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季韶點了最常吃的雲吞面。聽說這家的家常菜做得好吃,就想嘗嘗跟他家有什麽不一樣。
雲吞面熱騰騰地上桌了。雲吞皮薄得幾乎透明,漂浮在用心熬制打底的骨湯裏裙擺般若隐若現。內餡是奇特的甜辣口味,辣度輕微,恰到好處地帶出鮮爽的主調,連連吃好幾口都不會覺得膩。
最後喝一口香氣撲鼻的骨湯,胃裏被熨燙得溫暖服帖,心情順暢。
春卷也很好吃。皮薄酥脆,餡心香軟,材料都是時令蔬菜,經過翻炒和油煎依舊保留了清脆和鮮嫩,和微焦的外皮一起吃,口感矛盾又融合。
江廖音完全沒機會跟他說話。
甜品要了脆皮炸香蕉。江廖音不吃這種孩子才喜歡的甜食,但季韶沒吃過,看到就想嘗嘗,于是只點了一小份。
四只迷你小香蕉滾在小盤子裏,炸得圓溜溜金燦燦。一口咬下去熱氣四溢,外酥裏嫩,軟糯香甜。尤其是剛出鍋的時候,季韶被這種優秀的口感迷住,不停筷地吃了第二只。
看他那麽喜歡,江廖音感到好奇,也想夾一只嘗嘗。剛把筷子伸出去,季韶突然停止咀嚼,鼓着腮幫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
江廖音心驚膽戰地收回了筷子,深感約會的艱難。也不敢打擾他吃東西,趁他吃甜點時順手買了單。
季韶從美食的沖擊中撿回一絲理智,心想兩個人出來吃飯怎麽能讓他買單。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他把手機屏幕朝掃描機上一晃,結完了賬。
季韶眼前一亮。
出來以後他也想過到這種小店來吃東西,但怕地方偏僻沒法兒刷卡,他又懶得随身帶現金,遂不了了之。
但用手機支付,看起來很方便,“這個怎麽用?”
“……掃碼啊。”
江廖音驚訝于他有此一問,感嘆,“你以前吃飯是怎麽結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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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韶感受到了他的震驚。在心裏自動轉化成“這點生活技能都沒開發出來”的嘲笑,再開口時反駁時帶着兩分逞強賭氣,“我以前吃飯又不用自己結賬。”
而後長輩式命令,“教我用這個。”
江廖音抿着嘴角,教他怎麽在軟件上綁定支付賬戶。
午餐後閑逛出了巷子,移動到下個地方時要打車去。江廖音腦子一抽,站在路邊問他,“或許你聽說過公交和地鐵嗎?”
“……”
季韶離惱羞成怒就差那麽一點。但十分平靜地看着他,“或許你聽說過某江姓男子等待乘車時慘遭長輩毒打嗎?”
江廖音露出個乖巧的笑臉,蒙混過關。
這會兒是下午茶時間,他們剛吃完午飯,乘車到了海邊,在露天咖啡館消磨時光。真正目标是樓下是江廖音訂了位置的海鮮餐廳,等到了晚上的用餐時間可以直接下去吃。
季韶只有過從一個會議趕往另一個會議的經歷,從一個餐館趕到另一個餐館的行程還是第一次體驗。
非常不錯的體驗,有種“人生本該如此”的惬意圓滿。
看也看得出來,季韶不是那種喜歡劇烈運動的性格。江廖音也覺得,能歇着就讓他歇着,兩個人在露臺的躺椅上曬太陽。
陽光時隐時現,偶爾到遮陽傘上漏出一縷,也是柔和的溫度,并不刺目。天氣不錯,遠處的海灘上有數不清的泳裝泳褲在晃動,白花花光溜溜,比陽光更耀眼。
但季韶沒有下水去玩的意思,吃飽了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江廖音心裏嘆氣,多少有點遺憾。
顯然他已經不是那個見一面就開心的年輕人了。對約會內容有了更高的追求。
季韶對這位年輕人的遺憾一無所知,心裏只有圓滿。
一般而言,他因為要僞裝性征,在外面時都會保持一定的警惕性。很難得有現在這樣吃飽喝足被曬得懶洋洋,全身心都放松下來的感受。
但這才是旅行應該有的樣子吧。
耳邊是溫柔的海風,還有漸漸模糊的追逐嬉戲聲。季韶閉着眼,意識越飄越遠,“江廖音……”
“我們什麽時候……去……看遷徙?”
