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大白
“在哪裏？”
“逛街。”
“逛街可以，但要準時回家。”
“你怎麽管那麽多呀。”
“如果下班回家看不到你，我會不高興的。”
“我怕你不成？”
“我怕你行了吧，主要是我想你，想早些看到你。”
“蕭寒淩，你不惡心人能死嗎？”
“能。”
她忍不住翻白眼兒：“好了，知道了，我會早些回家的，你就安心工作吧，拜拜！”
急忙挂了電話，否則又不知道他要糾纏多久了，她真是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近來愈發粘人，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個小時粘着她，上班的時候，更是幾近離譜的每天十幾個電話打給她，簡直可以稱之為騷|擾電話，讓她又覺無奈又覺幸福。
拐過一條街，她發現情況越來越不對，一輛純白色蘭博基尼似乎一直在跟着她，四周人|流傳動，青天白日的，車主想做什麽？在S市，非富即貴的人，就算交情不深，大多她也都認識，畢竟在寧曉的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可是這輛蘭博基尼是北京車牌，她從未見過這輛車子。
她無奈地站在原地，回頭望着那輛蘭博基尼滑到眼前，車子慢慢停住，剪刀式車門緩緩打開，走出一個帶着墨鏡的英挺帥哥，帥哥潇灑摘下墨鏡，沖着她勾唇一笑：“夏小姐，真是有緣，我們又見面了。”
她愣了一下，真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在馬來西亞不小心撞到的那個男人，怎麽會在這裏遇到？思緒一動，禁不住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們這些人想要找到她，還真不是什麽難事，面色平靜地看他：“如果世間所有的刻意都可以稱之為緣分，那麽，緣分真要泛濫成災了。”
星緯閑閑倚在車門旁：“我是動用了點手段找到你，但請你放心，我絕無不良之心。”
他上前一步，低頭看她：“我找你是有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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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裏人不多，安靜怡人，她攪動了幾下咖啡，擡頭看他：“有什麽事，直說好嗎？”
他默默看了她好久，突然開口：“雖然我們并不相識，但是我今天說的都是事實，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鑒定調查，我只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他莫名嚴肅起來，她反倒有些緊張了，還是斂了心神點了點頭。
他在文件夾裏拿出一張照片沿着桌面推到她面前，她低頭看了一眼，頓時愣住，照片的背景是長城，一位十七八的少女扶着一位雍容高貴的老爺爺笑得燦爛如花，令人震驚的是，那個少女……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星緯的聲音淡淡響起：“照片是真實的，你可以拿去鑒定。”
她擡頭看他，他繼續說下去：“照片上的老人名叫董航，少女名叫董佳佳，是老人的親孫女，十一年前，死于空難。我家與董爺爺家是世交，因此，在見到你的那一瞬，我非常震驚，世間不會有無緣無故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所以，那天我偷偷拿走了你的頭發，現在，我把所有的結果拿給你看。”
他拿出兩份DNA檢測報告，一份是她和她的父親夏旭東的，另一份是她和老人董航的，報告明确顯示，她和夏旭東沒有絲毫父女關系，而和董航卻有着千絲萬縷的親屬關系。
她的臉色一寸一寸蒼白，星緯小心翼翼問：“你能承受住嗎？”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檢測報告上，聲音無一絲起伏：“繼續。”
星緯垂下眼眸：“三十年前，你的母親慕青和京城的一個富二代相愛，就是你的親生父親董承平，可是董爺爺不同意，不肯讓你的親生父親娶你的母親進門。後來你的親生父親在一次車禍中身亡，那個時候你的母親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你的親生父親是家中獨生子，董爺爺得知你的母親懷有身孕便給了她一筆錢，讓她生下孩子，然後留下孩子，拿着錢離開。”
他謹慎地看她一眼：“後來，你的母親生下一個女兒，把孩子留給了董爺爺，拿着錢離開了。董爺爺很疼孫女，為她起名董佳佳，董佳佳長大以後特別喜歡馬來西亞的環境，十九歲那年，董爺爺帶她遷居馬來西亞，可是不久，董佳佳在飛往北京看望男友的途中，不幸死于空難，董爺爺傷心欲絕，險些病重離世。”
