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VIP] (小修) (1)
兩人四目相對, 徐雨濛見是丁書涵,吓得立馬松了筷子。
筷子連滾帶爬地掉在了地上。
陸家的餐桌上從來沒有鬧出過如此大的動靜,徐雨濛只覺自己做錯了事, 一張小臉唰得蒼白, 眼圈瞬間紅了。
丁書涵能理解她為何如此花容失色——在家風嚴謹的婆家第一次見面對象父母,卻在不能說話的餐桌上掉了筷子, 第一印象肯定大打折扣。
對于徐雨濛這種規規矩矩的小白花來說簡直和天塌下來沒有差別。
陸振華看着徐雨濛這般模樣, 又見丁書涵的筷子還夾着那塊排骨,身為這個家最年長的人趕緊開口。
“沒事,小問題。”
看似安慰徐雨濛, 實則在給丁書涵解圍。
聽到自家父親開口了,陸朝生也趕緊安慰道:“這有什麽, 這種事部隊也常有。”
“小時候文璟和文曜也這樣,沒事的。”就怕她将這事太往心裏去。
陸文曜也趕緊從廚房拿了雙新筷子遞給他哥, 想讓他遞給徐雨濛,将這個小意外簡單帶過。
卻不想被陸文璟不耐煩地瞪了眼他, 還出言不遜,“你能不能好好管管她, 別什麽都跟雨濛搶。”
他不說還好,他一開口話還沒說完,那徐雨濛的眼淚一下子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落。
很是委屈。
見徐雨濛的眼淚落下, 丁書涵心裏一驚, 原本只是個小插曲,她也沒做錯什麽。
但對方一哭,自己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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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書涵只覺得心焦、大腦也飛速運轉, 思考着自己接下來該如何。
就在這時,往日裏根本不怎麽開口的陸文曜竟然出了聲, “丁書涵她剛剛什麽都沒幹,只是不小心和大——”
他突然抿了下唇,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徐同志夾到一塊排骨,大哥你不必如此偏頗。”
語氣雖然平靜,但是卻帶着隐隐的怒氣。
難道他覺着自己受委屈了?
可這怒氣連丁書涵這麽敏銳的人都不敢肯定,畢竟她剛剛根本沒料到這陸文曜會替自己出頭。
陸文璟很明顯沒有料到,往日根本不會說什麽的弟弟竟然為了這個曾經糾纏着自己不放甚至還陰差陽錯陷害他的資本家小姐跟自己頂嘴。
甚至那個停頓像是故意甩臉子一般,又不想認徐雨濛為大嫂之嫌。
他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剛剛還輕拍徐雨濛後背的手也愣住了。
還是陸老爺子反應最快,直接打斷了劍拔弩張的兄弟倆,“還吃不吃飯了!你們不吃也不想我們吃是不是?直接光看你們吵架還不夠盡興,要不然你們去院子裏比試比試?”
雖然語氣很是嚴肅,但是丁書涵看老爺子的眼睛,便知道他是故意為之,若不如此,那場面将會很是難堪。
本就小聲啜泣的徐雨濛見狀,也趕緊小聲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哭泣。
哭紅的鼻尖、眼眶,輕蹙的黛眉,那了梨花帶雨的委屈模樣,确實讓人眼見疼惜。
丁書涵雖覺得憋悶吃了暗虧,但也不想再惹出什麽事來。
明面上自然也要做得得體不落下話柄,便将自己筷子還夾着的排骨,起身放到了徐雨濛的碗裏。
對方很明顯也沒有料到她會做出如此舉動,先是一愣,然後怯怯地看她了一眼後,微微點頭示意。
丁書涵知道對方明顯領自己這個情,但是她身旁的陸文璟看自己的眼神,簡直覺得自己是什麽妖魔鬼怪,仿佛這一會兒的功夫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就能給這個塊排骨下毒害了他心尖尖上的人一般。
真是晦氣,自己要是有這個本事,根本不可能還能吃剛剛那個暗虧。
合理懷疑除了原主對他老是死纏爛打造成陰影外,這陸文璟完全是因為被這書裏各路女生所追捧造成了自我意識過剩。
脫離作者的思維,誰還稀罕啊!
