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捉蟲)
丁嘉年趕緊使了個眼色給吳媽,“你把早餐給他們放到餐廳吧。”
又看了眼一旁的陸文曜茶幾前沒有動已經有涼掉的茶杯,不情不願地又說了句:“再給……小陸重新倒杯茶。”
陳穎見自家丈夫這般拂自己面子,但當着陸文曜的面也不好發作,只能賠着笑。
“是是是,你們自己聊、自己聊……”然後趕緊将賴在陸文曜腿上的丁美琪強抱到自己懷裏。
大哥這話正合丁書涵的意,雖然她理解這大嫂的性格,但是依照她的做事風格,一定會給自己添不少小麻煩。
可這個時候陳穎還不死心,一個勁兒地沖她使眼色,想着讓她等會兒和陸文曜獨處先服軟示弱才好。
丁書涵自然懂這大嫂眼色的意思,但屬實不想理會,索性學原主趾高氣揚的模樣故意不和她對視。
急得陳穎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卻覺得如坐針氈,坐不住又不好起身,腦門甚至還泌出了一層薄汗。
丁嘉年雖和剛剛一樣用展開的寬大報紙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但是眼睛卻藏在報紙後面,看着兩人走在一起的背影。
“小姑姑和小姑父走在一起,可真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啊!”丁美琪突然出聲感嘆。
別看她年紀不大,詞彙量可不小。
陳穎看着自家女兒這幅模樣眼睛一亮,親昵地攬住了她,“那琪琪也努力,嫁個比小姑父還厲害的軍官!”
“比小姑父還厲害的軍官?”她歪着頭重複了一遍母親的話,又連忙問道,“那比小姑父還帥嗎?”
陳穎聽了這話笑着點了點頭,并沒有反駁,只想着孩子還小,什麽都是不懂。
聽着妻子和女兒的對話,丁嘉年覺得心裏格外煩悶,手裏的報紙被他翻得嘩嘩亂響。
陳穎見他板着張臭臉,又将報紙翻得惹人心煩,不滿地輕打了下丁嘉年的胳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報紙,也不關心關心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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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的事情沒有解決,丁嘉年并不想和妻子吵起來在孩子面前丢人顯眼,但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那關心的是小妹嗎?”
陳穎自然面子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丁嘉年一眼後,就噤了聲。
丁書涵和陸文曜從客廳走了幾十步,才到這小洋樓的餐廳。
原主家的這棟小洋樓不僅面積大,設計也很是講究,區域劃分得極為詳明。
丁書涵和陸文曜面對面在打了蠟的紅木餐桌前坐下。
吳媽放下咖啡、熱茶還有餐盤餐具後,想着給他們二人留個可以安心交談的環境,便要關門離開。
卻不想,從進門起就惜字如金的陸文曜突然出了聲。
“門不要關!”
突然這麽一嗓子發號施令,吓得吳媽大半個身子都在餐廳外,手握着門把手,吓得一激靈。
手也像是觸電一般趕緊從門把手上躲開。
她那張上了年紀的臉滿是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最後只能無助地看向丁書涵求助。
丁書涵瞧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陸文曜,察覺到了對方的表情不似剛剛在客廳那般自在和漠然,心裏便有了數。
“沒事吳媽你先去忙吧,就聽他的門別關了。”說完還朝吳媽眨眨眼點了點頭,示意無礙。
聽到她這話,吳媽趕緊小心翼翼地将門推回,用門樁上抵住,然後快步從餐廳退了出去。
吳媽離開後,餐廳只有他們二人,空氣的流動瞬間慢了下來。
即便氣氛有些僵硬,丁書涵心裏卻異常鎮靜,依舊不慌不忙地看向對面的陸文曜。
很明顯此時男人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稍有不自在地摘下了那帽子,露出了他那清爽利落的毛寸還有飽滿平整的額頭和立體的眉骨。
因為一直被帽子壓着,頭發有些塌在頭皮上,他又用手撥拉了兩下頭發。
比起他臉上那稍帶不自然的神态,他撥動頭發的動作要流暢、自然得多,更是在他禁欲的氣質上增添了一抹野性的張力。
剛剛他反應過大,那一嗓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把人家家當成練兵場,把人家家保姆當成自己練的兵呢。
他剛剛還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神也連帶着低垂了下來,好在他皮膚曬得黝黑,透不出他耳根和雙頰上淡淡的紅色局促。
丁書涵端起手邊的咖啡,靜靜地注視着他此刻的模樣,心裏卻想着他剛剛那麽洪亮的一嗓子,眼神裏便多了一抹外露的狡黠。
她篤定這個男人對自己,或者說是原主心裏有着明顯的警惕。
看來原主之前的“強吻”給他內心造成了不小的陰影啊!
