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滕君
正式開始彈奏之前，檀栒先試了一下這架鋼琴的音色和音準。
這是一架十分普通的鋼琴，完全符合朝月劇場一家人的收入消費水平，大約是因為經常有人保養的緣故，音準很不錯，彈起來的手感也很好。
找準調子之後，檀栒開始彈奏卡農。
卡農作為一種複調音樂，可以說是最沒有變化但又最富有變化的一種音樂形式了，所有人都可以無門檻的欣賞它。
而對于演奏者來說，哪怕都是卡農，也有簡單與複雜之分，但不管是簡單還是複雜，都同樣好聽，是展示時最保險的曲目。
這也正是檀栒在課堂上學習它的原因。
左手和弦右手主調，一開始，檀栒彈得還有點斷斷續續，明顯很不熟練。
但很快，因為卡農本身的重複性，當她熟悉了那種節奏之後，旋律就變得順滑悅耳了。
場內的人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并不是說檀栒的卡農彈得有多麽的好聽，而是她彈奏時的那種體态和氣質，如果替換掉音樂，換成任何一首國際名曲，都不會有人覺得突兀。
朱蘭蘭在旁邊小聲的說：“他簡直就是王子。”
不知何時來到“祖孫倆”背後的編劇手裏敲着劇本，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把滕君的人設換成王子也不是不可以。”
朱蘭蘭扭頭傻眼：“啥？郭老師，你認真的嗎？”
郭編劇噗嗤笑出聲：“我們國家哪來的王子，當然是說外號了，你的臺詞等會兒稍微改一下，滕君的人設就是獲得過多項國際大獎的鋼琴小王子吧。”
幾個人站的位置并不遠，說話的聲音也不小，哪怕檀栒精力萬分集中，避免自己彈錯，也還是聽到了郭編劇說的話。
她手指頭一抽，本來還流暢的琴音立刻卡了殼，出現了幾個亂音。
檀栒幹脆停了彈奏，苦笑着起身看向郭編劇：“老師，哪有獲得國際大獎的小王子展示卡農的呀。”
郭老師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在意：“觀衆不會注意這些細節的，你不用擔心。”
檀栒覺得頭大：“那滕君以後還會有戲份嗎？”
郭老師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當然，這個角色你來演太合适了，只出場一次多浪費，後面我會盡量多安排滕君的戲份的！”
檀栒努力微笑，心裏立刻把學習鋼琴提上了日程。
她可不想做一個每次出演都彈卡農的水貨鋼琴小王子，太丢臉了！
小插曲後，劇場人員陸續到齊，拍攝正式開始。
出場時間在後半段的檀栒暫時不用上場，于是就在旁邊捧着一杯甜茶旁觀。
很快，檀栒就發現了一個讓她有點汗毛倒豎的情況。
朝月劇場沒有NG。
從頭到尾都是演員自己控制，臺詞也不是完全按照劇本上來，但是并沒有錯，就好像他們并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在生活。
從開始拍攝起，他們就進入了屬于朝月劇場的世界。
需要休息了，就往沙發上一坐，裝作看電視。
說臺詞說多了口渴，就端起茶幾上的水喝一口。
要是一不小心說錯了臺詞，也不會停，就像是普通人偶爾說錯話一樣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每個人，每個細節，都十分真實自然。
飾演遠房表哥陶一平的演員比檀栒先入場。
那位少年看起來實際年齡有十七八歲，個子不到一米七但很接近，模樣十分乖順，笑起來有些腼腆，看起來确實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
少年的演技和老演員們相比有些生澀和不自然，不過經由氣氛帶動，很快融入到了當中，還自我發揮了一段和小孫女的互怼，讓小孫女提到“鋼琴學長”更加合理了。
只見無話可說的朱蘭蘭雙手叉腰，嘴撅得快要上天了：“你這算什麽本事，我認識一個學長，不但學習成績好，還很會彈鋼琴，每年都在國際上拿好多獎，是有名的鋼琴小王子呢，你有本事和我比，怎麽沒本事和他比！”
少年愣了一下，還沒說什麽，少年的媽媽看不得自己優秀的兒子被一個不認識的人比下去，開口插話了。
“全世界優秀的人那麽多，和和我們家有什麽關系，我們家最優秀的是一平呀！你要拿哥哥當目标好好學習，女孩子家家的，和長輩頂嘴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小孫女十分憋屈，慌不擇言的捅出了自己的秘密：“誰說學長和我們沒關系了，他可是我喜歡了兩年的人！”
話音一落，本來各說各話的一家人全部把目光投向了小孫女。
空氣像凝固了一樣沉重。
