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東山電影制片廠廠長辦公室裏,汪統廠長坐在椅子上吹着茶杯的熱氣,似笑非笑看着對面的丁書涵和陸文曜。
他唆了口茶,笑着開了口,“小陸,我沒想到你竟然娶了我們廠的女同事!”
這汪統的妻子和陸文曜的母親趙欣榮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早些年他們一家還經常去陸家做客。
可趙欣榮自從那次意外之後便将自己封閉起來不愛交集,自家妻子勸了好幾次都沒有用,慢慢的兩家交情自然而然就淡了。
但兩人的結婚登記介紹信是他蓋的章,一看這名字就跟廠裏幾個部門的主任打聽了一下這丁書涵。
他也沒細問,其他部門主任都說人小姑娘長得漂亮和廠裏的女演員有得一拼,而且服化審美也不錯。
那藝術處的劉主任更是說這丁書涵如果不是出身不太好,她那長相和普通話功底,稍加訓練絕對能勝任女一號。
反正沒有一句賴話。
可是問到服化部周芳主任,小姑娘的直系領導。
她倒是說了些小姑娘的缺點“愛遲到、幹活不麻利拖進度”,最後才來了句“但衣服做得比其他人好、廠裏的女演員也最喜歡她來化妝”。
今天他看到丁書涵本人倒和這些個評價一樣——嬌生慣養又長得招人的資本家小姐。
他前幾天就收到了這丁書涵要去西北随軍工作檔案移交的文件,知道她今日會來自己辦公室辦理交接手續,卻不想這陸文曜竟然請假來陪她辦理手續。
啧啧,果然是新婚小夫妻做什麽事情都要找理由黏在一起。
這小丁确實長得漂亮,把陸文曜迷得死死的,很明顯這汪統還不知兩人結婚的內情。
陸文曜看着對面汪統眼睛裏閃爍着調笑,不留痕跡地移開眼神客氣地開口,“汪叔叔,我們結婚有些倉促,親戚朋友們都沒有來得及通知。”
“喜糖也現在才散,實在是時間緊考慮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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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抓出一把糖放在辦公桌上,大多是紅黃撞色包裝的紅蝦酥心糖、雞蛋牛奶糖還有高粱饴。
丁書涵多少有些意外,她沒有料到這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心思這麽細,還準備了喜糖。
其實陳穎有讓吳媽給她準備喜糖,但她覺着原主在單位人緣不好,自己拿着這喜糖去上班不過就是熱臉貼冷屁股。
況且這自家準備的喜糖都是些香港從國外進口的巧克力、牛奶糖稀罕得很,這好東西她可寧願喂狗,不想白白便宜了這些個想看原主笑話的人,出門前便故意忘了拿。
汪統知道他這話是禮貌客氣,但還是忍不住多想些,“我懂,年輕人嘛!着急!”
雖然對方會錯了意,但手都沒碰過的陸文曜還是被對方的話燙着了臉,頭又低了兩分。
見他這般汪統只覺得年輕人臉皮都薄,忍不住咧嘴笑,“我血糖有點高,我家那口子管得可嚴了,不讓我吃糖。”
“正好這喜糖我帶回去給我家那小子,讓他沾沾喜氣,也早點兒跟小陸你一樣娶個漂亮媳婦回來。”同時又樂呵呵地将這糖用手籠着在桌上一摟收起。
汪統自然也沒有忘記正事,收好喜糖後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了檔案文件,“你今天主要是來陪媳婦辦手續的吧,小丁,你看看小陸多放心不下你。”
丁書涵一聽這話立馬反應過來,這陸文曜今天為何突然出現在原主單位門口——敢情是不放心來監視自己的,這人是多想去西北啊,真是謹慎過頭得都有些小心眼了!
別說他來了,就算他不來,這去西北随軍工作檔案移交手續的簽名她就沒想過要做任何小動作。
畢竟去西北這件事取決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陸文曜的父親。
不過他做事倒也周到,竟然還不忘準備喜糖,雖然被他不放心監視丁書涵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剛剛他給自己撐得場子,總歸也算是“将功補過”。
這些想法丁書涵面對着汪統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她微微低頭,垂着水靈的杏眼,輕輕抿着上揚的嘴角,也不說話,裝作那聽了這玩笑還會臉紅害羞的少女。
嬌羞得讓人見了都覺得外面的桃花全開了。
處理好檔案移交的事情後,兩人在汪統欣慰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廠長辦公室。
一出門竟然看到不少人離開的背影,還有好幾個人膽子大還回頭張望,像是故意等着他們二人一般。
眼神裏也滿是好奇和八卦。
一看着陣勢,丁書涵也猜到了那李雯雯和林菲菲大概惡人先告狀,将自己剛剛在廠門口的事情添油加醋跟遇見的人都說了個一遍。
一傳十、十傳百也不知傳成什麽樣子了,讓這群人這麽迫不及待地大着膽子來這看自己笑話!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會讓他們看成這笑話,“吃喜糖嗎?”
