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皇後一直等到亥時, 皇上也沒來坤寧宮。
她生氣地把頭上的發釵拔下來, 扔到了梳妝臺上。皇上這是什麽意思,成王求娶苾棠, 無論如何他都應該過來問問自己和苾棠的意思, 要是苾棠喜歡成王,就該給他們賜婚, 要是苾棠不喜歡, 那自然就作罷。
可他這毫無動靜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打算不管苾棠的心意,按照他心中的利害得失做出決定?
她默默地坐了半個時辰,慢慢靜下心來,要是看利害得失的話, 估計皇上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不管如何, 要是皇上真的下旨賜婚, 為了苾棠,她也會抗旨的。
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有人興奮,有人焦灼。
次日, 昭文帝頒了一道聖旨,指喬慕柔為成王正妃,擇日完婚。
惠妃又震驚又失望,半天沒回過神來。成王則是一臉平靜,看不出喜怒。
昭文帝過了兩天才來坤寧宮, 不知為何,兩人都沒有談及這次指婚, 昭文帝沒有提,沈皇後也沒有問。
……
“棠棠,你覺不覺得最近宮裏的氣氛怪怪的?”蕭玉靈咬了一口點心,含混不清地問道。
苾棠點點頭,“我也覺得。”自從皇上給成王賜婚之後,她就感覺到了。姨母有些不高興,惠妃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德妃看見她則是笑眯眯的,成王臉上無喜無悲的樣子更有些吓人。
“棠棠,咱們出去散散心吧。”蕭玉靈拉着苾棠,“我想去善覺寺求個平安符。”
“平安符?”苾棠疑惑地眨眨眼,“你天天在宮裏待着,還需要平安符?”
蕭玉靈的眼神有些躲閃起來,臉也紅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你陪不陪我去嘛?”
苾棠突然反應了過來,剛才蕭玉靈問了會試的事,聽說要連考九天,考生還要在考場過夜,身體差的根本就熬不過來,每次都有考生被從考場裏擡出去。她應該是在擔心表哥吧?
“好啊,正好我也饞了。”苾棠站起身,“善覺寺的素齋可是一絕,咱們可以在那裏用過午膳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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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裏用午膳?”懷王蕭昱衡進來了。
蕭玉靈一邊興奮地把鬥篷披上,拿過宮女準備好的小手爐,一邊說道:“去善覺寺,哥哥,你去嗎?”
蕭昱衡眼睛一亮,“去呀,我也想吃善覺寺的素齋了。走,我護送你們。”蕭玉靈自然有侍衛跟着,他不過是找個借口也去躲懶罷了。
三個人高高興興地出了殿門,走到快出宮的地方又遇到了蕭昱琛。
“三哥,我們去善覺寺,你去不去?”蕭昱衡問了一聲,又搖搖頭,“你那麽忙,肯定不去,我們走啦。”
他擺擺手,轉身的時候身上的大氅揚起一角,擦到苾棠的鬥篷上。
蕭昱琛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上次我讓你寫的關于如何妥善安置傷病将士的申論,你寫好了?”
“啊?三、三哥,這個事也不急嘛,下次再說吧。”蕭昱衡頓時苦了臉,他本來就想躲懶,卻被肅王捉了個正着。
蕭昱琛神色不動,鼻子裏卻輕輕哼了一聲,“将士們為了保家衛國,浴血沙場,受了傷生了病,從戰場上下來卻沒人關心了,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他們暖不暖,有沒有大夫給他們醫治?”
“哎,三哥,好三哥,你別說了,我這就去寫。”蕭昱衡歉意地看看蕭玉靈和苾棠,“阿靈,棠棠,我不能陪你們去了,你們自己當心點兒。”
蕭玉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沒事,三哥給你布置的任務,你好好寫吧。”
懷王垂頭喪氣地又回去了。
蕭昱琛黑漆漆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滿意,“好了,老四去不了,三哥陪你們去。”
“殿下不忙嗎?”苾棠擔憂地看看他,最近他怎麽好像變清閑了,難道是在朝堂上被排擠了?
三個人一起往外走,蕭昱琛步子放緩,“我正好要去善覺寺找了智大師,順路。”
肅王騎馬,兩位姑娘坐馬車,一路上蕭玉靈拉着苾棠又問了好多會試的事。因為沈書遠參加過鄉試的,和會試一樣是連考三場,每場三天,要在考場過夜,所以苾棠還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表哥能應付的,鄉試的時候他也沒生病,出考場的時候還好好的,還算精神。”苾棠安慰道。
蕭玉靈的臉一下子紅了,“誰、誰問他了?!我就是随便問問。”
苾棠好笑地看着她躲閃的神色,“不過——”
“不過什麽?”蕭玉靈立刻緊張起來。
“不過鄉試的時候是在八月,天氣不冷不熱,還算好應付。”苾棠嘆道:“會試可是在二月,很冷的。”
蕭玉靈的眼睛瞪得更圓了,“那怎麽辦?”