甚至原主之前對他都算不上強吻,不過就是強扯着他的衣領,嘴唇往上湊。
就這在她眼裏完全是小兒科的把戲原主都還沒成功,卻将這位身材健壯、身為堂堂連長的男人驚成這般。
和他此刻發梢稍亂的頭發适配得很,警惕又炸毛。
丁書涵聞着杯子裏咖啡的香氣,心裏也默默地跳出了幾個字:純、情、小、處、男,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度。
陸文曜感受到了對面女人毫不掩飾打量自己的狡黠眼神,還有嘴角解釋不清的暧昧笑意,就是沒有自己提前預料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丁書涵像是沒事人一般,咖啡泛着白色的熱氣在她好看的杏眼前聚集,又被她吹散。
陸文曜看着如此安分的她,自己的後背不自覺地又僵直了些,原本就上弦的神經又繃緊了幾分。
她究竟還打着什麽盤算……
丁書涵慢條斯理地拿起放在潔白餐巾上的銀制刀叉,切下一塊外表被油煎至邊緣膨脹金黃的蛋白。
兩人就坐在餐桌上這樣僵持着都不開口,只有刀叉碰撞、摩擦陶瓷餐碟的聲音。
就在丁書涵将那一小塊蛋白放入口中時,陸文曜終于清了清嗓子開口了。
“呃,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說個事……”他稍稍一頓、抿了抿嘴唇,注視着她的眼睛。
“我去西北的調令,今天下來了。”
他這話與其說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甚至連他開口的時機都像是故意等到有東西堵上丁書涵的嘴一般,生怕她聽到後立馬撒潑。
“你要是不樂意去西北,鐵了心要離婚,那我等會兒回去就跟部隊就打離婚報告,等感情破裂證明組織領導批下來了,應該就能填離婚申請書……”
離婚?
聽到他這話,丁書涵多少有些錯愕,他竟然給過原主離婚的機會?!
她原以為陸文曜是個古板的男人,畢竟原主在書裏鬧離婚的陣仗大得連他部隊的司令都知道了,就算這樣他們都沒離成婚。
卻不想他說話一點也不墨跡,甚至将離婚說得跟吃飯一樣平常。
丁書涵細細審視着對面的陸文曜——原主跑回娘家五天了他都沒有任何動作,偏偏要等到這去西北的調令下來後,才來找原主提離婚一事。
啧,這男人還真沉得住氣。
從剛剛陸文曜進門起的一系列反應,完全刷新了她對小說裏只有只言片語幾句話的背景板認識。
陸文曜看着對面女人面無表情地咀嚼着嘴裏的蛋白,心也随着她咀嚼的頻率打鼓,若不是自己實打實坐在這裏,怎麽也不會相信平時宛如炮仗一點就着的丁書涵,現在竟然不慌不忙。
仿佛自己剛剛說的話并非離婚,而是客套又常見的寒暄一般。
丁書涵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亂了陣腳,至少她知道按照書裏的劇情發展自己和陸文曜是離不成婚的,更不會去西北。
他們二人後期的主要任務就是要留在東山做書中男女主的婚姻對照組,襯托書中男女主的幸福恩愛。
所以她現在任何選擇都不會丢失這個“很肥”的大腿。
但丁書涵活了二十多年,有個讓她獲益匪淺的好習慣——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個年代軍人格外吃香,更別說陸文曜這種還有個大小軍銜的幹部子弟,她可不會像原主那樣把自己和陸文曜的關系搞得那麽僵。
只見她咽下嘴裏的煎蛋,那雙如秋水一般的杏眼俏皮地一斜,努了努嘴,“我不離婚,你說過要對我負責的~”
原本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的話,用她那軟軟嗲嗲的嗓音還有上揚的語氣說出來,完全成了小姑娘撒嬌的意味。
不講道理但又無法計較。
如此一來,陸文曜錯愕地直接忘了自己接下來該說些什麽,嘴唇微微輕啓又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又抿了起來。
反複幾次,愣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陸文曜看着對面一臉無辜的漂亮女人,她竟用平日和哥哥說話的那樣語氣,跟自己嬌滴滴地撒起了嬌?
他眉頭雖皺了起來,但除了沒有意料到的稍稍一愣外,倒也奇怪并不覺得厭煩。
陸文曜覺得現在不是自己瘋了,就是對面的丁書涵瘋了。
今日她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見到自己不僅沒有哭鬧嚷嚷,甚至還讓自己完整地說完了如此一長串話。
若不是她剛剛說話的模樣和之前一樣無理取鬧,他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
“對她負責”這話他之前确實說過,但那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現在這話從她嘴裏用軟軟嗲嗲的語氣說出來竟變了味。
像是自己之前騙了她做了什麽傷天害理茍且之事一般,現在被她控訴自己如那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一般。
陸文曜深吸了一口氣,“不離婚?”
丁書涵點了點頭很是肯定,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
他緊皺眉頭,雙眼皮的褶皺也跟着加深了幾分,抿了下嘴稍稍一頓,“那你是要跟着我去西北?”
丁書涵提前料到了他會說去這事,不帶一絲猶豫地嘟起了嘴,搖了搖頭,“不想去。”
原主是那被嬌慣壞的大小姐性子,一口答應去那缺水少糧的西北才奇怪呢!
見她這般不情願,陸文曜突然笑了,無奈又好氣。
既不要和自己離婚,又不要去跟着自己去西北,她這算盤打得他都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