“在另一個省,不過離得不遠。”江廖音說,“等我下次再來的時候——”
認真說了一半,才發現他已經睡着了。完全放松的手臂微微下滑,啪嗒一聲,從掌心裏掉下只小藥盒來。
江廖音彎了彎嘴角,撿起藥盒放在他身邊,輕聲說完。
“等我下次再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
**
晚餐的海鮮性寒,餐廳貼心地提供了姜汁茶給客人暖胃。
季韶不喜歡姜的味道,只要了溫水。心想等等海鮮少吃一點,嘗嘗鮮就好了。順手打開藥盒,拿了顆B&R丢進水杯裏。
比起直接吞服藥片,他更偏好B&R水溶液。因為味道不會很快消失,再喝第二杯水時,杯子裏依舊留有淡淡的薄荷香氣。沒味道的水也會變得好喝。
他很喜歡那香氣。
按理說到了陌生的環境裏,他是不用再僞裝性征的。但多年以來信息素被過分抑制,副作用之一是使他對周圍人的信息素異常敏感。與此同時,也是為了避免在外面不熟悉的環境裏出現意外——比如停藥後不知何時就會突然到來的發情期。
季韶被許松延提前打過預防針,知道自己異常延後的發情期會是場浩劫般的經歷。但這一切是在八年前做決定的時候就已經考慮清楚的,為了達成目的決心要付出的代價。
代價就是代價,現在想想也沒什麽可後悔的。
而除了這些以外。
季韶擡眼看向對面正在研究怎麽把熱毛巾疊成天鵝形狀的人,嘆了聲氣。
如果不是因為信息素的麻煩,或許他真的能跟江廖音成為很好的朋友。
……飯友也行。
聽見嘆氣聲,江廖音還以為他餓了。把折好小天鵝毛巾送給他,很有耐心地安撫,“別着急,好吃的馬上就來。”
“……”
這哄小孩的語氣有點過分了。
季韶本來要說點什麽維護一下尊嚴,卻發現自己睡了一下午好像真的有點餓。
于是低頭看着毛巾,又在心裏嘆了聲氣。
折得還挺好看。他沒舍得拆,毛巾被收走的時候還是小天鵝,服務生看見都笑得驚訝。
江廖音寵辱不驚地坐着,看到季韶注意,爽快地說,“簡單,回頭我教你。”
季韶想,這招他大概常用來讨女孩子歡心。
并不是很想學。
吃飯時又提到季宅那晚的宴會,江廖音說到白婉時,語氣中透出的意思,似乎将她當作了兩個孩子的母親。
“她不是我媽。”
季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江廖音剝了只蝦給他,“我應該知道嗎?”
其實是特意問過紀寒景的。但他想了解的只有季韶一個人,對季家其他人都沒什麽興趣。偏偏紀寒景知道的八卦裏只有除了季韶的其他人,他索性聽都沒聽,自己巴巴地跟着跑來探索來了。
“倒也是。”
季韶只當他是平日裏各處野慣了,對城中這些名門世家間的八卦新聞一點都不感興趣。随口提道,“那是季憬的生母。跟我沒有血緣關——”
“等一下!”
江廖音打斷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打探清楚,“我能不能跟你聊這個啊?萬一待會兒我說錯什麽話了,回去你不會把我關濟園裏跪祠堂吧?”
“……”
“你想得美。”
季韶好笑道,“我們家祠堂也不是誰都能進的。”
“那就行。”
江廖音低頭繼續剝蝦,“她是季憬的生母?那……你的呢?”
季韶說,“白姨是我媽去世之後才進的季家。”
江廖音皺了下眉,覺得事實不會像他語氣那麽平和,“第三者?”
“沒有誰是第三者。”
季韶平靜地用餐,“從學生時代開始,白姨就是他的戀人。一直到遇見我媽之前還都是。”
真要論起來,大概季绾才算是插足的那個。
不得不插足的那個。
這是容城幾個大家族之間心照不宣的秘聞了,季韶也并不忌諱他知道。
季家上一代人丁凋零,主系中獨有季绾一個女兒,是個出落得惹人憐愛的Omega。心性高潔,自小只愛游園讀書,詩詞歌賦之類,對家中生意毫無興趣。長輩溺愛,不舍逼迫她從商,恰逢旁系裏也無可用之輩,整個家族面臨分崩離析的困境。
這時候晏林出現了。作為項目經理在季氏任職,同時也是個年輕力強的Alpha。一次工作彙報中恰好遇見了在父親辦公室裏喝茶的季绾,對她一見傾心。
因為信息素高度匹配,晏林甚至放棄了初戀,轉而墜入名為季绾的愛情中。兩人很快結婚,婚後七個月後季韶就出生了。
與此同時,晏林作為乘龍快婿在公司扶搖直上。他開始早出晚歸,甚至常住在公司裏。季韶出生後大多是由母親帶着,跟他很少見面。
生産之後季绾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數年後,對外宣稱因勞累過度,韶華早逝。同年季韶被從濟園中接出來,住進了季宅。
這一切的故事裏,并沒有出現一個叫白婉的女人。
直到兩年後,這個女人長久以來的隐忍得到了回報。她終于以晏林妻子的身份留在了季宅,成了外人所知的白夫人。
代價是,她襁褓中的孩子必須姓季。
季憬。
季韶說,“我也是後來才聽到的消息。”
無意中從喬叔口中得知這些時的震驚,至今還留在心底。從那時起,他對白婉的排斥中悄然混入了一分憐憫。
他那時才知道,原來再長久的感情,在信息素的龐大吸引力面前都要退讓。
那是不是意味着,對所有人而言,所謂的“高匹配度”都難以抵抗?
晚餐很好吃。
他望了眼手邊的B&R水溶液,心底卻無端生出些許煩躁。端起水杯一飲而盡,不願再想。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
今天依舊是吃吃喝喝!
啊我太蠢了又算錯了入v時間,原本明天要入v,忘了編輯雙休日不上班,只能推遲到後天v了
明天就先短小一發,但是有驚喜嘿
大家晚安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