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罪證俱在,還需要供詞嗎?
當魏貞貞進入承乾宮前殿的主殿時,面臨的便是這樣一翻場景。慧貴妃高氏的親信,管事太監安海貴扒拉出來了物證與人證,全都表明一件事情。昨個晚,魏氏這個原身被乾元帝XX的事件,不是巧合,而是人為。
百密尚有一疏嗎?誰是幕後者?
“奴婢冤枉。”魏貞貞感覺到了,她的身體裏面似乎有另外一個意志。魏貞貞想,對,一定是原身。之前她還覺得只是原身的回憶,而這一刻,魏貞貞前所未有的察覺到了,原身沒有如她以為的死去。似乎她倆在共用着一個身軀。
“貴妃娘娘,奴婢一介小小的宮女,哪有本事弄得這些東西?奴婢是被人陷害的……”原身跪在了地上,指着作為物證的合歡香灰燼,對于這等所謂的□□,恨恨着目光,哭訴道:“奴婢對天發誓,這若是奴婢所為,讓奴婢萬箭穿心,死後入十八層地獄。”
慧貴妃高氏的眼神陂為玩味,她望着魏氏,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哦了一聲後,方才道:“這麽說,魏氏,你是不認罪了?”
“算了,本宮也不耐煩審了這些事兒。”慧貴妃捂嘴,好像打了一記小小的哈欠,又是掩了掩嘴後,才是呵呵的冷笑兩聲,說道:“倒底這兒是承乾宮,不是大理寺審案子的地方。安海貴,将這魏氏送去慎刑司,依規距處置吧。”
“諾。”管事太監安海貴應了一聲。
“魏氏,你也別怪本宮偏聽偏信。宮裏自有法度,慎行司有聖上和皇後娘娘的關注,裏面自然有專門審明了事情原由的總管。你啊,放寬心,那裏頭,不會冤枉了好人,也不會放縱了歹人……”慧貴妃說得意味深長。
可魏貞貞的心,卻是涼了個透。
慎行司,處置宮裏犯事人的地方。甭管是大小宮人,還是嫔妃們,從來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魏貞貞覺着真進去了,怕是三十二層皮都不夠扒啊。
“怎麽會?真是冤枉的……”原身似乎安靜了,魏貞貞卻是欲哭無淚了。
安海貴有慧貴妃高氏的發話,哪會多擔擱,揮手就是讓小黃門駕起了魏貞貞的兩只胳膊肘兒,把她半扶半拖的拽離了殿內。
瞧着魏貞貞離開時那等凄涼勁,慧貴妃高氏卻是平靜着,她望了一眼身邊的一等宮女爾珠,淡然的說道:“爾珠,魏氏落得這個下場,你覺得當是不當?”
爾珠瞄了一眼慧貴妃幽暗的眼神,心頭的肝兒一抖,神色微微緊張的回道:“娘娘,魏氏是犯了宮規,落得如此下場,純粹是究由自取。”
“呵呵,是嗎?”
Advertisement
慧貴妃嘲諷的笑了兩聲,不緊不緩的又道:“這麽說來,爾珠倒是清楚着,宮裏不守了規距的人,一定落不得一個好收場是吧?”
“那倒是奇怪了?本宮怎麽就不明白,本宮的身邊為何出了吃裏爬外的賤人?爾珠,你給本宮說說,這是個什麽爛事?”慧貴妃高氏一連問了好些話,問得爾珠是額頭冒了冷汗。旁邊的郝姑姑跟着呵斥了一聲,道:“爾珠,你的事犯了,還不跪下。”
爾珠一個激靈,忙跪了地上,心頭恍然似乎清楚些什麽。所以,她不敢辯解了,因為,她太了解她侍候這麽久的主子慧貴妃是何等為人處事着。如果叽叽歪歪的求情,絕對落不得什麽好收場。
爾珠默默的跪着,也不開口求了什麽話。
殿內靜悄悄,許久後,慧貴妃先開口,道:“喲,倒是有骨氣。爾珠,本宮沒記錯的話,你似乎還有老子娘,還有親弟弟與妹妹吧?怎麽,背叛了本宮,還想着娘家人在外面逍遙快活,拿着背叛本宮掙來的銀子,活得舒舒服服嗎?”
“莫不成,你當本宮的娘家是吃素,捏不死你那等低賤的娘家人嗎?”這是威脅,慧貴妃卻是說得光明正大,完全是以勢壓人。
“娘娘,奴婢真沒有背叛您,求您饒了奴婢的娘家人吧。他們是無辜的,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宮裏的宮人,命歹着。爾珠在慧貴妃發作了一席話時,就沒有想着脫身的事情。她不怕死,只是不想牽連了親人。
“沒背叛?真是好笑……”慧貴妃的聲音冷冽起來,道:“你給坤寧宮傳的消息還少嗎?昨個晚,那些肮髒的玩意兒,你敢說不是你一手炮制的?你真是心比天高啊,還想爬聖上的龍榻,對吧?”
