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賞梅宴，嫔妃們到齊了，就差着最後的主辦人。約是晌後的未時二刻，皇後胡氏是登場了。
若說慧貴妃像着如西子一般的濃抹淡妝皆相宜，皇後胡氏更像着氣質持那端莊的九天玄女。一位惹人憐惜疼愛，一位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人拜禮，襯托着皇後胡氏的尊貴地位。連慧貴妃的頭上，那尊喚一聲“百花之王”的金絲絞牡丹花，似乎也在映照間，顯得黯然失色起來。
“衆位妹妹免禮。”
皇後胡氏坐了亭閣的主位上，擺手示意道。
“謝娘娘。”
禮畢，衆位嫔妃們落座。
“貴妃身體可好些了？”皇後胡氏先是關切的問了一句，說話時，臉色雖然持靜，眼神卻是溫柔。慧貴妃高氏捂嘴，輕咳嗽了一聲，方回道：“還是老樣子，些許的老毛病，累皇後娘娘擔憂了。妾，感激涕零。”
二人姐姐妹妹親熱着，又是你來我往了幾句後，皇後胡氏轉了話，笑道：“瞧着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眼生？可是換了新人？”
“算不得新人，去年到了承乾宮裏當差的。”慧貴妃回一句，就是對魏貞貞招手，道：“皇後娘娘是中宮之主，且快快上前拜禮。”
慧貴妃話頭有話，魏貞貞依言上前給皇後胡氏參拜了大禮。
見着魏貞貞似乎還算上道的模樣，慧貴妃高氏笑得歡喜樣，随口解釋了幾句話，道：“魏氏在今個中秋後，侍候了聖上一回。妾身子不中用，倒是胡塗了。忘記在皇後娘娘您這兒，給她請個位份品級。”
眼神中帶上了似笑非笑之意後，慧貴妃又道：“當然了，皇後娘娘是賢惠人，樂意随手賞魏氏點什麽，都是她祖上積贊下來的福氣。宮裏的位份品級，也是可賞可不賞之間。聖上何等尊貴人，皇後娘娘何等尊貴人，魏氏能得見龍顏鳳顏，已享用了天大的恩賜，萬萬不可心生大貪念的……”
擠兌什麽的，慧貴妃高氏随手捏來。
皇後胡氏巴不得把魏氏踏腳底，說到由頭來，這魏氏是承乾宮裏的宮女。魏氏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尴尬着，丢的還不是慧貴妃高氏的臉？真是落了奴婢們眼中，就是慧貴妃高氏善妒，不容人，還是沒個體面樣兒。
Advertisement
只不過，慧貴妃高氏一開口了，皇後胡氏再是裝傻，就是顯得過于假正經。
當然，皇後胡氏既然給慧貴妃高氏巴巴遞了話，把魏氏擺了後宮嫔妃們的眼皮子下。她的算計，就不會這般低端沒檔次了。
心中念頭轉了轉，皇後胡氏溫和一語，讓魏貞貞起身。然後，對慧貴妃高氏又道：“在聖上那兒，貴妃是若大的體面。本宮看，還是說與聖上聽聽，再是由聖意決斷，究竟是賞了魏氏個什麽樣的位份品級。貴妃，你以為如何呢？”
“但憑着皇後娘娘做主便是，妾無異議。”
慧貴妃心頭冷笑，她就猜到了，皇後胡氏慣會當好人，什麽都是想幹齊活漂亮了，又是沒什麽真正的大擔當。裏子面子都求個光鮮，能兩頭好嗎？
慧貴妃高氏認為，一個字，難。
“好，好，好。”連道三聲好，皇後示意魏貞貞退下了，接着，才是雙手一合，拍了一個巴掌響。
“賞梅宴已經妥當，妹妹們，不妨随本宮前往禦花園一行，如何？”
“謹尊娘娘口喻。”
有皇後胡氏的話，亭閣內的女眷們是紛紛起身，在皇後胡氏的身後，一行前往了禦花園。
出了坤寧門，便是禦花園。
看戲的戲樓臺，賞梅的宴席景，取暖的碳火盆等等早有宮人一一置辦好了。
魏貞貞和爾靜是當了慧貴妃高氏的布景板，在這一場賞梅宴中，成了觀景人。
已是未時末，嫔妃們俱是落了座。魏貞貞能瞧見了，禦花園的賞梅場上，除了盆景的梅花開得格外燦爛外，還有不少的插瓶梅花也是點綴其中，端是一片的梅花香海。
梅花酥、梅花釀等等，各色的梅花味小食，一一擺在了食盒裏，由宮人呈上來，給嫔妃們品評。衆嫔妃皆是一邊品嘗了美味佳肴；一邊賞了以梅為曲牌湊響的歌，以及宮坊裏的舞姬合了歌聲的優美舞姿。
宴在中分，有響鞭聲起。
嫔妃們的眼色一變，衆人皆知，賞梅宴裏最受歡迎的主兒來了。
可不，響鞭聲落了不肖久，乾元帝就是領着随侍的一行人，出現在了禦花園的賞梅宴上。“給聖上請安，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胡氏領着衆人福禮道。
