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GAME 14
艾俪睜開眼睛。
一幢廢棄大樓，滿眼的灰塵。
艾俪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腳跟碰到了細碎的石子，她努力穩住重心往前才不至于直接踩空往後倒去，還沒緩過神來，一個人影猛然蹿到她面前，帶着無盡的怒火，雙手攥住她的衣領将她整個人一把舉起來。
艾俪的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面，她的背後就是毫無防護措施的廢棄大樓邊緣，五層樓的高度，底下是堆積成山的磚塊瓦礫，艾俪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只能奮力抓緊那雙手，盡管勒緊的衣領讓她有點呼吸不暢。
“你為什麽殺了他？！”憤怒的聲音透過面罩聽起來悶悶的，主人卻顯然很年輕，艾俪花了很大力氣才将自己的注意力從淩空的腳底轉移到面前的人身上，她的臉暴露在光下，戴着紅色頭罩與暗色護目鏡的年輕男人忽然愣住了。
艾俪感覺自己要暈厥了，恐高症讓她渾身發抖，她整個人的重量都懸在面前這個人手上，可他竟然分了神，她用盡全力抓緊了他的手臂，苦苦哀求他不要松開手。
他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突然又憤怒起來:“他那時是不是也這樣向你求饒？！”艾俪被他舉得更高，根本無法反抗，就被他甩開了，“——你卻無動于衷！！”
他的怒吼升向空中，一瞬的停滞之後，艾俪的身體開始墜落。
她的眼前又晃過那一道綠光，蛇一般蒼白詭異的臉，有誰在耳邊撕心裂肺地尖叫，她的世界歸于虛無。
艾俪猛地驚醒過來，把準備湊近的護士姐姐吓了一跳，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恩霍蘭小姐，可以進去做拆線手術了。”她看了一眼艾俪滿額頭的虛汗，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過來，皺着眉關心地問了一句，“做噩夢了？”
艾俪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接過紙巾抽了一張出來又遞回去:“謝謝。”她一邊胡亂地擦了汗一邊站起身，往手術室走過去。
拆線手術進行得很快，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拆線之後就只留下淺淺的幾道印子，艾俪對着鏡子小心地碰了碰那塊略顯嬌嫩的皮肉，以往都是靠父母的魔法療傷，這道疤痕令她覺得有些新奇。
為她拆線的醫生就是縫合傷口的那一個，洗過手之後走到她身後來，笑着安慰了一句:“別擔心，不會留疤的。”
艾俪愣了愣:“謝謝醫生。”雖然她根本沒想到是否會留疤的問題。
醫生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以後走路的時候可得小心一點，別盯着手機不看路了。”
艾俪剛想點頭，忽然一愣:“什麽……？”她回頭奇怪地看了醫生一眼，為什麽會提到這個話題？
“還裝傻，”醫生笑起來，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下次再從樓梯上摔下來，可能就不會好得這麽快了。”
艾俪反應了幾秒鐘，将醫生驚訝的呼喊抛在腦後，抓起桌上的手機奪門而出。
“卡倫！本叔和彼得有去圖書館嗎？！”剛出醫院艾俪便朝地鐵站狂奔，一邊對手機大喊一邊手忙腳亂地插上耳機，她的體力實在不佳，沒跑多遠就已經氣喘籲籲。
戴上耳機後，卡倫冷靜的聲音立刻給了她一點安慰:“圖書館的監控并無任何異常。”
艾俪稍稍松了口氣，她的步子慢下來，按了按胸口試圖安撫一下狂躁的心跳:“撥給彼得。”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通，彼得的聲音聽起來心情很不錯:“嘿艾莉，你拆完線了嗎？”
艾俪沒理會他的寒暄，平複了呼吸便單刀直入地問:“你在哪？”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彼得開玩笑地調侃她:“怎麽了？剛分開沒多久你就想我了？”