為了防止再出現什麽碰撞,丁書涵又和上次一般——除了自己面前的菜堅決不去碰其他的盤子。
這一次,她還學聰明了些,沒有像上次那樣磨磨蹭蹭地吃飯,就怕自己碗裏有落入一塊“燙手肥肉”。
就在她努力扒飯的時候,坐在自己對面的“便宜婆婆”趙欣榮竟然不動聲色地吃完了。
起身時更是看都沒有看桌上的人一眼,表情依舊毫無波動,即便剛剛餐桌上發生了一場動靜不小的插曲。
說來也奇怪剛剛從徐雨濛筷子落地再到兄弟倆要吵起來,自己這便宜婆婆趙欣榮表情幾乎就沒變過,而且一語不發。
剛剛場面亂起來不覺得,現在再琢磨起來确實有着說不出的古怪。
照理說這個年代能培養出如此優秀的兩個兒子,趙欣榮的性格應該很是外向開朗的,而且視自家兒子如為自己心血才是,不說敵視刁難兒媳,但至少健談。
可趙欣榮卻不知為什麽,眼睛看任何東西眼神永遠是淡淡的,像是覺得這世界的一切都沒有什麽好留念一般。
丁書涵有個大膽的想法——趙欣榮心理可能有些障礙。
而且很明顯陸家其他人都是知道的,但是這個年代溫飽都是個問題,自然不會投入大量的精力關注人的心理有什麽問題。
更別說什麽心理醫生和咨詢了。
她思緒也沒有過分飄遠,畢竟眼前先把自己碗裏的飯扒完、趕緊離桌才是正事。
待碗中最後一口飯吃進嘴裏後,她都沒等到嚼好咽下去,就趕緊将碗沖桌上的其他人亮了一下,快速下了桌。
她那亮碗的動作,再加上嘴裏還沒有完全嚼好的飯菜微微鼓起了臉頰,倒顯得可愛。
陸文曜見她這般,剛剛還覺得她在飯桌上受了委屈而有些擔心的心這才稍稍落下。
剛剛吃飯的時候,他甚至心裏冒出了個很荒唐的念頭——反而覺得她不如跟之前那般大鬧一場,然後自己帶着她離開不受這個莫名其妙的氣。
而他嘴角不自覺上揚的弧度全都落在了一旁陸老爺子的眼睛裏。
小孫子确實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他本來還怕之前那件事一直影響着他……
丁書涵離桌後,陸文璟和徐雨濛像是送走了“定時炸彈”一般,手腳也不似剛剛那般拘束着,這頓飯最後自然順利地吃完了。
吃完飯,陸文璟說徐雨濛跟自己還沒有領證,還是要早點送她回家,這樣才負責任。
雖然明面上的理由是這樣說的,但丁書涵覺得他們二人大概更多的是不願意跟自己共處一室。
經歷了剛剛餐桌一場,丁書涵也盼着他們趕緊離開,就怕再出什麽差錯。
雖然陸朝生還想再多了解些徐雨濛,但礙于人家還沒有過門确實不好留人家在自己家太久,有損人家姑娘名聲。
便親自将他們二人送出門外,禮數做得很是周到。
陸文璟和徐雨濛二人走後,丁書涵就沒有剛剛那般束手束腳,看向陸老司令的笑都自在了許多。
今日着陸老爺子對自己确實照顧有加,她更是特意留下來陪陸老爺子說了好多話。
從自己這段時間手頭上的工作扯到上次門口站崗的哨兵小謝,反正丁書涵把能說的幾乎都說了個遍。
雖然都是些瑣碎的小事,但是年輕人願意耐着性子一件件地跟一把年紀的自己分享,讓陸老司令還是覺得實屬難得。
要不是自己兩個姑娘遠嫁到其他城市,自家兒子、孫子又都是硬邦邦的,他也不至于總盼着這小丁丫頭來跟自己說話解悶。
現在都說什麽“自由戀愛”,所以孩子們的私事他也不想過多評判,只想着還得是丁書涵這樣的小棉襖仔細貼心,願意陪着自己說話解悶。
哪怕是別人家的。
要不是為丁書涵長遠考慮,自己還真舍不得她去西北哩!