他嘆了聲氣，深深看她：“當我把你和董爺爺的DNA鑒定結果拿給董爺爺看的時候，董爺爺老淚縱橫，一切也終于真相大白。原來當年，你的母親生下一對雙胞胎，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孩子，卻又無能為力，便讓婦産科的朋友幫她出具了假的檢查報告，偷偷留下了另一個女兒，也就是你，之後逃離了北京，去了S市，遇到你的養父夏旭東，與他成婚。”
她緊緊握着手裏的檢測報告，手心裏的冷汗慢慢浸透了厚實的紙張，怪不得，母親不讓她在北京念書；怪不得，母親不讓她嫁給企業家；怪不得，母親堅持要全家移民。
她記得十一年前的一天，母親突然重病卧床，她慌忙回家探病，母親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天一夜，而她，也險些因為突發心絞痛死去，原來，是她的雙胞姐妹慘死，她有心靈感應，母親徹底失去了一個女兒，又怕留在身邊唯一的女兒也失去了，所以才傷心病倒。然而，父親一直都待她極好，非常寵溺嬌慣她，導致她從來都不曾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星緯的聲音靜靜響起：“董爺爺非常想見你，你是這個世上他唯一的親人，他希望你能跟我回馬來西亞，認祖歸宗，繼承家産。”
她一點一點松開手裏的檢測報告，擡頭看他，雖然臉色蒼白，眼神卻堅定執着得可怕：“我姓夏，不姓董，那些家産，與我無關。”
是的，與她無關，就算夏旭東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又如何？他們情同父女三十年，父親疼愛她，寵溺她，養育她，教育她，于她而言，夏旭東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母親一生不易，懷有身孕便失去丈夫，被公公奪走的女兒在生命最美好的時候慘死于空難，如今母親一身病患，如果母親不想說，她永遠都不會去問，她會當什麽都不知道，只求母親餘生安穩。
而董家，除了給了她生命，還給過她什麽，她不會讓他們再來傷害母親，她不會離開母親。
一切，不需要去鑒定調查，真與假，她的決定不會改變。
星緯默默看着她，英俊的面孔布滿心疼：“我知道你心中有氣，當年董爺爺是做的有些不對，對不起你和你的母親，可是董爺爺如今已經年邁，身體每況愈下，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裏享受一下天倫之樂，這樣簡單的要求，你都不肯滿足他老人家嗎？”
她安靜地看着他，整個人都沒有一絲情緒。
星緯無奈地嘆了口氣：“佳佳空難死去以後，董爺爺經常以淚洗面，之後為了疼愛的孫女，堅持留在了馬來西亞，每天對着佳佳的照片說話，老人真的很可憐。”
她像似猛然間在夢中驚醒，十一年前，馬來西亞飛北京，看望男友，空難，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中驀然升起，不會那麽巧吧。
她幾乎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佳佳的男友是誰？”
星緯的臉色瞬間蒼白，眼中有難以形容的神色閃過，慢慢垂下眼眸，沒有回答。
她一點一點站起身子俯身看他，慘白的臉色愈發慘白，嫣紅的唇都變成了灰色：“是誰？”
他蹙緊眉頭閉了閉眼睛，聲音微弱得無一絲力量，在她耳中卻變成了破空驚雷，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蕭寒淩。”
她眼前一黑，險些站不住，狠狠扶住桌子，這樣的真相比她的真實身世都讓她難以承受，一切，真的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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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遍了別墅所有角落，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怎麽可能？他愛得那麽深的一個女人，怎麽可能一點東西都沒有留下，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她把書房裏所有的書都翻了出來，一本一本丢在地上，沒有，還是沒有，她不信，她就是不信，身子一陣無力，咣铛一聲，靠在書架上，書架最頂端的一本書毫無預兆地掉在了地上，翻開的書頁裏悄無聲息滑出一摞照片。
