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鈴月
因為秋瀾這個誰也沒想到的插曲，劇組剛剛開機就陷入了停擺狀态，導演組緊急開會，其他人原地休息。
檀栒聽見有工作人員小聲地稱呼那位被叉出去的為“喪門星”，言語之間各種嫌棄，也不知道這短短幾個小時裏她到底都做了什麽這麽遭人嫌。
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的檀栒只能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劇本，等着導演組的通知。
二十分鐘後，導演出來了。
“周鶴，檀栒，你們倆進來一下，剩下的幾位主要演員，誰去叫一下，一起過來開個會！”
工作人員飛快應聲，一路小跑沒了影子。
檀栒放下劇本，起身，想想覺得不太好，又把劇本拿在了手裏，然後才往會議室走。
權順峰連忙跟上，一副保護者的姿态，距離檀栒不過半步遠。
很快一群人擠在了不大的會議室裏，像權順峰這樣的經紀人，或者跟進來的助理，全都沒位子坐，只能靠牆站着。
導演黑着臉掃視一圈，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輕輕敲擊，一下又一下，篤、篤、篤……
聽的人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約過了兩分鐘，會議室裏的氣氛緊張到了頂點，有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臉都憋紅了。
整間會議室裏，如果說有誰最放松，估計也只有檀栒了。
畢竟她可是在檀岱岳的氣場下長大的，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終于，導演開口說話了。
“周鶴的演技我放心，檀栒這邊也有我的老朋友做擔保，但是其他人……”
導演說一半留了一半，眼睛掃視一圈，讓演員們心裏一慌。
“本來我是很相信趙禿子的，所以連劇本研讀會都沒有開，就直接開機了，現在看，這個環節不能省。”
劇本研讀會？
檀栒立刻精神起來。
演公子昶的時候，因為她是半路加進去的角色，戲份也不多，所以根本沒有參與過劇本研讀會。
現在終于有機會見識一下，這可是難得的經驗！
做出劇本研讀會決定之後，導演直接點名：“女二號的演員，第十三場戲第一幕，讀吧。”
被突然點名，那位女生顯然很慌，低頭在包裏翻找劇本，但半天也沒拿出來。
站在她身後的不知道是她的經紀人，還是她的媽媽，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上，搶過她的包三兩下扯出劇本，非常粗暴的翻到導演說的那一頁，擺在了女生面前。
“給我好好念！”
女生明顯瑟縮了一下，但還是迅速調整狀态，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臺詞。
一開口，檀栒就聽出來了差距。
當然是秋瀾和她的差距。
如果說秋瀾背臺詞是矯揉造作，那麽這個女生念臺詞，就是自然，好像她不是在念劇本，而是真的在說自己想說的話一樣。
導演顯然對這個女生也很滿意，低頭看了一眼名單，點點頭：“鈴月是吧，不錯不錯，過了。下一個，女三號！”
……
演員們一個接一個的被點名，大家表現不一，但即使是最差的那位，也勉強能讓導演滿意，基本過關，沒有再出現讓導演怒吼“滾出去”的人了。
“非常好，現在我們差的就只有女主角了。”
導演擡手揉了下太陽穴：“你們有沒有什麽提議？”
所有人的意見都是換演員，有人提議開試鏡會公開招募，還有人推薦認識的人，很快，導演的本子上就記了不少人名。
忽然，一位副導演指着鈴月說：“要不然先讓她試試女主角？我看她可以，女二號另外再找人也來得及。”
導演聞聲擡頭，盯着鈴月上下打量，若有所思，似乎在猶豫。
鈴月身後的女人面露驚喜，再一次搶過鈴月的劇本，翻了幾頁，重新擺在她面前：“念女主角的部分試一試，讓導演看看！”
鈴月抿了抿唇，用眼神詢問導演，等導演點頭表示可以之後，才咽了口唾沫，開始念臺詞。
第一句話剛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那個女人選的竟然是不久前秋瀾被叉出去那一段！
她的用意不能再明顯了，就是給人直觀的對比，好讓人選擇！
也不知道是她的小心思真的起了作用，還是鈴月認真的表現打動了導演，鈴月剛念完第一段，導演就拍了板。
“好了，就你了，走吧，我們重新補拍一下開機儀式，然後，正式開拍。”
會議室裏所有人都露出了一種魔幻的表情——這樣就解決了？
導演起身就走，背影毫無留戀，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大家，這樣就解決了。
于是衆人也紛紛起身，離開這擁擠的會議室。
檀栒不慌不忙的走在後面，還沒出門，就聽到後面傳來“啪”一聲響。
她扭頭一看，就見鈴月捂着肩膀低着頭，而她背後的女人則是一副極度不滿意的表情吼她：“豬嗎你是？反應這麽慢！要不是我，這個機會就丢了！真是半點不長進，飯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檀栒皺了皺眉，問權順峰：“那個是她經紀人？”