幾乎把話都給說光了,陸老爺子才依依不舍地讓自家小孫子送丁書涵回去。
其實陸振華是知道今日那些個去西北的行李已經送走,完全可以找理由将丁書涵留下,畢竟他們結婚分的房就在隔壁的大三層家屬樓。
但他也知道若自己逼得太急反而容易适得其反,不如讓他們二人自己掌控發展。
況且人家過不了幾天就要去西北了,不讓人嬌慣長大的小姑娘和親人再多待幾日也太霸道、太不近人情了。
兩人和陸老爺子道別後,走在上次一樣的路上,路燈的光還是和之前一樣昏暗。
但這一次陸文曜沒有像上次一樣恨不得離她八丈遠。
他走在她身側,用餘光悄悄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并沒有什麽異樣的情緒。
雖然自家大哥走後丁書涵明顯放松了許多,跟自家爺爺聊天也像是沒事人一般,但是自己的心不知怎麽就是覺得有些放心不下。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丁書涵突然開口。
“你說爺爺為什麽那麽喜歡我啊?”
陸文曜被她這麽一問,微微一怔,差點兒亂了腳下的步子。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想找個理由随便搪塞過去的時候,就聽到丁書涵自顧自地說道:“肯定是因為我長得好看、說話好聽又性格讨長輩喜歡!”
原本心裏還有些忐忑的陸文曜聽到她這話,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她還是和之前一樣對自己很有……信心。
也挺好,相較于悶悶不樂、暗自感傷她還是比較适合這樣驕傲自滿的戲碼。
丁書涵之所以學着原主的性子說剛剛那句話,自然是察覺了自己說完問題後對方的異樣。
她原本想旁敲側擊地打探下這陸老司令還有便宜婆婆對自己的态度為何如此,但很明顯從他剛剛的反應能看出,裏面有着不能輕易告訴自己的事情。
不願意告訴自己也不太要緊,她也沒有那麽旺盛的好奇心,不過是知道一個人越多的往事,就越能明晰對方對自己好或者壞的動機。
也能更好的洞察人心、權衡利弊。
見晚上餐桌上的不愉快并沒有影響到她,陸文曜的心也覺得痛快了不少,下意識地微微低頭看向了身旁身材嬌小的少女。
晚風吹得恰巧,碎發拂過她烏潤發亮的杏眼。
安靜的夜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有風吹過的簌簌聲。
明明微涼的晚風吹過,但陸文曜的胸口卻熱了幾分。
東山電影制片廠的服化部門辦公室。
“你快讓我捏一下,我這不是做夢吧。”
一個戴着白色發箍的姑娘剛小聲剛說完這話,就要上手掐一下旁邊紅頭繩梳兩個麻花辮子姑娘的胳膊。
那梳着麻花辮的圓臉姑娘沒有好氣地打掉了她的手,“掐自己就行,掐我幹什麽!”
那被打掉手的姑娘咧嘴一笑,“我又不傻,掐自己不是疼嘛!”
圓臉麻花辮沒好氣地瞪了白發箍一眼,“你疼,我就不疼啊!”
這竊竊私語的正是之前那日“巴結”丁書涵希望她組織聯歡會牽線搭橋的二人,今天是工作日但二人看起來格外清閑,甚至可以說有些無所事事。
明明桌子上還散落着沒有修改完成的紙樣,和沒有裁剪完成的面料。
她們二人卻反坐在一把椅子上,将頭抵在椅背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和她們共處一室的丁書涵。
丁書涵站在制衣人臺前,一手拿着大頭針,一手捏着人臺身上的黑色粗呢花套裝半身裙的腰身,做着調整。
她眼神專注,模樣很是認真。
白發箍用手順着自己的雙馬尾,壓低了聲音好言好語地小聲道:“我這不是覺得奇怪嘛,丁書涵她不是明天就要出發去西北了嗎?今天怎麽還來上班啊?”