她的身子像似瞬間被雷擊中，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照片的邊緣已經泛黃，目光定在照片上媲美金童玉女的兩個人身上，忍了一天的淚終于無聲無息滑落下來，她靜靜看着，突然碰的一聲跪在地上，伸出去的手指抖得握不住照片，只能一張一張顫抖地鋪開。
無一例外，十幾張，全部都是他和董佳佳的合影，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她的雙胞姐妹，甚至連DNA都分辨不出她們誰是誰，每一張都穿着病服，卻清純甜美得像天使下凡，而他，每一張都笑得清爽溫柔，開心舒暢，他竟然會這樣笑，她似乎從來都沒見到過。
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淚，因為她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窗外夕陽漸漸西下，屋子裏鋪滿溫暖的斜陽，她跪在璀璨餘晖裏，像一座苦等了千年的石雕。
手機猛地響起，她也不看是誰，随手按了接聽鍵，那邊傳來蕭寒淩低沉溫柔的嗓音：“回家了嗎？”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一地照片上，低低回了一聲：“嗯。”
他笑了笑：“真聽話。”頓了一下：“啓邦去接你了，中心公園有一個派對，我在那裏等你。”
她始終沒有情緒：“好。”然後挂斷了電話。
中心公園并沒有多少人，大都是他的兄弟們，走進公園，腳下一條紅毯直接通向百年梧桐，紅毯兩側，紅燭成陣，玫瑰成海，一路燭光閃爍，花香四溢。
她踩着紅毯一步一步走向百年梧桐，四月，桐花盛開，滿樹煙霞，樹下，落花缤紛，他穿着一襲純白色修身禮服，修竹一樣英俊潇灑地立在梧桐樹下，原來他穿白色，也這樣好看。
她止步在距離他三四步遠的地方，他看着她深情溫柔地笑，那種笑容好似盛開的滿樹桐花，然後極慢地單膝跪下，手捧着精致的錦盒在她面前慢慢打開，一枚閃着璀璨星光的鑽戒一點一點出現在她的視野裏，他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鄭重懇切：“岚岚，嫁給我好嗎？”
四周頓時炸了鍋，一群兄弟打着口哨齊聲高呼：“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她的臉色卻越來越白，她不确定寧曉是不是在人群中，如果在，寧曉的心情一定不好，而她此時的心情，應該比寧曉的心情還要糟糕，她覺得，他們應該以為她驚喜過度了，臉色才這般難看，之後，吶喊聲反倒越來越高漲了。
她的目光淡淡落在單膝跪在身前的男人身上，慢慢擡手止住衆人的呼聲，語聲平靜地開口：“我有些話要單獨跟他說，麻煩大家先回避一下。”
衆人都愣住了，單膝跪在身上的男人也愣了愣，臉上的歡喜悄無聲息隐退下去，兄弟們也都很識趣地悄悄散開了。
她低垂的目光始終平靜：“先起來。”
他的眼中湧出一絲緊張不安，慢慢站起身子，握緊手裏的錦盒，靜靜立在原地。
她擡起眼眸看他，又像似沒有在看他，又好像從來都不認識他，他愈發不安了，擡手想去觸她臉頰：“岚岚，你怎麽了？”
她像似猛地驚醒似的，連連倒退，避開了他的觸碰。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臉色也有些發白，怔怔看着她，沒有再動。
她手指探進手包，慢慢摸出一摞照片遞到他面前，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他的面龐，她清晰看到他看到照片的時候，臉色瞬間慘白，身子一晃，控制不住地倒退一步，險險站住。
他極慢地擡眼看她，眼中的驚恐悲傷無助愧疚一覽無餘，她默默看着，竟然控制不住撲哧笑了，笑得要多苦澀有多苦澀，要多嘲諷有多嘲諷，她含着眼淚問出口：“這就是你對我一見鐘情的理由？這就是你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心結？”
握緊照片狠狠砸在他的身上，照片四下紛飛，飄飄搖搖落在一地落花上，她眼中的恨意像奔湧的潮水，咬緊牙關說出剩下的話：“你明明什麽都知道，我們是雙胞姐妹，找替身找到了我，你怎麽做得出來！”
他痛得不能自已似的狠狠閉上了眼睛，她再也不想面對他，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殺了他，轉身猛走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他暗啞到了極致的嗓音：“不許走，等我以身相許！”
四周陡然靜得能聽到落花的聲音，腦海裏又是一記驚雷，她的腳步生生止在昏黃夜色裏，所有的意識都被人掏空了，他沙啞地問出口：“你還記得嗎？”
她像似反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一點一點轉過身子看他：“是你？”真的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他眼中清晰滑下一滴淚：“是我。”
