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VIP] 十五章
等他們回教室, 已經要上晚自習了。許念從課本裏面擡起臉,她看見陸巡有些低落的走了進來,随意的拿手擦了一下嘴角, 回到自己座位上。
晚課是語文老師老嚴的。
老嚴講了一遍語文卷子, 時間都要過半。後面的半個多小時,老嚴說了一下有關分數的事情, (22)班的語文平均分這次墊底。
不知道是誰插了一句:“咱班有個年級第一還墊底嗎?”
老嚴嘆氣:“我真的很好奇你們數學是怎麽念的, 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你覺得呢同學。”
全班哄笑。
老嚴:“還能笑出來。”
全班噤聲。
老嚴:“大家自習吧。”
過了一會兒, 趁着老嚴不在教室的功夫,李寒出去了, 看那樣子不太對勁,陸巡也跟了上去。
許念還在看書, 只是擡了擡頭。
大概又過了十來分鐘,有人出去上廁所回來, 帶了個可以引起全班轟動的消息,陸巡他們和(21)班兩個男生打了一架, 被教導主任當場逮住。
許念心裏大驚。
連小雨更是一分鐘都坐不住:“現在是什麽情況?”半天沒問出個結果來,自己跑了出去,一直到晚自習快下才回來, 後面還跟着李寒。
有人圍上去:“怎麽回事兒?”
連小雨說:“總之呢不用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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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眉頭一皺。
許念回過頭看他們, 沒有看見陸巡,卻對上了李寒的目光,那種眼神, 有些歉意,閃躲, 難為情,又很快匆匆移開。她猜出來了個大概,忽然很想見到陸巡。
老嚴這會兒進來:“都安靜一點。”
許念整理好之前收上來的班級裏的歷史作業,慢慢舉手:“老師,我要給陳老師把作業抱過去。”
她趁着這個機會,從教室出來。
外面的風有些大,吹起頭發,遮着眼睛,都快看不清前面的路。但是秋天的晚風總是很溫柔,吹的人很舒服。許念走的很慢,經過樓下幾個主任辦公室的時候,并沒有看見陸巡,索性沿着操場路走。
只是走了一圈,依然沒有見他。
回來的路上,許念刻意往操場深處更黑暗的地方走了一圈,原來是沒有注意到的,卻意外的聽到了梁冰的聲音。
那軟糯的聲音,讓她心下一顫。
再回頭去看,陸巡背對着她,靠在樹下,梁冰微微側身站着,環顧了一圈沒有看到人,才慢慢靠近。
梁冰有些委屈:“這幾天都不怎麽見到,你也不知道過來找我?非要讓連小雨傳話我才知道,眼睛這還腫着呢,疼嗎?”
陸巡點了支煙:“沒事。”
梁冰:“沒事就是有事。”
陸巡笑了一聲。
梁冰:“你還笑。”
陸巡:“這你都管?”
梁冰看着他的側臉,他正咬着煙,低頭說話的樣子讓人不自覺就想陷進去,梁冰忽然頭一歪,踮腳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許念手下一攥,轉過臉去。
旁邊的教學樓裏,不知道是幾層,靠窗那邊,有人說話聲音很大,喊着:“下晚自習啦。”許念飛快地往教室走去。
她沒有看見,陸巡推開了梁冰。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鈴響。連小雨和李寒已經收拾好書包,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話:“就去那家大排檔嘛,他們都過去了。”
許念轉腳,走向了前門。
還能聽見連小雨的話:“你嘴角的傷怎麽樣,陸巡是不是傷的更重,不過有梁冰在,他應該舒服很多。”
周有山追上來:“你們倆等等我。”
好像他們始終是一路人,許念就像一個外來者,攪亂了一池春水。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一些東西,但奇怪的是,那些東西明明從來沒有擁有過,為什麽會這麽傷心呢。
許念過了很久,才收拾書包下樓。
剛走到二樓拐角,就聽見姜荷在樓下喊她:“許念一,你在教室幹嗎呢,我倆等的肚子快暈了。”
姜荷與莊嚴并肩站着,仰頭看她。
許念恍恍惚惚:“你不是請假了嗎?”
姜荷活動了一下腳踝:“一點點傷不重要的啦,聽莊嚴說你考了年級第一,那還得了,我下午就得過來。”
許念:“………………”
莊嚴說:“要不是想給你驚喜,我們倆都要上去找你了,看你是不是睡着了還是怎麽回事?”
“什麽驚喜?”
姜荷:“當然是請客啦。”
莊嚴:“我想吃排骨。”
姜荷推了一下莊嚴:“就你嘴饞,排骨那家阿婆很遠的,要去城門外好嗎,還是吃大排檔吧。”
他倆一唱一和,許念看了很久。
姜荷忍不住跑上去接她:“發什麽呆呢你,考了個年級第一自己都不相信,樂傻了?!”
