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大晚上的。
季韶摸索着打開酒店的床頭燈,拉起枕頭墊在背後緩了一陣,腦子裏依舊嗡嗡作響,“……什麽?”
“……”
江廖音沒理會身邊起哄看熱鬧的狐朋狗友們,拿着手機走出了暗軌。
被室外的涼風吹得一抖,人也清醒不少,“是不是吵着你睡覺了?”
這會兒才想起來去看時間。都已經是淩晨了。
“沒關系。”
這麽晚打過來,季韶以為他有什麽要緊的問題,向來把輕重緩急分得很清,撂開困意先問正事,“你剛才說什麽?你出什麽事了?”
“我……沒出什麽事啊。”
江廖音順理成章地把責任推給狐朋狗友,“就是玩大冒險輸了。他們讓我給手機裏最近存的聯系人打個電話,我就給你打了。”
他在電話接通之前就已經構思好了這麽套說辭,這時語氣十分自然,不靠譜的事兒居然也有幾分理直氣壯。
季韶信了,只是聽得哭笑不得。
年輕人的游戲真是精力充沛,随随便便折騰到大半夜,“我還以為你犯什麽事被扣了。要我兌現承諾去撈你。”
“這種小事哪用得着打給你。”
江廖音笑着說,“你的承諾那麽寶貝,我得好好留着。不到關鍵時刻不能輕易浪費。”
季韶嗯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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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初許諾的時候,原本就是按着“報答救命之恩”的規格許出去的。用在小事上确實是浪費了。
江廖音也嗯一聲。通話裏冷場了兩秒,他聽不到季韶的聲音,心裏有些沒底,猶豫着問,“反正……沒什麽事。你要不要接着睡?”
這個語氣季韶太熟悉了。家裏弟弟每次想讓他陪的時候,都會這麽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撒嬌,他每次都心軟,根本無法拒絕。
如今隔着手機,江廖音卻也把這招用得淋漓盡致。他光是聽到,就已經不太忍心直接挂電話,揉了揉眉心說,“我現在不急着睡。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江廖音揚起嘴角,對着燈紅酒綠的街道露出個得逞的微笑。
“你不是在外面出差啊。”
“沒有。”
“可我再去濟園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那了。”
“……”
季韶心想這孩子怎麽這麽軸。
明明都特意跟他打過招呼了,還非得去白跑一趟才甘心。
“我怕你是不想見我才那麽說,當作借口來騙我的。”
說到一半,江廖音想到剛剛跟游老師學的知識要點,很靈性地把語氣放輕一點,“所以才想着過去确定情況。萬一你還在那,我也好告訴你。要是你真那麽讨厭我,我以後就不在你眼前晃悠讓你心煩了。”
不知是經驗積累還是歪打正着,游禾傳授給他的知識點恰好派上用場。
季韶真的很吃這一套。
聽不得他這麽可憐兮兮地自暴自棄,季韶毫不隐瞞地說,“我沒有讨厭你。”
“我真沒在濟園。但出來也不是為了工作,就随便走走,散心而已。”
“散心?”
江廖音不自覺地挑了下眉,眼底又露出了那種讓紀寒景起雞皮疙瘩的光芒——那種在他有所圖謀時才會露出的,不擇手段地想要把什麽占為己有的光芒。
“聽起來不像你會做的事。季憬說你是個工作狂。”
“我現在不是退休了麽。”
季韶聽到後半句有些意外,“季憬跟你說我?你們倆不是聊不來?”
“我押着他逼問來着。”
“……”
“騙你的。”
江廖音以為他當了真,笑着打趣,“怎麽說他也是你弟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得對他多忍讓忍讓。”
就你,能有多忍讓。
季韶并沒被他随口一句玩笑騙到,反而是在想之前季憬在家裏宴會上初見江廖音後說的,“哥你覺得他是不是暗戀我”那句。
他是從小看着季憬長大的,對這孩子的脾氣秉性再了解不過。季憬天資聰穎,但性格坦直。要是碰上江廖音這樣的人,兩人又是屬性全A,碰在一起誰也不服誰,恐怕是會吃虧的。
這麽想想,幸虧季憬對他沒什麽意思。
季韶也不太看好這這門親事。
他老動不動就沉默,江廖音只能自力更生地接着找話題,“那你……現在哪兒散心啊?”
季韶回了他個地名,想這得有的聊。說到現在也不怎麽困了,反倒湧現些餓意,拿起房間裏配備的平板打算點餐。
平板打開,系統AI發出一聲甜美的“Room Service”提示音。傳進手機裏,江廖音也聽見了,反應迅速,“點宵夜?”
“嗯。”
季韶劃着現在還有供應的菜單,半開玩笑地問了句,“你有推薦嗎?”
