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家人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麽後悔！——費少緯
華燈初上，夜色闌珊。
蕭娉帆蜷曲着身體坐在巨幅落地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
她、慕容亮和南宮魅三人各自的別墅，都坐落在城市北邊一座山的半山坡上。從半空中俯瞰這座城市，萬家燈火如同點點繁星，有着令人沉醉的華美。
蕭娉帆看着窗外的繁華夜色，嘆了口氣。
慕容亮趴在蕭娉帆身旁，輕聲問道：“小帆姐姐，怎麽了？”
難得蕭娉帆竟然沒進“星場”訓練，南宮魅也不知跑哪去了，慕容亮有些擔心。
“亮亮，自從我進入‘星場’，周圍的一切都得像在做夢……”蕭娉帆低喃道：“以前，我沒什麽錢，找不到工作，也沒有朋友……爸爸過世，媽媽改嫁，其他親戚對我更是避而遠之……只有狒狒……只有他會像家人一樣保護我，為我着想……”
“但進入‘星場’後，我認識了你、希言和魅。你們對以前的我來說，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蕭娉帆說着，神色有些恍惚。
落地窗的玻璃上，倒影出的那點點華美，仿佛一粒粒璀璨的寶石。蕭娉帆伸出手，想把這華美握于手中，但指尖傳來一陣冰冷。她一怔，說道：“對我來說，能認識你、希言和魅；能晉級新星大賽十六強，就像做夢一樣……”
“小帆姐姐？”慕容亮的小腦袋在蕭娉帆肩膀上蹭了蹭，“你怎麽又沒自信了？”
蕭娉帆點點頭，“我只是那麽平凡的人。以前，如果沒有狒狒，那我現在會在哪裏？會過什麽樣的生活？還會遇到你們麽？……而狒狒，如果沒有我，會不會少一些痛苦，過得比較開心呢？”
慕容亮翻翻白眼，“小帆姐姐，事實就是現在你已經認識了我們，我們都很喜歡你！而且你也憑實力進入大賽十六強！這些才是事實！別再想那些‘如果’庸人自擾！。”
蕭娉帆沉默着沒做聲。
“小帆姐姐，你是因為少緯哥哥為你寫的那首歌才這麽不安麽？”慕容亮小聲問道。
“……恩。”蕭娉帆下巴抵着慕容亮柔軟的頭發，“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對狒狒的感情……像對兄長般的依賴？對朋友似的關懷？有時會非常想念他溫暖的懷抱裏香香的味道，但有時也會有些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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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亮眨巴眨巴大眼睛，狐疑道：“……你剛才不是說少緯哥哥就像你的家人麽？哪來那麽多複雜的情緒啊？”
家人……是啊。狒狒不就一直是她的家人麽？那個從小守着她，護着她，為她打點一切，亦兄亦友的小男孩，如今只是變成有些專制，保護欲更強，更懂得愛她的大男孩而已。他就是她的家人。這點一直都沒改變過呀！
想到這，蕭娉帆開心地笑了，親了親慕容亮的額頭，随即撥通費少緯的手機，“狒狒，是我。”
“小帆？！”費少緯的聲音有些驚喜。
很久沒主動給電話狒狒了。蕭娉帆有些慚愧：“你在哪？我去找你。”
“爸爸和阿姨約了我晚飯，我正開車從公司過去……你也很久沒見阿姨了。正好一起吃個飯吧。”
“這……”蕭娉帆有些猶豫，但仍回答道：“好。我馬上過去。”
慕容亮看着蕭娉帆出門，很孩子氣地撓了撓頭發，驚恐道：“慘了！早知道小帆姐姐會因為我的話出去找少緯哥哥，我就該閉嘴呀！這事要是被希言哥哥和南宮妖物知道了……”慕容亮不由地摸摸自己細嫩的脖子，連忙沖回了自己的別墅……反鎖！
蕭娉帆來到餐廳時，費少緯正在門前等她。
費少緯看到蕭娉帆真的趕了過來，笑得很燦爛，輕拉起她的小手，“我們進去吧。”
費少緯開心的笑容，撫平了蕭娉帆一路上要見自己母親的不安，也笑着低聲說道：“恩。對了，謝謝你寫的那首歌。很棒！”