艾俪忍不住皺眉，彼得的心情似乎有點好過頭了，這讓她感到莫名的不安:“你在哪？”她又問了一遍。
“……別這麽嚴肅嘛，”彼得敗下陣來，乖乖回答了，“我在公共圖書館學習呢，你不會也要過來吧……”
沒等這句話說完，艾俪就震驚地打斷了他:“…怎麽可能！”她有點慌亂，也不顧還在通話中，直接向卡倫求證，卡倫很快就确定地給出彼得沒有進入過圖書館的結論。
“……不是吧艾莉，”聽了全程的彼得也很吃驚，“你黑進了交通監控？你忘記答應過斯塔克先生的事了嗎？”
“管他的斯塔克先生！”知道彼得在騙自己，艾俪整個人都很焦躁，“你給我說實話彼得·帕克！你現在到底在哪！”
彼得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艾莉…你今天很奇怪啊……我真的在圖書館，不信你可以自己過來看一看。”說得倒是理直氣壯，但艾俪只相信卡倫的監控。
艾俪氣哼哼的:“我就在往那邊去！”
“……艾莉？說真的你還好嗎？為什麽這麽緊張兮兮的？”彼得試圖說服她相信自己，“監控也是有死角的，而且進出圖書館的人那麽多，說不定卡倫漏看了呢。”雖然知道他看不見，艾俪還是不相信地翻了個白眼，同時聽到卡倫語氣堅定地表示彼得絕對沒有進入圖書館，彼得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然你去問問本叔，他開車送我來的……”
“你說什麽？！”艾俪直接在地鐵站尖叫出聲，顧不得在意旁人紛紛側目的審視眼神，她對着手機那頭的彼得大吼起來，“我不是把本叔的車撞壞了嗎？！！”
“……我覺得被撞壞的可能是你的腦子，艾莉，你還是回醫院再檢查一下吧，我要挂了。”彼得聲音裏透着一半的敷衍與一半的無可奈何，說着便真的拿遠了手機準備挂電話。
“彼得！”艾俪急得跳腳，地鐵開門的一瞬間就擠開了面前的人流蹿了進去，“你別讓本叔來接你！！”
電話沒挂，但是彼得的聲音有點遠，漫不經心的:“那我怎麽回去啊……”
被他無所謂的态度氣得不行，艾俪忍不住罵人了:“你他媽不知道打車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艾俪反應過來後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剛想緩和了态度好好解釋，那邊的環境卻突然變得嘈雜，像是有衆多的人在歡呼喝彩，艾俪愣了一下，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問出口的又變成了那句“你在哪裏？”
彼得湊近手機低聲說了句“抱歉”，根本不管艾俪的追問匆匆挂了電話。
“彼得？彼得！！”屏幕已經回到了待機畫面，再打過去，已經是無人接聽了，艾俪氣得差點一把将手機砸向窗戶，好在被卡倫及時勸住了，整節地鐵車廂的人都在偷偷往她這邊瞟，艾俪一心只惦記着本叔的安危，算着到圖書館的站數焦躁地不停跺腳。
一定就是今天。
一定是多拉對知情的人施了遺忘魔法，修好了被她撞壞的本叔的車，讓大家都以為她是意外摔傷的。
她為什麽沒有想到呢？明明她做了那樣魯莽的舉動之後帕克一家對她的态度都沒有發生變化，明明多拉有提到過收拾殘局，明明是關乎本叔性命的事情……她只不過做了那一點點努力，就自以為是地覺得能夠改變未來，放松了警惕。
本叔…本叔……
艾俪沒有本叔的電話號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打給彼得，可他就是不接。
應該早點跟多拉解釋這件事的，她是故意撞壞本叔的車，這不是胡鬧，不需要幫忙抹消壞的印象。應該向彼得說清楚的，別去圖書館，別讓本叔開車，就算他不相信，就算他認為她是瘋子，她也應該提前告訴他的。至少，至少應該把本叔的號碼存下來，這樣還能警告一下他……
地鐵終于到站，艾俪飛奔出去，略過人群沖向圖書館:“卡倫，監控中真的沒有出現本叔的車嗎？”她還是覺得不放心。
卡倫給了她肯定的答複。
冬季的白晝很短，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艾俪站在圖書館大門口的臺階上四處張望，她剛才跑得很急，熱出了一身薄汗，現在迎面的冷風一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凍得直發抖。