小孫女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後破罐子破摔，一跺腳：“我就是喜歡他怎麽了！他那麽優秀！值得我喜歡！”
小孫女的媽媽和奶奶紛紛安慰她，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明裏暗裏的打探關于那位學長的事。
然後朱蘭蘭開始自由發揮，把滕君吹的天上少有地上無，随口胡編了好幾個國際音樂獎，都給安在了滕君身上。
檀栒在旁邊越聽越頭皮發麻，一雙手放哪都不對，最後幹脆抱在了前胸，努力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好像她真的有拿那麽多獎一樣。
很快，場內演到了小孫女給學長打電話的劇情。
這裏雖然是給滕君打電話，但完全不需要檀栒配合，只有小孫女一個人發揮。
電話打完，全家人說幾句話，這一場戲就結束了。
開演兩個多小時，檀栒終于聽到了導演喊的那一聲“CUT”，這才有了這是在拍戲的實感。
朱蘭蘭從房間裏蹦着跳着出來，從旁邊人手裏接過甜茶喝了幾口，然後蹦到檀栒面前問她：“怎麽樣，下一場就該你上場了，緊不緊張？”
檀栒微笑：“還好，不緊張，氛圍非常棒。”
朱蘭蘭的笑容擴大：“确實，像這樣的劇場氛圍很重要，只要融入進去了，什麽尴尬都沒有了，忘記那些攝像機，其實很好演的，從我過來演這個角色開始，我就沒見過幾次NG，從來都是一次錄完。”
檀栒點頭：“這樣很棒。”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現場的工作人員開始進場清理一些道具，更換一部分表示時間流逝。
朱蘭蘭也在場務的示意下去了自己的待機室換衣服。
再開機，時間已經到了滕君上門做客的那一天。
因為想知道鋼琴小王子到底比自家兒子優秀在哪，陶一平的媽媽帶着陶一平也在場。
一家人就像是等着女婿上門一樣，等待滕君到來。
小孫女最是緊張，隔一段時間就要擡起手表看看時間，緊張的盯着大門口，生怕錯過門鈴。
進場的節點到了，檀栒在導演的示意下，先走到了小區花園的場景裏，左顧右盼像是在找樓棟的樣子。
幾位坐在小花園裏乘涼的龍套演員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一副“哎喲居然有這麽好看的小夥子”的表情，有的還拍拍旁邊的人，指給同伴看。
檀栒壓着心裏的緊張，手裏拎着剛才道具組給的禮物，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走進了單元門。
走進單元門，就是走出了小花園場景，檀栒在場務的示意下快速繞到了小孫女家外的場景，從電梯間走出，在走廊上看了看各家門牌，然後站在她家門前，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才擡手按門鈴。
也就是這時，檀栒忽然意識到，滕君應該也是對小孫女有喜歡的感情的。
如果不是喜歡她，滕君又怎麽會答應上門做客，又在敲門前特意整理呢？
于是當朱蘭蘭過來開門，入戲的露出了驚喜和喜歡的表情的時候，檀栒也略顯羞澀的笑了一下，擡手做了個完全不符合他小王子人設的動作——撓了撓後腦勺。
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有點憨，但是卻不蠢，反而更加讓人喜愛。
直接面對她的朱蘭蘭本來只是在演戲，結果看到檀栒的這個表情這個動作，眼裏的心心簡直快要冒出來了，如果不是在拍戲，估計這會兒都要直接上手揉她頭頂了。
面對小孫女的時候适當的露出一點少年氣，但在面對小孫女家人的時候，檀栒的小王子人設維持得非常完美，禮儀分毫不差。
讓全劇組都意外的，是她在茶幾前，自我發揮加了一場泡茶的戲，秀了一把茶道技術，那場景，簡直就是一幅畫，一道絕美的風景。
這下不光是朱蘭蘭，劇組其他女性成員也都真情流露，看他就像是看完美女婿，慈愛之情溢于言表，說話的語氣都軟了三分，真真切切的讓檀栒體會了一下什麽叫做溺愛。
當然，陶一平媽媽因為人設的關系，仍然端着态度，言語表情各種挑剔，但完全不刻薄，只讓人覺得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接在茶藝之後的戲，就是彈鋼琴了。
小孫女一着急，直接上手抓住了滕君的手腕，把他往書房帶。
全程，滕君都盯着小孫女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嘴唇微微抿起，似乎在努力壓抑情緒外露。
直到他在鋼琴前落座。
這是真正屬于他的世界。
滕君的氣場瞬間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