一天之內，這麽多的打擊，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住，只是默默看着他，甚至連思考都無法做到。
他望向夜色深處，像似在回憶那段久遠的記憶：“當年我替父親去馬來西亞談生意，被仇家追殺，被你所救。你離開以後，我到處尋找都找不到，出院的時候，恰巧遇到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兒，就是佳佳，她剛剛出了車禍，右腿骨折，嚴重的腦震蕩讓她暫時失去了部分記憶。我以為她就是你，每天都去看她，交往中，我總覺得她哪裏有些不對，佳佳似乎太安靜了，沒有你的那分靈動，可是你們一模一樣，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只把一切別扭的地方歸結于她的失憶，或者，是我又犯了喜新厭舊的毛病，我總想，等她恢複記憶就好了。”
他狠狠蹙緊眉頭，眉宇間滿滿的悔恨：“是的，我讓佳佳愛上了我。兩個月後，我回到北京，寧曉非要我陪他去語言大學追女孩兒，說他看中了一個女孩兒，特別招人喜歡，沒想到，那個人就是你。我在角落裏看到你沖寧曉發脾氣，我驚呆了，那種嗔怒的表情才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我當時就想，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即刻回去讓人做了詳細地調查，結果很快出來，我真的認錯人了，我遇襲的那一晚，佳佳一直沒有離開馬來西亞的別墅，你，才是救我的人。”
樹上一朵桐花掉落，柔柔無聲，他扣緊錦盒的手指蒼白無色，垂下眼眸：“我做事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當天我就在電話裏和佳佳提出了分手，一向溫柔和順的她卻突然倔強起來，哭鬧着不同意，還執意要飛到北京來找我，那時，她的腿還沒有完全恢複，我勸了她許久，她的情緒才穩定下來，可是她還是坐了當晚的飛機來找我，不想，竟發生了空難。”
他另一只手緊緊握成拳，隐隐在發抖，眼神裏糾結着無盡的痛苦悔恨：“我悔恨自責，不知道如何面對，去了美國進修，用學業麻痹自己。三年後的同一天，我的父母也在看望我的途中發生了空難，我真的崩潰了，我想，那是老天在懲罰我，我曾一度最鄙視輕生的人，可是那時的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活下去。絕食的第十五天，我夢到了你，你問我為什麽不去找你，為什麽不履行諾言，你說我欠了你，我突然驚醒，再不敢消沉，可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你，所以留在了美國。直到寧曉讓我回國參加他的生日宴會，他讓我必須回去，沒有選擇，否則就再不是兄弟。”
四周的燭火一根接着一根在風中熄滅，夜色愈發暗沉，卻暗沉不過他的眼眸，他終于有勇氣看她：“我回來了，再次遇到你，那一刻，我覺得暗無天日的生活終于出現了一抹色彩，我不想再錯過你。我知道你試探過我，我不敢想象你知道這一切會是什麽樣子，我只能選擇掩飾，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那次桐花樹下的見面就是我們的初次相遇，一切，重新開始。你可能會疑惑我身上為什麽沒有疤痕，因為都被我處理掉了。我想過許多，我怕你終究會被你爺爺找到，我怕你知道這一切毅然決然離開我，所以想帶你走，想躲到天涯海角去。”
他挺拔的身姿在風中微微晃動，像随時會倒下似的，伸出手臂似乎想去觸碰她，剛伸到一半，又顫抖地收了回來，低垂下眼眸，艱難說了聲：“岚岚，對不起。”
夜風拂起她的裙擺，飛揚淩亂，她眼中的淚絲毫沒有感覺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一地落花上，對不起？他确實對不起她，十一年，他折磨了她整整十一年，最終帶給她的，竟是這樣一個慘烈的真相。
她瀕臨崩潰的大腦，已經沒有辦法讓自己思考，木然地看着一地照片，突然蹲下|身子一張一張去拾，銳利的照片邊緣劃破纖細手指，刺眼的鮮血沿着照片蜿蜒流淌，她竟像絲毫不覺，仍舊一張接着一張去拾。
他緊緊蹙着眉頭，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子想去阻止，她卻狠狠推開他，吐出冷到骨子裏的兩個字：“走開！”
她握着鮮血淋漓的照片，目光毫無焦點地望着前方夜色，明明燈火輝煌，她卻覺得暗無天日得可怕，可怕的世界，可怕的真相，她一步一步走下去，卻不知道到底應該走向哪裏，哪裏才是她追尋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