麻花辮自然知道她剛剛的話是玩笑,但依舊傲嬌地繃着張臉,“确實奇怪,她平常工作總想着怎麽偷懶怎麽來,最近卻奇了怪了,到最後一天都還堅持上班。”
“确實奇怪,不過人家都嫁給人連長了,不說思想覺悟變高,但肯定聽自家丈夫的話要注意影響的。”
白發箍說完想起來什麽,又趕緊補了句,“說起來她那聯歡會沒辦成倒真是可惜。”
聽了這話,那麻花辮趕緊回頭看了看房間的門,連個路過的人都沒有,蔫蔫地嘆了口氣。
“自從她丈夫上次來了趟廠裏後,其他部門的女同事動不動就往我們辦公室跑,就想着跟她關系近一點,別到時候辦聯歡會不帶自己。”
“就連那李雯雯和林菲菲也厚着臉皮放這裏湊,真是好笑!之前怎麽對人家的跟轉頭就忘了一樣!你看她們這群人眼瞅着現在這聯歡會的事辦不成了,一個人都不來了,真是人走茶涼、門庭冷落喲~”
聽完麻花辮這話,白發箍跟她交換了個眼神,聲音比剛剛大了不少,“就是一群勢利眼,還是我們倆好,夠講義氣,什麽時候都陪着書涵一起~”
她們二人說着閑話也不忘給自己貼金,明明是和她在同一個辦公室上班,卻生生說成她們心裏向着丁書涵,近一近和她們之間的關系。
丁書涵聽到這話自然也知道她們的意思,但沒有作聲裝作沒有聽見一般,依舊忙活着手上的工作。
這倆人說話也是有些意思,和上次一樣要說好多鋪墊才切入正題。
雖然她明日出發去西北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但她比常人擁有更為強烈的避險意識,對她而言幾乎百分之百就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永遠擁有可能的變數。
今日還堅持來上班不外乎是為萬一這西北沒去成,還能搏個踏實肯幹的敬業好名聲,稍稍翻轉一下原主之前有些稀爛的口碑。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手上的這套20、30年代風格的複古套裝也差一些細節才能收尾,雖然她不是那種任何事都埋頭苦幹的苦行僧,但對自己設計的作品卻格外重視。
而那去西北随軍的事情,她這幾日也想明白了,坑其實是自己挖的,人也是自己跳的,從頭到尾那陸文曜都沒有逼迫過自己。
況且擺在自己面前的選擇如何都無法兩全,無非是去西北随軍苦幾年保以後日子好過,和日子好過幾年之後還能不能有以後可想的差別。
她又不是傻子,冷靜地權衡利弊後自然會選擇前者。
就在麻花辮、白發箍二人見丁書涵不說話,準備起身上前主動跟她搭話的時候,被身後的聲音抓了個正着。
“你們這是要去幹嘛。”
如此簡短的句子,還有如此平淡的語氣,不用回頭都知道是那周芳主任。
被抓包的二人相互無奈地看了眼對方,然後扭過頭沖着周芳有些心虛地傻笑,“周主任,我們倆剛剛改紙樣、剪布樣一直低着頭,我脖子疼,她肩膀疼,想着正好起來活動一下。”
為了增加說服力,這麻花辮還不忘用大拇指手指了指身旁的白發箍。
周芳看着她們表情沒有變化,看不透她是否信了這個拙劣的借口,邁開步子準備朝丁書涵走去。
經過她們二人身旁時,她突然淡淡地來了句,“你們擠在同一個椅子上,可不是會不舒服。”
原本松了一口氣的二人,聽到這話身體一僵,然後趕緊回到座位低頭忙活自己手頭沒有完成的工作。
周芳走近看着丁書涵面前制衣人臺身上的黑色摻銀線的粗呢花套裝裙,忍不住微微點頭。
這套套裝裙看似不過是民國時期國外傳到滬上的時髦款式,但是周芳知道這裏面有不少丁書涵的小巧思。
從丁書涵将這次女特務服裝的設計紙樣給自己看後,自己就覺得很是滿意,也就修改了兩次就敲定了最後的紙樣。
這次她有如此之高的效率,是讓周芳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但開始做制作成衣時,卻出現了難題——廠裏提供的布料大多都是單色的棉麻,可這女特務的套裝卻需要挺闊且貴氣的布料。
一時半會兒還真成了棘手的難題,上報申請給廠領導不說審批流程複雜等待時間長,這女特務又是個戲份不算多的配角,能不能把布料申請下來都是一回事。
畢竟只是個戲份不多的配角,這事本可以潦草收尾,但是周芳對待工作很是精益求精。