語氣裏帶着遮擋不住的笑意,讓那些個本要離開的同事們不自覺地慢下了離開的腳步。
嗯?這資本家小姐轉性了?竟然沒破口大罵還說要請他們吃喜糖!
有幾個膽子大、平日裏就油嘴滑舌愛招漂亮姑娘的攝制組年輕男同志的聽她這話,立馬來了興致。
這些個年輕男同事本就愛招人,但對于丁書涵他們實在是有賊心沒賊膽。
往日裏她都一副趾高氣揚、鼻孔看人的資本家小姐高傲作派,脾氣沖不像其他女同事臉皮薄,長得再漂亮他們也不敢招惹。
丁書涵見他們走近,身體順勢朝陸文曜的身旁靠近,胳膊肘輕輕碰了對方兩下,“喜糖。”
陸文曜聽了她的話,打開自己的公文包。
丁書涵覺着他動作有些慢,小聲嘀咕了句,“怎麽磨磨蹭蹭的啊~”緊接着越過他的上半身,手也伸進了那公文包中抓了一把喜糖。
抓喜糖的過程中,她的手背碰到了陸文曜的手邊,雖然只是瞬間的接觸,但還是讓陸文曜手一抖,剛剛拿起的一把喜糖又重新掉回了包裏。
等他看向丁書涵的時候,她正笑容明媚地散着喜糖,意識到自己有多心了,微微低頭抿了抿唇,喉結上下微動重新抓了把喜糖。
那些個接過喜糖的男同事們嬉皮笑臉地說着些祝福的話,還帶不正經地笑聲,腳下的步子像是黏在地上一般不願意挪地兒。
不知是不是結了婚的緣故,這資本家小姐今日嫣然含笑,聲音還輕輕柔柔的,實在讓他們這些個年輕男同志有些心醉。
眼神也變得逐漸肆無忌憚了起來。
丁書涵自然知道他們想着什麽龌蹉心思,沒像其他姑娘一見着如此目光就含胸縮肩想将自己藏起來,反而大大方方地挺直腰杆,裝作沒有感受到這些個視線。
倒是一旁的陸文曜敏銳地感受到了這些個不懷好意的眼神,他可能會會錯丁書涵的意。
但他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這些眼神他絕對錯不了。
下一秒,他向前半步擋到了身旁的丁書涵前。
丁書涵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他輕皺着眉頭用冷冷地目光将這群男的掃視了一遍。
還什麽都沒說,這群男的瞬間就沒了膽,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然後相互看了幾眼後,這才悻悻離開。
陸文曜剛剛那個舉動,在其他東影廠女同事眼裏俨然一副吃醋護妻的模樣。
再加上他生得高大帥氣,又一身筆挺的軍裝穿在他挺拔精壯的身上,确實讓這個未婚的女同志忍不住想要湊上前去讨些喜糖、沾一沾喜氣。
她們平日裏很多人都覺着這丁書涵臭毛病多,本來出身就不好還經常找借口逃避勞動,但現在看來這是矯情有人寵。
兩人本就長得英俊貌美,站在一起散喜糖的模樣确實金童玉女十分養眼,仍誰看都要豔羨一番。
如此一來這些個湊熱鬧想看笑話的同事們只覺得那李雯雯和林菲菲說什麽這資本家小姐嫁給軍官後,比之前更變本加厲地高傲了,甚至還狐假虎威地耍威風。
不過是看人家丁書涵嫁得好,嫉妒得眼紅才故意抹黑。
在看看人丁書涵,明顯做了軍官太太後收斂了脾氣,生怕壞了人家丈夫的名聲,不稀得和她們一般見識。
也不知道是誰傳開的,說這丁書涵就是吃了另一個嫁給軍官女同事的喜糖才嫁給了這陸文曜。
如此一來整個東影廠未婚的女同志都聞聲趕來,想要好好蹭一蹭這能嫁給軍官的好福氣。
還沒等陸文曜走出這辦公樓,他帶的喜糖就全都發完了。
他也沒有料到這丁書涵在單位的人緣這麽好,他來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帶多了,肯定發不完。
沒成想着還不夠。
可是那些個未婚的女同事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甚至還越來越多地圍在他們二人身邊。
陸文曜一個大男人站在丁書涵的身旁,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吉祥話,多少有些局促不安。
雖然他沒開口,只是微低着頭死死盯住地上的一個凹陷的小坑,但丁書涵立馬就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
“你不是部隊還有事嘛?怎麽還在這裏陪着我,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她這句撒嬌一出,周圍的女同志立馬捂着嘴偷笑,甚至幾個年紀輕的小姑娘聽她這嬌滴滴的語氣,只覺得羞得人臉紅。
陸文曜先是一愣,但立馬意識到這是最好的離開借口,自然沒有反駁她這沒頭沒腦的撒嬌。
什麽都沒多說,稍稍朝這群東影廠的女同志稍稍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突然離開的歉意後,微低着頭快步離開。
他這模樣在這群女同志眼裏,自然成了這連長聽到自家媳婦撒嬌臉紅得連話都不會說了,直接“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