他只是随口一說,卻不知道以江廖音多年來到處跑的經驗,聽平板的提示音就足夠分辨出他待的是哪家酒店。
江廖音思索了幾秒,居然真的給出了參考,“這家酒店我也住過。招牌土豆泥做得挺好吃的,這個時間應該也還有。其他菜都一般,你按口味點就行了。”
季韶真的在菜單裏找到了土豆泥,有些驚訝,“你怎麽對吃的記得這麽清楚。”
“……”
江廖音:“我就當你是誇我好了。”
**
等食物的時候兩人閑唠嗑。季韶随手拿了床頭的旅游宣傳冊亂翻,被問起時回想自己半個月來的行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都沒怎麽玩。
他這次出來完全是一個人,沒有讓助理插手安排任何行程,就想着體驗下獨自旅行的感覺,酒店機票都是自己訂的。
——但他的獨自旅行能力,好像也僅此而已了。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出來玩,說走就走連點攻略都沒做。或許是從小到大在容城待了太多年,只急着從那裏離開,但對目的地并沒有規劃。
季韶沒有想到,原來旅行是這麽累的事。頭幾天追逐景點的熱情過去,他也看膩了人頭攢動的游客聚集地,接着半個月來他基本上就是換着地方在酒店裏睡懶覺。
雖然也惬意,但多多少少是有點單調和遺憾的。他的旅行一點不像江廖音講得那樣精彩有趣。
“本來想去看海鷗遷徙。”
他翻着旅游地圖,“可是我沒見那個濕地公園在哪。”
江廖音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告訴他真相,“海鷗不往你那飛。你說的濕地公園在隔壁省。”
“怪不得。”
季韶恍然,“我說怎麽這地圖上怎麽都找不到。”
“……”
江廖音逮住機會,簡潔發言,“我看過。我知道路。我帶你去。”
“你還得上課啊。”
“我偶爾也可以不上。”
“……”
“我的意思是,我偶爾也有連續兩三天沒課要上的時候。”
仗着他看不見,江廖音面不改色地撒謊,“我們專業課還挺清閑的。我覺得你需要一個導游。”
“我覺得不太需要。”
想到跟他待在一起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季韶沒多考慮就本能拒絕,“在酒店睡睡覺也挺好。”
“那多沒意思啊。外面好吃的好玩的地方那麽多,既然都出去了,幹嘛只在酒店裏玩?”
江廖音怎麽可能輕易放棄這樣難得的機會,故技重施道,“你剛剛還說,不讨厭我的。”
“我不是讨厭你……”
季韶頭疼地把地圖冊丢到一邊,倒在床上把枕頭拉進懷裏,揉了幾下決定訴出實情。也好避免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時,他得一遍遍地拒絕,“江廖音,你知道我們的信息素匹配度過高吧?”
“我知道。”
江廖音說,“我覺得這意思是我們會很玩得來。”
信息素匹配不只存在于Alpha和Omega之間,三種性征相互匹配的原則皆是相通的。高匹配度會給彼此帶來更強的依賴感和信任感,因此也有許多信息素匹配度很高但不來電,于是成了好兄弟或好姐妹的例子。
江廖音顯然是在鑽這個空子。但季韶疏于常識,許教授的生理課也沒覆蓋到這裏,今天聽他說才第一次知道,或多或少地被忽悠到一點。
再加上許松延還給他寬限了藥物,內心的念頭又開始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他這半個月沒怎麽出酒店,本來也攢下了些藥。如果江廖音過來藥物消耗得太快,大不了就是把旅行時間縮減。三個月的酒店睡眠體驗和兩個月的趣味觀光之旅,怎麽想都還是後者比較有吸引力。
“再說,這段時間我過得挺沒意思的。”
江廖音繼續加碼,“我本來也沒什麽朋友,你知道的。紀傻景又追他哥追得入迷,這個你也知道。現在每天吃飯睡覺上課都是一個人,想去濟園轉轉也進不去……”
口口聲聲都是我真慘。慘得一批。
季韶動搖片刻,終于妥協,“那……等你沒課的時候就過來和我玩兩天?”
“好!”
“……”
季韶失笑。聽見客房服務的聲音去開門,順便結束通話,“我點的宵夜到了。”
“你也快回去,別在外面野得太晚。”
“知道,馬上就回。”
江廖音邊說着邊往回走,聽話得很。再進暗軌時,心情跟今晚來時有翻天覆地的不同,“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想着他再怎麽快也得等到周末才會過來,季韶沒那麽快感到期待,吃完宵夜洗洗漱漱就又睡下了。
原以為中途被吵醒會很難入睡,誰知道吃飽喝足後他居然睡得更香了,令人不快的夢境也都沒有出現。
這樣到了天亮時,一大早被門鈴聲吵醒就顯得格外難受。
門鎖上有免打擾的按鍵,昨天接完宵夜忘了再按一遍。他以為又是什麽酒店的客房服務,夢游般下床走到門口,打開門時才睜了眼。
房間裏鋪了地毯,他連拖鞋都沒穿。一看見來的人是誰,光着腳尴尬地交替後退,懵到不知道該先藏哪只才好。
江廖音沒帶什麽行李,只背了只旅行背包,風塵仆仆卻精神抖擻。器宇軒昂地站在門口,惹得推着毛巾架路過的服務生都要回頭再瞥兩眼。
見到季韶的反應,他并不覺得意外,笑起來甚至能看出些突襲得逞的意味。
“您點的導游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
今天來晚遼
簡單粗暴地來給大家晚安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