛋糕,也看不見你們。”
季韶被他身上低落厭世的情緒觸動了,希望能多陪伴他,很長一段時間裏隔三差五放學就往他家跑。現在想來,也是難得的一段和朋友相處的珍貴回憶。
後來岑意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愛好所在,沉迷于音樂,不再那麽需要朋友時刻給予安慰。季韶也被家裏抓去公司當壯丁,沒有多少時間能再到朋友家裏玩了。
近些年兩人見面很少,但一直有在聯系。季韶到達濟園後看見他,剛才的郁悶心情都消散了許多。
岑意也很高興,本來想沖過來給個飛撲,半路上被橫伸過來的胳膊攔截住了。
沈聞霁淩空抱着他往回挪,任憑他胳膊腿在空中胡亂踢蹬,“你這樣沖上去,人家受不了。”
季韶個子不低,但近日以來的處境令他消瘦許多,看起來身體纖細羸弱。
接受目光的同時,他也在打量這位第一次見面的沈先生。
看起來很可靠。
“季韶韶,你變了好多啊。”
岑意仔仔細細地看他,突然聳了聳鼻子,詫異道, “我是記錯了還是聞錯了?你不是……”
“說來話長。”
季韶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信任的朋友,他也不願輕易見面,“我現在是Omega。但還沒有向外界透露風聲的打算。”
“這樣啊……放心,保密我擅長。”
岑意接受良好,甚至反過來安慰他,“別擔心啦,變o也沒什麽的,身體健康才最重要。”
兩人聊了一會兒近況。岑意是個善解人意的Omega,心思細膩通透,可可愛愛的。季韶跟他說會兒話感覺自己的情緒都活躍了不少。
岑意這次來是有所求的。特地投其所好,帶了片茶餅送他,“看看喜不喜歡?”
季韶笑着接了,拿在手中細看。
茶餅拼配合理,幼芽撒面,經過三十年的陳化轉變,色澤烏黑油亮。是普洱生茶中一泡難求的優質88青。
看他表情明朗,岑意便知是送到了他心坎上,抱着他的手臂搖了搖,“其實吧……我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忙……”
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自己還跟個孩子似的。季韶失笑,“打什麽主意?直說。”
其實岑意也是受人所托。
他參加的選秀節目選的是前七名出道,後來都以男團的方式活動。除了他這個不好好營業半路跑去結婚生子的,其他幾人都是懷揣夢想在努力。
這其中,隊長祁燃尤其讓人惋惜。當初節目裏他是第一名的身份c位出道的,各方面實力都很優秀。但出道後總是差點運氣,再加上公司資源不太好,一直沒有大紅大紫。
岑意這個團雖然不怎麽火,但兄弟幾個的感情一直很好。最近祁燃正在轉型,接觸了一部網劇,其中有幾場重頭戲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取景地。他才幫忙來向季韶開這個口。
“我看了劇本,濟園的環境真的非常适合。”
岑意說,“當然啦,我也就是替他來打聽打聽。成不成還是你說了算。”
“我知道,你不太願意讓亂七八糟的人進園子裏來。劇組人多眼雜,你要是嫌棄不想他們打擾,拒絕掉也沒關系。”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季韶沉思片刻,還是說了聲,“抱歉。”
倒不是什麽嫌不嫌棄的。只是濟園在他心裏意義實在特殊,他一直沒有向公衆開放參觀,就是不想任何人擾了這裏的清靜。
但能勞動岑意親自來開口,想是跟那個被他稱為“隊長”的人關系非常不錯,“我幫你介紹另外的園林景觀負責人,當作拍攝地的參考。”
“不過這茶餅,我可不還給你了。”
季韶含笑道,“待會兒請你吃頓好的當做回禮。”
岑意也嘿嘿一樂,“送你的當然就是你的啦,哪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