她特意聯系到了自己的老師,民國時期曾經在滬上一家電影制片公司擔任服裝老師。
那老師收到了電報還有這套裝的設計稿紙樣後,立馬翻出了之前類似款式的粗呢花套裝,加急寄給她們。
這才解了她們燃眉之急。
丁書涵完成了最後的調整,周芳仔細翻看、檢查着縫線等細節,兩人時不時眼神交彙在一起,雖然誰都沒說話,但是莫名就是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畢竟這個年代一個服化組的部門主任能為一個小配角做成這樣實屬有着對電影制作的敬畏和負責。
周芳之前只覺得丁書涵有點小聰明甚至有些糊弄工作,但這一次确實對她刮目相看。
甚至有些舍不得她去西北。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丁書涵出發去西北的日子。
原主大哥家的氣氛明顯沉悶了起來,就連那盼着丁書涵去西北家中坐穩靠山的大嫂陳穎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舍和心疼。
當然丁書涵覺得陳穎那眼神多少有些貓哭耗子。
因為去西北少說要做三、四天的火車,路途遙遠。
所以丁書涵特意提前讓吳媽幫自己趕制了兩套寬松的棉布運動服,和那時興的掐腰襯衫還有直筒長褲不同,這棉布運動服的款式其實就是現在的衛衣衛褲。
寬松又舒适。
她本就嬌小穿在身上更是将她罩起來了一樣,吳媽雖然不理解小姐為何要将這麻袋一樣的衣服穿在身上,但只要小姐樂意她自然二話不說地照做。
從丁書涵洗漱整理好下樓起,她的眼神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那擺在沙發旁櫃子上的電話——她覺得不到最後一刻,一切都會有無法預測的變數。
當然取消去西北的電話沒有等來,等來的是陸文曜坐着吉普車到她大哥家來接她。
意料之中。
因為位置有限,坐不下大哥一家人,便最後決定讓丁嘉年跟着去,吳媽幫忙在一旁打下手,而陳穎留在家裏照顧丁美琪。
丁美琪因為坐不上那拉風的吉普車,多少有點鬧小孩子脾氣,小嘴撅得快能挂油瓶了。
陳穎沒着只能哄着她說那過年小姑姑和小姑父就回來了,到時候一定帶她坐車兜風。
小孩子也不傻,光聽自家母親畫餅還不信,還非要跟陸文曜拉鈎才算數。
陳穎怕陸文曜不同意,只能求助地看向丁書涵,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西北過年還能不能回來,但是善意的謊言也不是不行。
她剛看向陸文曜還沒開口,對方竟然就已經主動跟丁美琪拉上了小拇指,那小不點還要和他蓋章才行。
看到丁美琪這般,丁書涵又想起那張大哥無論如何都要讓他落在紙上的協議,丁家的血液裏是不是對承諾有什麽執念。
不過說來也巧,她本來還覺得是廢紙一張的協議,竟然成了她之後到西北生活的保障。
她看着身旁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他應該會信守承諾的……吧。
丁書涵看着車窗外抱着丁美琪的大嫂陳穎,只覺得她人雖市儈圓滑,但心不算壞,這段時間對自己的照顧也很是周到。
雖然說到底這裏面的周到很多是陳穎自己的私心和盤算,但丁書涵也清楚地知道這大嫂的私心和自己去西北的事情沒有太大關系。
而且昨天除了大哥丁嘉年給自己厚厚一信封的錢外,陳穎也偷偷塞給自己一個信封。
還說了句,“小妹,我們做女子的命就是苦了些。”
信封裏面的錢雖然沒有丁嘉年給得多,但她也注意到這陳穎手腕上本是一對的金镯子少了一個。
丁書涵沒開口問,心裏也自然明了。
所有随身手提行李放好後,吉普車開動了,丁書涵趴在車窗邊沖她們二人一小一大得身影擺了擺手告別。
往日裏總是不停挑陸文曜刺的丁嘉年今日卻異常的安靜,還故意別開頭看向窗外,不看他們。
車裏誰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只有持續的沉默。
沉默的車程快半小時,到了這東山市的火車。
丁書涵沒見過60年代的火車站,所以多少有些好奇。