“可惜,沒那份享富貴的命。”慧貴妃開了嘲諷。
“說到底,你是沒有把本宮這個主子放眼底。你說沒背叛,摸着良心講,虧心不虧心?”
慧貴妃的質問,爾珠聽着,受着,等着慧貴妃說得怒了,是直接拿起了桌上的茶盞,一下子砸了爾珠面前的地面時,爾珠哭得悽楚,道:“奴婢打從入了宮,算是上宮籍裏的人,奴籍自是消掉。可奴婢的娘家人,全是奴籍在冊的卑賤之人。奴婢全家人生死都在主子一念之間,奴婢能如何?”
“娘娘,奴婢想當主子,奴婢想給娘家人掙得一個出身。那謙太嫔娘娘,不也是奴籍出身嗎?奴婢這點子念想沒有錯,之所以落得這般收場,不過是奴婢手段太低了,奴婢是本事淺,才會給魏氏作了青雲梯……”爾珠好似豁出去一般,嘴裏的話越說越急,言語之間也讓她自己的情緒是份外的激動起來。
“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爾珠,你真是癡心妄想之人。”郝姑姑貶了一句話道。
慧貴妃這時擺了一下手,示意郝姑姑不必多言。她站起身,走到了爾珠身前,俯視着爾珠,說道:“你若求本宮,本宮瞧你是一個得用之人,擡舉你的娘家人不過舉手之間。可你,求過本宮嗎?”
“一個奴婢,連主子都不信任,連主子的事都敢起私心。你這奴婢一幅好膽啊,誰用得手裏,怕都不放心吧。好在,本宮往後是再不必見到你這翻醜惡的嘴臉了。”慧貴妃用冷冰冰的語氣把話講了出來。随即,又對郝姑姑吩咐道:“嬷嬷,你去傳安海貴,把這賤人拉去慎行司,好好審明。居然有膽害了聖上的龍體,在皇宮之內用了禁藥。完全不知死活啊……”
在慧貴妃似有嘆息間,郝姑姑應了諾。
慧貴妃不在言語,直接就是領着爾靜,出了殿內。
殿外,溫柔的秋風拂過,陽光暖暖的映在人身上。慧貴妃吐了喉頭的堵塞之氣,接着,她是抑頭,望着碧空如冼。
“娘娘,身子骨要緊,您為了旁的不值得在意的人傷心,郝姑姑瞧見的話,又要念叨奴婢沒照顧好您了。”走到了院角落的井亭處,慧貴妃立了那兒良久,還是沒半分動靜後,爾靜勸解了此話道。
“欲壑難填啊。”
慧貴妃感慨了此話道。
巳時中,郝姑姑歸來。慧貴妃擺手,讓爾靜遠遠的退開了。
承乾宮的前殿院落裏,慧貴妃與郝姑姑二人相互訴了話。
“安海貴都安排妥當了?”
“一切如娘娘的吩咐,都安排妥當了。”
慧貴妃颔首,微點了一下頭後,她伸了右手,搭在了郝姑姑伸出的左臂上。笑了笑,又道:“看姑姑面帶不解之色,可有疑問?”
“娘娘處置爾珠這個吃裏爬外的宮人,那是份內的事兒。只是,明知道魏氏是個受牽連的倒黴鬼,為何還要費一翻心思?瞧瞧娘娘的意思,莫不成是要壓一壓魏氏後,再是啓用她這麽個人做助力?”殺威棒嘛,不壓一壓,驟然得勢的後宮女人,可是最會上演了什麽叫做“得志便猖狂”。
郝姑姑的話,聽得慧貴妃連連點點頭。
“如嬷嬷所想,本宮料理了爾珠,一則是想告訴了坤寧宮,有些事情本宮知曉,之前是懶得理會她。二則嘛,也是叫魏氏知道,本宮能貶她,也能捧她。她是歹是好,還得依靠了本宮這麽一個大靠山。”
慧貴妃高氏說了這些後,突然轉了話題,道:“天涼了,秋要過去了,冬也快來了。一年四季分明,處處幻化不同美景……”
“姑姑,本宮美嗎?”
“娘娘容貌絕倫,無人能比。”
聽得誇贊,慧貴妃伸了左手,撫了撫自己的臉蛋兒,非常悲傷的說道:“再美又如何?宮裏豈缺了美人兒?聖上天天見着本宮這一張臉,已經二十年了,應該厭了吧?”
眼下已經是乾元十六年,當今皇帝朱弘熙年三十六歲,在位十六年。慧貴妃高氏是潛邸時,就已經在乾元帝後宅裏得寵的女眷。如今,她沒有半點昨日黃花的跡象,依然是在後宮獨占鳌頭,偏偏呢卻又是膝下無子。這種空落落根基不紮實的感覺,在帝王寵愛越深厚的情況下,越讓慧貴妃高氏是驕傲擺了臉面上,自卑擱了心裏頭。
“娘娘,聖上待您,那不一樣。”
“是啊,不一樣……”
幽幽的嘆息,在秋風中,如昙花一般,閃現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