最終三人沒能一起吃晚飯。錄音棚那邊臨時出了點問題,岑意夫夫趕着去處理,便提前告別了。
臨走之前,岑意給老公遞了個眼神,“我新出的專輯馬上要發了,拷了只u盤給你先聽聽。”
沈聞霁心領神會,摸了摸身上找u盤。
他是不拘小節的人,老婆讓拷來帶着他就照做了,也沒想到要拿個什麽禮物盒子裝起來好看的。只随手裝在襯衫胸前的小口袋裏,這會兒掏出來交給季韶。
“意意說你最近睡得不好。正好這張專輯的概念是放松,音樂有助眠的效果。哄我們家孩子睡覺挺有用,你也可以試試。”
夏天體溫高,u盤被他貼身揣口袋裏那麽久都捂得有點發熱了。季韶收到了兩口子體貼實在的心意。也并不計較別的什麽,握緊在手心裏,“謝謝。”
“那我們就先走啦。”
送他們到車旁,岑意突然朝他眨了眨眼,小聲說,“那茶餅,你是不是要留給別人啊。”
如果是季韶自己喜歡,以他的性格,應該會當場就泡來嘗嘗的。
今天他只是把茶餅放在一邊,聊天時卻又頻繁地瞥了好幾眼。明顯是舍不得動。
江廖音是最喜歡普洱生茶的。
季韶驟然被戳破了心思,不自在地把u盤塞進口袋,空出手來摸了摸脖子。意味不明地含糊其詞,“嗯……家裏有只小松鼠喜歡這個。”
發覺自己被惹得不高興了也還是想着他,又有些羞赧,在岑意揶揄的眼神裏補充。
“是只臭松鼠。”
岑意撲哧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上了車,“下次再見面,可要跟我好好聊聊這個。”
季韶目送他們離開。轉身兩步正打算回去濟園,突然聽見停車坪上響起一聲鳴笛。循聲望去,竟發現是江廖音的車停在那裏。
……他怎麽還在這?
季韶腳步不由自主地轉了方向,走到他車邊,敲了敲車窗。
江廖音應聲下車,站在他面前,規規矩矩且很有底氣。
被甩在濟園門外之後,他苦思冥想,終于知道季韶為什麽生氣了。
罪魁禍首就是零食!季韶不是因為吃太多零食吃不下飯才生氣的,是因為沒有零食吃才不開心。
“我去給你買零食了!”
江廖音以為自己解出了正确答案,不等他問出口就一陣搶答,“買完就回來想等你見了朋友之後接你回去,沒想到你提前出……你身上是什麽?”
室外場地開闊,空氣流通,氣味也很微弱。江廖音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
“他們有事提前回去了。”
季韶看他臉色驟變,不明所以,心中卻頓生不祥之感,“你怎……江廖音!”
他忽然靠得很近。低下頭,鼻尖碰上裸//露的纖細脖頸。呼吸噴灑在皮膚上,火燒火燎的發燙。
季韶後背已抵着車門,想躲都無處可退。正要再開口時,突然被他按進懷裏,還未來得及掙紮,背後響起車門的開合聲。
江廖音用力拉開了後門。只用一只手就鉗制住他雙手手腕,将他按倒在後排的寬座椅上,俯身壓下來。
兩個人同時擠在後座,寬敞的空間瞬間顯得狹小無比。
季韶臉色蒼白,心跳得又兇又急,卻被壓制得動彈不得,虛張聲勢地呵斥,“江……你幹什麽!”
江廖音低聲嘶啞道,“應該是我來問你。”
他一點都不像平時的樣子了。漆黑的眼瞳中危險洶湧,蘊藏着狠厲的暗光。
那是野獸被侵/犯到領土時的滔天怒意,在他面前不可遏制地露出了利爪和獠牙。
“你身上……有別的alpha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蒼天饒過誰
來遼
風水輪流轉
終于寫到這段還有點小激動嘿嘿
大家晚安
mua!
*感謝在2020-01-29 23:26:55~2020-01-31 00:44: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u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桉 128瓶;湯湯 10瓶;思爾不遠 5瓶;1u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