她帶着這好奇勁兒走進候車廳,發現裏面的陳設着實刷新了她的認知,只覺得自己從未來穿越而來自大地揣測着這裏的落後被打了臉。
這火車站裏除了最基礎的等候座椅、衛生間還有供銷社,還有那母嬰候車室。
母嬰候車室裏置辦的東西不多,就是些簡單的玩具還有矮桌、馬紮,雖然有些簡陋,但也很大程度地減輕了帶娃母親的負擔,給予了最基礎的人文關懷。
當然候車廳的秩序肯定沒有辦法跟現在相比,月臺更是什麽不用站臺票就能進去送人,所以多少有些亂糟糟。
丁書涵他們所要乘坐的火車終點站便在那西北花義地區湖木子站,坐這趟車的旅客大部分都是此次被調配到西北的士兵骨幹,再者就是一些上山下鄉的東山知識青年。
這個時候還沒有大規模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但是上面已經成立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工作小組,這次上山下鄉到西北的東山知識青年就是首批受到組織動員主動去西北建設的知青。
他們不似之後的“老三屆”,反而是些找不到合适工作但有志向的知青,還有一些就是過于頑劣又不想當兵的大院子弟。
而丁書涵和陸文曜樣貌本就出衆,再加上陸文曜一身板正的軍裝,丁書涵這身沒見過的運動服,走過的地方別人都要多看他們二人兩眼。
丁書涵着運動服雖不不掐腰包臀,但屬實是沒見過,而且她穿着“奇裝異服”卻諾然自得,更是讓看了的人覺得不是這衣服奇怪,而是自己沒見識。
在別人眼裏對她這身“奇裝異服”也如吳媽所想那般像是個寬松的麻袋披在身上。
可偏偏她那張白嫩嬌俏的小臉硬生生地将這“麻袋”襯得異常好看。
好些個女知青見她這般都忍不住小聲讨論——原來真的有有人披着個麻袋都這麽好看。
陸文曜自然感受到不斷的目光看向自己和身旁穿着惹眼的丁書涵,戴着軍帽的頭不禁低了些,腳步也加快了不少。
想要盡快趕到這次去西北的部隊隊伍中隐藏在一樣的軍裝之下。
快步走了一段,終于走到了大部隊那兒。
他們這次去西北的士兵幹部大多都住在軍區家屬院一同出發,所以人已經幾乎到齊。
那趙建國團長遠遠地見着了陸文曜就跟揮手他打招呼,陸文曜見了走近後趕緊敬了個軍禮問好,“趙團長好。”
“又不是在部隊裏你還這麽多規矩,等會兒上了火車你不會見到我就跟我敬個禮吧,那你恐怕一半力氣都用在守規上咯!”
趙團長見他這般死板,難免要玩笑他幾句。
然後他看到陸文曜身旁的丁書涵會心一笑——終于見着了這大名鼎鼎的小陸媳婦。
果然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模樣也嬌滴滴的,怪不得哪怕成分不太好這話少本分的小陸也要娶人家。
而這趙團長身邊站着的正是他的妻子,他那妻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晚上帶頭說丁書涵閑話、名叫桂蘭的嫂子。
她一手牽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看起來年齡相仿差不到兩歲,臉上還有剛結痂的傷口,一看就是兄弟倆打架弄出來的傷。
丁書涵見了他們禮貌地笑了笑,然後客客氣氣地打招呼,“趙團長好,桂蘭嫂子好!”
“桂蘭嫂子”幾個字,她故意加重了讀音。
那桂蘭嫂子想到她那日攬着小陸連長的膩乎勁兒,還有自己說人閑話被自家丈夫狠批了一頓後,她更不喜歡這資本家小姐了,所以只有些不高興地應了一聲。
趙建國見自家妻子還懵着沒反應過來人家在點她呢,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的臊得慌,又覺得這小陸媳婦其實挺聰明的。
不戳破但又能臊得人臉紅。
他自然打哈哈地裝作沒有聽懂,跟丁書涵打完招呼後,又看向自家兒子,“見到人,怎麽不打招呼呢?”
那兩個小孩看了看陸文曜又看了看丁書涵,笑眯眯地齊聲道:“叔叔好,姐姐好!”
誰成想下一秒,他們屁股蛋子就一人挨了他親爹一腳,他們哭喪着個臉看着自家父親。
“說什麽呢!輩分都被你們喊亂了!喊嬸嬸知道沒!”