“妾給聖上請安，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衆嫔妃見禮道。
“免禮，起喀吧。”
乾元帝擺手說了一句話，就是大步走了皇後胡氏的身邊，虛扶一下。接着，他又是走了慧貴妃高氏的身邊，攙扶了自己的寵妃，笑道：“朕近日忙，後宮少往，承乾宮更是少往了，讓你這些時日寂缪了些。瞧瞧，都清減許多。”
帝妃秀恩愛，全場的人，都成了背景板。
慧貴妃心頭暖滋滋，把諸嫔妃們的羨慕嫉妒恨，全是擱腦後勺了。
“聖上才是清減許多。”慧貴妃雙目含情，關心的勸道：“朝堂政事，妾知曉重要。只是，還請聖上多多提拔賢人幫襯為是，萬萬不可累傷了龍體。天下幹系，全是寄予了聖上一身。”
“朕知，你勿多擔憂。”
與愛妃落座後，乾元帝又道：“且飲些梅花釀，朕曉得，你是好美酒的。天冷，酒也暖身，朕今日不拘你飲酒便是。”
“那可好……”慧貴妃嬌嗔一句，滿臉笑顏，如春花怒放，撩人神魂。
“也不能過了一小玉壺。”乾元帝又補了一句話。
……
賞梅宴上，此時是安靜啊。衆嫔妃們靜靜無語，由着乾元帝和慧貴妃二人你濃我濃。魏貞貞這個布景板也看得出來，衆嫔妃們的眼中，那是熊熊怒火在燃燒啊。倒叫魏貞貞覺得奇怪的是，身為乾元帝元配的皇後胡氏看着這一幕，居然是滿臉的欣慰歡喜之色？
真是亮瞎了魏貞貞的雙眼，這是腫麽一回事呢？
原身，原身，需要你解答難題啊……魏貞貞連連無聲的呼喚，她覺得她的心頭上，跟十萬匹草泥馬咆哮着奔跑過一樣啊，那叫一個震撼人心。
于是呢，直到了賞梅宴結束，慧貴妃上了龍攆，與乾元帝雙雙回了承乾宮時。魏貞貞方是恍然大悟，她就是打完一回醬油了？
若問魏貞貞，賞梅宴上有何印象？
乾元帝三十六歲，一點不老，保養很好。看着是氣派人，真能全全解釋了何謂“高富帥”三字。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帝妃秀恩愛，六宮粉黛無顏色，六宮粉黛無顏色啊”！
申時三刻，魏貞貞跟在龍攆大尾巴上的慧貴妃空蕩蕩的宮攆旁，準備随着小黃門們一起回了承乾宮。
至途中，剛要走出了禦花園時，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二字，“等等……”
這是原身的聲音，魏貞貞猛然停了腳步，心頭一驚。
“你其實能說話，能出現對嗎？”魏貞貞微低了頭，小聲嘀咕着話。不是湊了近前，還真注意不到她在說話，又或是說了什麽。
“妾求您，能在禦花園停小會兒嗎？”
原身在懇求着，魏貞貞心頭一嘆，這具身體皮囊是原身的，她一個借住客。罷了，同意一回也無妨，好歹原身活着，跟她一起活着，想是也不會害她，更會害原身自己的。
魏貞貞想罷，湊了爾靜的跟前，小聲求了話，道：“爾靜姐姐，瞧着禦花園那頭的梅花，開得一大片一大片，又香又美。我想去折些，獻給娘娘做個插瓶什麽的。您看，成嗎？”
“不會誤了事的，就幾息的功夫，我一定快去快回。”魏貞貞求情裏，還是保證道：“聖上在，娘娘忙碌，奴婢是不敢打擾了。梅花，等娘娘閑下來，由爾靜姐姐呈上去給郝姑姑，您看，成嗎？”
爾靜聽得這一翻話語，眼神裏有些思索。片刻後，倒是回憶起來，郝姑姑說過，讓她多盯着魏氏瞧個明白，看看是不是個愛攀高枝的。倒底是貴妃娘娘選的準備大用之人，心性摸清楚才是為好。
眼下聖上是在承乾宮，這倒也是個機會，對魏氏試上一試？
“魏姑娘，您得了皇後娘娘、貴妃娘娘的話，許是不久後，就要當上宮裏的小主了。您且多為自個兒的富貴前程想想，莫在外面誤了太久的時辰。若不然，許會被人笑話輕狂不知禮數，憑白無故的折騰壞了機緣……”
“明白，明白。此次，謝謝了爾靜姐姐的通情達理。”
有爾靜的話，魏貞貞是落了承乾宮小黃門等一行人的後面，接着，順着原身在腦海中的聲音，向着梅花盛開的那個方向走去。
那裏究竟有什麽等着她？原身求了話，又是為何？魏貞貞不知道。
不過，魏貞貞相信，她留了下來，在禦花園裏一定會得到答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