艾俪等了好一會兒，一邊盯着手機上的監控視頻一邊用餘光瞟着底下的停車位，終于發覺了不對勁。
停車的地方位于交通監控的死角。
難怪一直拍不到本叔的車，難怪彼得堅持說他在圖書館……艾俪焦躁地把自己的頭發揉得一團糟，她還自信滿滿地以為掌握了監控就能控制全局，真是自作聰明！
本叔……求你了……千萬不要出事啊……
艾俪再次奔跑起來，一輛一輛地尋找本叔車，她感覺手腳冰涼，臉上卻燒得滾燙，只好捧着臉給它降溫。
“艾俪，你在發燒。”卡倫提醒道。
“我沒事。”艾俪随口應了一聲，視線越過面前的一輛車，落在了後邊那輛車熟悉的車牌號上，“找到了！”她驚喜地笑起來，繞過面前的車往那邊跑過去。
很快她的笑容就凝固在臉上，有個人在敲本叔的車的窗戶。
“不……”她認得那張臉，“不不不不不不不——！！！”
那就是夢中朝自己開槍的兇手的臉。
艾俪用前所未有的速度狂奔過去，猛地将戴帽子的男人撞倒在地，使出全力加上整個人的重量壓制住他，男人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邊咒罵一邊推搡她，艾俪聽見本叔吃驚地喚着她的名字，一回頭發現他已經打開車門走了出來:“您快回車裏去！我沒…事……”她忽然有點說不出話來。
她聽見了很輕微的“噗”的一聲，本叔的表情變得又驚又怒，艾俪張了張嘴想叫他別靠近快點離開，卻無法發出聲音，她回過頭，發現被她壓在地上的男人目露兇光，她又順着他的視線垂下目光，看見一把小刀插在自己的腹部。
艾俪甚至沒感覺到疼痛，只是好像一瞬間被抽光了力氣，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沒有一點真實感。
夢裏遇見過很多次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在自己被男人推開之前，死死抓緊了插在肚子上的匕首，将它從他手裏搶了過來。這樣他就沒有武器傷害本叔了。艾俪這樣想着，甚至笑了一下，這似乎觸痛了兇手的某根神經，他氣急敗壞地想要往那柄刀上踩一腳。
本叔撲了上來，與男人糾纏在一起，艾俪又有點着急，想說話卻一直被溢出的血沫嗆得咳嗽，那把刀還插在她肚子上，稍微一動便是鑽心的疼痛，她握住刀柄捂着傷口，掙紮着爬起來，鮮血流了一地，終于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看見血跡的女人開始尖叫起來。
一點冰涼落在了艾俪滾燙的臉頰上，立刻化作一滴水淌下來。
艾俪的心也跟着涼了半截。
——下雪了。
“砰——”
一聲槍響。
更多的人騷亂起來，兇手慌張地從未關的車門蹿進去，啓動車逃離現場。
——沒有改變。
艾俪艱難地爬到倒在地上的那位老人身邊，用力按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掉下來，本叔卻露出了安詳的笑容，溫柔地握住了她顫抖的手。
他的手幹淨又溫暖，而她滿手的鮮血。
——無法改變。
彼得從人群中擠進來，不可置信地抱住渾身浴血的本叔，泣不成聲。
握住她的那只手終究還是松開了，艾俪木然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飄雪的夜空，她聽見彼得悲痛欲絕的恸哭，又回過頭來想要摸摸他的臉，沾滿血污的指尖剛在他臉上畫出一道紅痕，艾俪忽然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下一秒便眼前一黑，直挺挺往後一仰暈了過去。
“抱歉……彼得。”
——是她導致了這樣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活着……
姑娘們真的要珍惜睡眠時間……
熬夜使我頭痛、脫發、爆痘、低血糖、貧窮、智障（。
以及對不起，讓你們等了這麽久結果一回來就給本叔發便當_(:з」∠)_
2017.11.7
下次更新将在星期四，我得攢一波存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