那個年齡大的小孩還嘴硬,小聲嘟囔了句,“哪有這麽年輕的嬸嬸。”
丁書涵其實并不執着于什麽少女感、顯年輕,但是被小朋友喊成姐姐,多少還是有些開心的。
她開口幫那小孩解圍,防止他屁股蛋子再挨他親爹一腳,“喊不出嬸嬸的話,喊我阿姨也行吧。”
說完還從自己的包裏拿出兩顆薄荷糖還有四顆金色包裝的巧克力,遞給兩個小朋友。
他們在月臺也沒寒暄多久,火車就進站了。
這趟開往西北的火車,比她之前見過的老式綠皮車設備還要再陳舊些,但是最基本的餐車還有卧鋪車廂還是有的。
而之前的軟座和硬座也被分成了二三等坐席,甚至還有她沒見過的攜帶孩童旅客乘坐車車廂。
因為這些個去西北的士兵,大多都是有軍銜的領導幹部,所以組織上安排的都是比硬卧還要貴上開一倍的軟卧車廂,環境更好更安靜些。
能更好的保障他們休息。
丁書涵審視着軟卧的環境,說起來比現代的火車軟卧還要寬敞些,一個隔間只有4個床鋪這個倒是和現代常見的4個床鋪的軟卧一樣。
只不過這軟卧的隔間沒有門,是何硬卧一樣敞開的,所以自然顯得寬敞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這個隔間剛剛好沒有其他人同行的人。
“我運氣真不錯,我們這間只有我和你兩個人。”語氣裏帶着藏不住的愉快。
聽到她這話,陸文曜忍不住暗自抽搐嘴角,這丁書涵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被那些個軍嫂給排擠了都不知道,還覺着自己運氣好呢!
那些個一起從東山走的軍屬們都知道她那大小姐的脾氣又講究,誰也不樂意跟她一個隔間,票換來換去,所以最後他們這個隔間只有兩個人。
他們這票是最後被剩下的。
陸文曜當然也知道這個隔間肯定不會只有他們二人,這次調配去西北的又不止只有他們東山的幹部,還有其他地方的。
所以後面路過其他地方的站臺停車還會有人上車。
見她現在如此滿意這只有他們二人的隔間,陸文曜想着提前跟她說一下,打個預防針好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去西北的不止只有我們這裏的,還有其他地方的同志,中途會上車,所以這個隔間只有我們兩個的情況不會太久。”
聽到他潑冷水,丁書涵有些不高興地撇撇嘴,“那我希望一直到那啥都沒有人上來。”
聽到她這不講理的話,陸文曜覺得有些無奈,但卻又莫名的安心。
畢竟她沒有說出如果中途上人她就要下車的威脅,剛剛那話不過是帶着撒嬌意味的抱怨。
陸文曜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将行李放到高處的行李架上。
吳媽幫丁書涵從随身的行李袋中拿出嶄新的拖鞋、毯子還有水杯,用毯子将下鋪鋪好後丁書涵才坐下。
吳媽見她坐下,又将背包整理好放在桌子上,丁書涵更是直接拿出一瓶嶄新的玻璃瓶,沖隔間天花板向上噴了兩下。
那清新的香味立馬充滿了小小的隔間,然後順着空氣飄到了其他隔間,最後彌漫地整個車廂都是。
丁書涵試了原主所有的香水,都是比較廉價的香精味,她是萬萬不會往身上噴的,但是當這空氣清新劑倒是合适。
吳媽算是帶着原主長大的,雖然喊原主是小姐,但是其實真的把她當半個女兒來看待。
雖然原主性格不好,但其實也不過是嬌寵了些,對吳媽還是很愛撒嬌的,更沒有看不起她。
所以吳媽對自己,或者準确的說是原主很是疼愛。
這段賴在大哥家的日子裏,她更是變得花樣的讓吳媽做好吃的給自己,吳媽幹活麻利不說,對她說的更是照做,所以菜肴做出來的味道都讓丁書涵比較滿意。
吳媽嘗了以後也說她比自己在做飯上有天分,到了西北自己也就不擔心了。
丁書涵表面上只說自己嘴刁,所以味覺特別靈,但只字不提幹活做飯的事兒。
吳媽幫她布置着車廂隔間的東西,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就低着頭不去看丁書涵,生怕自己紅了的眼睛存不住眼淚。
但偏偏這大少爺不開口跟小姐說說話,自己這個老媽子更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陸文曜見她這過于隆重的作派,皺着眉但又不好多說什麽。
“嫂子你聞到沒,啥味道這麽香啊!”一個穿着灰色帶着些油點子棉服的女子從隔間探頭探腦地猛吸着空氣裏的香水味。
桂蘭嫂子看着她這副丢人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丁書涵的車廂看,“還能是誰,只能是那位啊!”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資本家小姐啊!怎麽這麽講究啊!”
一聽自家妻子在公共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