苾棠一本正經地說道:“所以,這次去善覺寺正好為表哥祈福,希望佛祖保佑他順利度過這次會試。”
蕭玉靈用力點點頭,暗暗下定決心,等會兒一定要用最大的誠心,為他求一枚平安符。
馬車外,肅王薄薄的唇角勾了起來,小丫頭平時挺乖的,和蕭玉靈在一起就會欺負人了。那沈書遠是當朝首輔家的嫡子,凍着誰也不可能凍着他,一件狐皮大氅就足以禦寒了,要是連他都受凍,那麽多的寒門學子可怎麽活呢?
說着話,不知不覺到了善覺寺。
善覺寺在半山腰,蕭玉靈為了表示誠心,不坐軟轎,要自己走上去。
上山的路是整齊的青石臺階,打掃得幹幹淨淨。
才走了一半,蕭玉靈就累了,“怎麽這山路這麽長,善覺寺要是建在山腳下就好了。”
苾棠也有些腿酸,“要不讓人背你上去?”
“不要!”蕭玉靈堅定地搖搖頭,“我要自己走上去。”既然是為他求平安符,自然要有誠心。
苾棠走在中間,蕭玉靈在她的右手,蕭昱琛則在她的左手。
漸漸地,她微微有些氣喘,白皙瑩潤的小臉上帶了一絲緋紅。
蕭昱琛喉結滾動兩下,黑眸變得幽深。
苾棠仰頭看了一眼善覺寺,暗暗嘆了口氣。突然,她的左手腕被人握住了,她吓了一跳,第一反應竟然是先去看蕭玉靈,見她絲毫沒有察覺,這才扭頭去看蕭昱琛。
他神色平靜,高大修長的身子挺拔俊逸,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就像握着她手腕的另有其人似的。
即便是隔着衣袖,沒有直接摸到手腕,苾棠也覺得不妥。她輕輕搖了搖胳膊,試圖掙脫開他的大手。
那手就像鐵鉗一樣,明明只是松松地鉗制着她的手腕,她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苾棠的心怦怦直跳,幾乎要從胸膛中蹦出來了。她不敢動作太大,免得引起別人的注意,甚至不敢扭頭,只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蕭玉靈,見她無知無覺,這才微微低頭,飛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蕭昱琛的手修長如玉,骨節分明,此刻正環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纖細,他的手只是松松地環着,卻繞了一圈。
那大手的主人卻淡然地看着前方,不疾不徐地沿着臺階而上,根本就沒看她。
苾棠不敢開口,掃了一眼周圍的人,好像根本沒人察覺什麽。她心中稍定,她的鬥篷和蕭昱琛的大氅挨在一起,外人很難發現他握着她的手腕,最多是兩人離得比較近而已。
也不知道蕭昱琛是怎麽用力的,苾棠發現,有他拉着自己,這山路走起來省力多了。
這時她才明白蕭昱琛為什麽要拉着自己,原來是幫她上山啊,她有些赧然,人家是好心幫忙,她卻好像想多了……
到了善覺寺,蕭玉靈摸出帕子擦了擦汗,“哎,棠棠,你怎麽好像不是很吃力?都沒冒汗。”
蕭昱琛的手早就離開了,苾棠也不再慌亂,搖頭晃腦地說道:“這區區山路,哪裏能難得倒我呢?”
蕭玉靈疑惑地皺起眉頭,她什麽時候體力這麽好了,應該是和自己差不多才對啊。
“走啦。”苾棠碰了碰她的胳膊,“該去求平安符了。”
三人進了善覺寺,先在廂房歇息了一陣才去上香。蕭昱琛留在院子裏,苾棠和蕭玉靈進了大殿。
沒多會兒,苾棠就出來了,“殿下,你怎麽還在這裏,不是要去找了智大師嗎?”
“剛才褔公公去看過了,不巧,了智大師不在。”蕭昱琛扭頭看了眼跟來的褔公公。
福公公連連點頭,“不在!奴才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做為肅王府的總管,就得裝得了瞎子撒得了慌,主子牽了人家姑娘小手,就得當作沒看見,主子要哄小姑娘,自己就得幫腔。褔公公覺得自己做得很好。
“這樣啊。”苾棠有些同情他,“那你不是白跑一趟了?”
蕭昱琛笑道:“無妨,下次再來就好了。棠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阿靈呢?”
苾棠皺了皺鼻子,“阿靈要求平安符,不讓我在一旁看,讓我出來自己逛一逛。”就算不看她也知道這平安符是為表哥沈書遠求的。
“既然如此,幹等着也沒意思,棠棠陪我在寺裏走走。”他說着話,也不管苾棠同意不同意,腳步已經邁開了。
苾棠只來得及遲疑了一瞬,見他已經走了,連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