權順峰搖頭：“不認識，不過看她那個态度，估計不是經紀人，是媽媽吧。”
檀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媽媽會是這個态度？”
權順峰嗤笑出聲：“她這算是好的了，我見過更過分的，有個小模特的媽媽，在她臨上臺之前給她胳膊上掐的青一塊紫一塊，化妝師用粉底蓋了幾層才蓋住，結果走完臺之後粉底蹭在了衣服上，品牌方要賠償，她媽一個耳刮子打過去，直接打的股膜穿孔，當時就給救護車拉走了……”
“別說了。”
檀栒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她的爸爸和爺爺不想讓她進娛樂圈，就是因為娛樂圈魚龍混雜，但她根本沒想過，有些傷害并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本該最親近的家人。
這是為什麽呢？
檀栒的目光在鈴月和那個女人身上轉了兩圈。
樣貌相似，确實像是母女。
但鈴月眉眼溫順，氣質溫和；女人卻怒火上頭，橫眉冷目，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
這樣的媽媽會養出這樣的女兒？
檀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鈴月忽然擡頭看向門口，和檀栒來了一次對視。
然後在檀栒覺得有些冒犯，正想移開視線的時候，她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看起來特別的純真開朗。
那一瞬間，檀栒忽然覺得有些尴尬，反射性的回了一個笑容，然後立刻轉身出了會議室的大門。
等走出了幾米遠，她才忽然又停下來，反省，自己為什麽要跑呢？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再回去的時候，遠處的導演朝她揮了揮手。
“檀栒呀，你來一下！”
于是檀栒只能先去聽聽導演要說什麽，錯過了這一次和鈴月認識的機會。
……
剔除掉幹擾因素之後，不管是開機儀式還是第一場戲都十分的順利。
給秋瀾準備的女主角戲服，穿在鈴月身上也十分合身。
鈴月也不負衆望的，在最短時間裏，記下了女主角的臺詞，一次NG都沒有，順利的搭配周鶴，演完了最初的兩場戲，收獲了全劇組的掌聲。
掌聲中，鈴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臉上兩抹紅暈，看得出來非常開心。
但檀栒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往鈴月母親那邊飄。
鈴月演得好，她板着臉面無表情。
鈴月收獲掌聲，她雙手抱胸，毫無表示，就好像自己是個無關人士。
鈴月害羞撓頭，她就好像鈴月做了什麽壞事一樣瞪圓了眼睛，嘴巴無聲的動了動，然後扭過了頭，不再看鈴月。
如果檀栒沒有看錯，她說的應該是“真不害臊”四個字。
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哪一刻，檀栒希望自己眼神不好看錯了。
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父母嗎？
女兒受到了表揚，她關心的只有那一點點無關緊要的“丢臉”？
況且害羞而已，哪裏就丢臉了？！
她真的是鈴月的親媽嗎？會不會是什麽姨媽舅媽之類的親戚？
被這個問題所困擾，檀栒一直到了該她出鏡的時候都還沒回過神，表情完全沒有調整到位，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和她搭對手戲的鈴月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
鈴月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和助理說話，還沒有準備喊開始的導演，上前一步，靠檀栒更近了些。
“我不會忘詞的，你不用緊張。”
檀栒愣了一下：“什麽？”
鈴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女主角突然換人，是誰都會不習慣的，不過放心，我會盡全力配合你，一定不給你拖後腿！”
說完，她還做了個舉拳的姿勢，表示自己會加油，看起來特別可愛。
檀栒多麽聰明，幾乎是回神的同時，就意識到鈴月是提醒她，于是回贈了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了。”
鈴月臉上的笑容擴大，接受了這個感謝。
看到她的笑容，檀栒定了定心，開始調整狀态。
她一定要争取不NG，按照她觀察得來的結果，如果出現NG，哪怕不是鈴月的責任，那個女人也會怪到鈴月頭上。
這完全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