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捉蟲)
陸文曜坐在沙發上,他坐姿筆挺、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
而丁書涵心不在焉地用食指指甲将手裏的信封邊角反複摩擦,丁嘉年更是将自己的臉藏在展開的報紙後面。
誰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有廚房不時地傳來切菜、水流、鍋碗瓢盆碰撞還有陳穎說話的聲音。
正巧丁美琪練完小提琴打開房門,看到陸文曜來了,趕緊從樓上跑下來撲到了他的懷裏,甜甜地喊着,“小姑父!”
打斷了這客廳氣氛詭異的靜。
她手腳并用地趴在陸文曜的腿上看着他,又望望丁書涵還有自家父親,突然裂開了嘴咯咯發笑。
“你們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對不對!”
還沒等陸文曜解釋,那丁美琪就用手捂住了自己合不攏的嘴,靠在陸文曜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要加入他們的“游戲”隊伍。
見她這般積極,陸文曜也覺他們大人的事難以解釋,倒不如走下這小侄女無意識鋪好的臺階。
過了大概一二十分鐘,陳穎端着洗好的水果還有糕點從廚房裏走出來,看着沙發上的一動不動,忍不住驚呼。
“你們這是在幹嘛!”
丁美琪生怕自家母親驚擾了游戲,趕緊用手比了個“噓”的姿勢,然後朝她招了招手。
陳穎狐疑地将手中的盤子放到茶幾上,然後走到自家女兒身邊,彎下腰。
丁美琪在她耳邊小心翼翼用氣聲說道:“媽媽,我們在玩木頭人,不能說話的!”
陳穎本以為自家女兒在胡鬧,但對上陸文曜的眼睛後,才意識到對方默許了女兒的游戲。
便沒有再多嘴,畢竟自家女兒是小孩子還喜歡這陸文曜,再沒分寸也比自家丈夫和丁書涵故意給人冷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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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自家母親轉身走進廚房的丁美琪,擡頭對上了陸文曜深邃的眼睛,剛想開口說“小姑父你眼睛真好看”,可張口的瞬間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在玩木頭人,趕緊捂住了自己嘴。
卻忘了藏自己彎彎的眉眼,眨巴着眼睛很是古靈精怪。
陸文曜不知為何,看着丁美琪的笑臉,自己腦海裏莫名蹦出了丁書涵那日在東影廠門口嫣然淺笑挽住自己的模樣。
相似的杏眼裏都閃爍着明亮的笑意。
可是現在她那雙杏眼卻盛滿了憂慮,都說相由心生她确實如此,長得就嬌憨稚氣,但現在她的模樣倒像是書中那家道中落的大小姐一夜長大一般。
任誰見着,都忍不住心疼。
但陸文曜他終究沒有張口,主動跟丁書涵搭話,去這西北本就是自己一意孤行,确實無法為自己的私心辯駁。
自己能做的不過是以後的日子裏,将她照顧好,做好她以後生活的保障。
丁美琪自然不知他的心事,看着自家小姑父的俊臉,忍不住眨巴着眼睛傻樂。
就這樣在丁美琪一次次忍不住跟陸文曜搭話,又一次次捂緊自己嘴巴的反複中,終于等到了中午開飯。
雖然陳穎準備的飯菜很是豐盛,甚至還特意給丁書涵做了原主之前愛吃的漢堡肉。
這漢堡肉好些個材料都是特意托香港的朋友幫忙置辦、捎帶過來的。
可是一頓飯下來丁書涵就沒怎麽動筷子,那丁嘉年更是如此。
不過相比丁書涵心情不好沒胃口,對面丁嘉年的眼神更是要将陸文曜當成盤內的肉排,将其用西餐刀切碎。
雖然陳穎一直在餐桌上活躍氣氛,但是陸文曜不知是不是部隊、家中吃飯不說話的習慣,也沒怎麽開口,只是偶爾出于禮貌地迎合幾句。
餐桌上除了飯菜的香味,還飄散着沒有人戳破的尴尬。
吃完午飯沒過多久,那運送行李的卡車便開到了這小洋樓門口。
因為卡車聲響的緣故,周圍好些個鄰居都忍不住出門探看,沒出門的也站在二樓的露天陽臺或者小洋樓前的院子裏墊腳探看着。
那運送行李的小士兵這幾日都先幫着軍區家屬院的軍屬們搬運處理這去西北的行李,雖然大家幾乎都是舉家搬遷,但也沒見過這麽大陣仗。
陸文曜自覺丁書涵收拾的行李過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和那個兩個負責運送行李的小士兵相互敬禮打完招呼後,便悶頭搬運着行李。
為了方便幹活,他将襯衫的長袖扣子解開挽起,露出了他好看的小臂線條——精壯緊實。
就如丁書涵那晚上第一次攬住對方胳膊時的猜測一般。
可是此刻的丁書涵哪有心思欣賞自己這便宜丈夫好看的肌肉線條,只覺得一定是那天他來這大哥家跟自己提出離婚這事才鬧出,現在偏離原有劇情的結局。
當卡車載着行李開走後,丁書涵看着那大卡車留下的尾氣,只覺得自己半條腿已經邁進了那西北的戈壁灘。
看着一旁因為搬運行李額頭微微出汗、喘息加重的陸文曜,丁書涵一下子就冒了火,沖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都怪你!”
她雖然咬牙切齒,但是聲音卻軟軟的,像是指甲還沒長出來的小奶貓撓人。
旁人聽了只覺這是人家在跟自家丈夫撒嬌抱怨。
自覺理虧的陸文曜抿着嘴、沒有逃避對方生氣的眼神,就淡淡地看着她,也不為自己辯駁任何。
丁書涵看着他這副模樣,只覺得他像那木頭疙瘩一樣硬邦邦的,偏偏自己這個時候沒法說出自己不想去西北的話。
當對方沒有情緒的時候,自己再如何争論情緒的時候如何都變得可笑。
她撇了撇嘴、微微低下頭不去看他,快速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剛剛多少有些沖動。
既然現在去西北的事情可能已成定局,不如好好思考一下之後在西北的日子,而不是揪着無法查明的因果不放,跟自己這個有能力、可以依靠的便宜丈夫鬧情緒。
“等會兒收拾一下,晚上跟我回家一趟,爸說走之前全家人一起吃頓飯。”
陸文耀猶豫了半天,估摸着不如趁現在将晚上的事一次性說完。
反正她都已經不高興了,這氣自己早晚都要受,不如現在一次性讓她把這氣撒完,要打要罵自己也都認了。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漂亮的小臉上沒有預料之中的不滿,也沒有想象中的吵鬧。
她只是沒有任何情緒,也一語不發,平靜得像是沉靜許久的湖面一般。
看着丁書涵這副表情,不知為何陸文曜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哪兒根筋搭錯了一般,突然補了句。
“我哥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