許念眼睛一酸:“誰樂傻了。”
姜荷嘴角一撅:“上個禮拜五還想讓你安慰我呢,結果現在看來是我自讨沒趣,真是世風日下啊。”
莊嚴笑:“趕緊吧你倆。”
姜荷拉着許念:“快走快走,小莊請客,為你慶祝一下,這麽好的機會可不能便宜他,一會兒可勁點啊,吃不下給許叔帶點回去。”
莊嚴:“要不要給姜叔帶點?”
“那必須的。”
莊嚴:“………………”
許念跟着笑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啊,聽說他們家新上了很多新菜,莊嚴小心你的荷包,姜荷很能吃的。”
“你說誰能吃了。”
莊嚴嘆氣:“誰讓我最是一年明月夜,為誰悄然立中宵呢?”
姜荷:“我想吐了。”
許念:“…………………”
他們三個人一路說笑,去了學校後門的大排檔,姜荷點了一桌的菜,要了兩瓶啤酒。這次莊嚴沒有攔着,只是說別喝太多。
他們去的晚,坐在了外面。
此刻陸巡他們一堆人坐在店裏,還是周有山最先看到,說了句:“那不是你發小莊嚴嗎?還有許念。”
一堆人看了出去。
連小雨:“還真是。”
陸巡淡淡看了一眼。
梁冰就坐在他的身側,目光透過玻璃窗,望向那個考了年級第一的女孩子,她們之間不過匆匆幾面,但梁冰卻不舒服,于是看着陸巡,笑着說:“人家有人家的圈子,我們有我們的。”
周有山說:“奧賽班就是厲害。”
陸巡喝了一口啤酒。
周有山又道:“許念考那麽好,應該會回奧賽班吧,聽說校長和教導主任找她談話,八擡大轎恭迎大駕。”
陸巡聞聲,動作一頓。
李寒就坐在旁邊,一直顧着吃喝,也不擡頭,好像只想把自己藏起來,但就在他們都無話可說的時候,才說了句:“菜都涼了。”
那個夜晚平常而普通,月亮掩進雲裏,又慢慢探出腦袋,似乎在觀察這個一片漆黑的世界,世界上的人,還有這些十來歲的少年,往後的路該如何走向。沒有人知道答案,就如同你永遠不可能是別人一樣。
許念離開的很突然。
就像沒有征兆一樣。
你再經過(22)班的時候,通常還會有人問一句:“年級第一是哪個?”很快會有人回答,她回奧賽班了。
也有人笑說:“人家來這就是玩。”
許念重新又回到高一(2)班,還是與姜荷做回了同桌,依然會在每個星期二下午的第一節 課,見到老陳上歷史,偶爾也會回答問題,關于細胞的全能型和衰老的特征。後來的很多次考試,她都是全校第一。為此莊嚴說了句耳熟能詳的話:“人一旦成功過一次,就會成功過很多次。”但什麽是成功呢?她再也沒有偶遇過陸巡。
事實是當你不再刻意的去靠近一個人的時候,你就真的不會再見到他。
那學期最後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已經過了很久。她和姜荷并排走在校園的廣場上,正在讨論各種形式的同位語從句,有關that還是疑問詞引導。有人喊了一聲陸巡的名字,她回頭去看,卻什麽都沒有。
後來年末,學校要求她做講話。
姜荷給她傳授經驗:“你就站上去說你想說的話就行了,不要往下看,那樣你會更緊張。”
許念只是笑笑,說你放心吧。
那一年像是她的高光時刻,當她第一次站在學校的國旗下做演講的時候,看向臺下密密麻麻的人,她知道(22)班的位置,也知道陸巡在哪兒,好像那次講話像是說給他聽的,即使他們從來已經,毫無關系。
于是沉默了一分鐘之後,她開始說話了,沒有按照原來的稿子念,而是脫口而出道:“有一天我和老許聊天,他說普通人的一生,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只有兩次。一次是高考,一次是在未來。我又問他,高考那麽重要嗎?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很多年以後,你會覺得人生裏重要的東西有很多,不長青春痘,不脫發,牙齒整齊,爸爸媽媽都在,有一個普通的工作,愉快的雙休,可以玩耍的朋友,一家人可以出去旅行,那是最好的日子。所以現在,我不覺得成績有多麽重要,但我依然想要好好念書,考上最好的大學,因為我知道那樣的話,我就可以不用那麽痛苦艱難的去面臨,或許在未來你需要第二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重要的是,我會在更年輕的時候變得更加快樂和自由,然後會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最前排的(2)班,忽然冒出姜荷的聲音:“許念一好樣的。”
全校師生在最後一句話,轟然笑開。
(22)班就在(2)班後面,周有山聽的熱血沸騰,輕聲問身邊的陸巡:“你說咱還有機會考大學嗎?”
陸巡沒有說話,擡眼。
許念歪頭笑了一下,像束光,很耀眼。那讓陸巡想起一件很久遠的事情,久到他都快想不起來了。此刻四周人聲鼎沸,掌聲雷鳴。周有山都快哭了,說講的真好。結果升旗剛完,就問陸巡要不要去打球?
高一的第一學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