兩人說笑着來到預留好的包廂裏，一看餐桌旁坐的人，都有些詫異地停了下來。
餐桌旁，費少緯父親的費浩源，蕭娉帆的母親寧靜，也一臉驚訝地看着費少緯和蕭娉帆牽手而來。
當然，最吃驚的人，是餐桌旁另一個女人。這女人身穿一襲黑色雪紡長裙，五官精致。即使她現在正吃驚地将手覆在微張的嬌唇上，看起來依是那麽優雅迷人。
蕭娉帆看看那女人，再低頭瞅了瞅自己因為練舞而穿着肥大的運動褲，短背心，懊惱不已，一邊掙紮着想把費少緯牽着的手抽回，一邊尴尬地點頭打招呼，“媽……費伯伯……”
費少緯用力握着蕭娉帆的手不讓她抽回，皺眉直問道：“這位是？”
眼見氣氛不對，蕭媽媽忙起身招呼道：“少緯，小帆，快坐。這為是冷柏泉冷伯伯的女兒，冷伊凡。伊凡，這就是少緯……”
費少緯和冷伊凡都點頭道聲“你好”打了個招呼。
蕭媽媽再走到蕭娉帆身邊，介紹道：“這位是我女兒蕭……”
“‘小平凡’嘛！”冷伊凡揚起一抹冷笑，眼光從上到下地掃過蕭娉帆，在費少緯緊握着蕭娉帆的手上一頓，然後不屑地撇了撇嘴，“‘星海泛舟’隆重介紹過啊。新星大賽十六強之一嘛。”
蕭娉帆皺了皺眉。怎麽這女人咋眼看起來那麽優雅，但說話的語氣和神态卻那麽無禮。
蕭媽媽沒聽懂冷伊凡的冷嘲熱諷，還以為冷伊凡和自己女兒是舊識，開心地拉蕭娉帆坐下。
費少緯看蕭娉帆坐下，雖有些不悅，但也不想在長輩面前發作，便跟着坐在蕭娉帆身邊。
費爸爸看了看費少緯和蕭娉帆，陰沉着臉讓蕭媽媽叫服務員上菜。
蕭媽媽一看費爸的臉色，知道他心情不好，卻不知為何，只好通知服務員上菜。
上菜後，五人都沒再做聲，悶頭用餐。
所幸吃的是西餐，從頭盤、湯、主菜到甜點，一人一份。服務員看着他們吃完一份收一份，所以用餐的速度也算飛快。
終于吃完了甜點，被服務員問道是要上咖啡還是茶時，蕭娉帆已忍不住，直接想拒絕了先走，沒想到費爸爸倒先發了話。
費爸爸讓服務員給他上杯茶後，揮手讓服務員出去，對蕭娉帆說道：“小帆，我們和你冷伯伯他們家商量過，本想今天介紹少緯和伊凡相互認識認識，希望他們兩以後能多加來往。沒想到少緯會帶你過來。你很久沒見你母親了，一起吃頓飯也沒什麽。但現在，是不是能把時間留給少緯和伊凡，讓他們兩單獨聊聊？”
本就想起身告辭的蕭娉帆，一聽費爸爸的話，反而愣在椅子上，一時間倒忘了要走。
就連費少緯都一臉錯愕地呆在座位上，忘了要說話。
費爸爸看到蕭娉帆沒什麽反應，有些不滿，繼續說道：“小帆，你參加那個什麽‘新星大賽’，就加油吧。雖然你現在比起以前漂亮了不少，但還要多加努力吧。少緯前段時間為公司争取了一大筆資金融資。公司現在的規模越做越大。你冷伯伯為了他們公司業務的進一步擴大，也同意與我們公司加強合作。所以為了費家，少緯少不得把精力多花在工作上。他以後不能老陪着你。望你見諒。”
那一大筆資金的融資，不是自己給費少緯的那一筆吧？蕭娉帆遲鈍得沒聽明白費爸爸話裏的含義，只疑惑地看向費少緯。
一看費少緯，蕭娉帆又是一驚。
如果剛才的費少緯只是錯愕，那現在的他簡直已經激怒至暴走的邊緣！
“狒狒，冷靜！”蕭娉帆的小手撫上費少緯緊握的雙手，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費爸爸一看，更是不滿，不理會蕭媽媽慘白的面色和冷伊凡一臉得意，直說道：“小帆，費伯伯已經供你讀完大學。雖然你所學科目有些偏，但好歹也有工作能力，能夠獨立生活了。希望你能夠早日成才。費家家業漸大，可就少緯一個人繼承人。如果沒有人幫他，他以後會很辛苦。所以，冷伯伯的女兒才應該是少緯的選擇……”
……所以，費伯伯的意思，是讓自己不要再糾纏費少緯，因為自己無法給予費少緯足夠的財富支持和能力支持？！甚至，在費浩源看來，自己糾纏費少緯，是為了費家的錢？！
蕭娉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這個中年男子，突然覺得世界上沒有比這再荒謬的事情了！
她什麽時候糾纏少緯了？似乎向她告白的人是他的寶貝兒子！
她什麽時候財力不足了？他寶貝公司的那一大筆融資，是她給的！
她什麽時候能力不行了？新星大賽十六強，擁有的支持者可是以億為單位的！
她需要糾纏費少緯麽？！她需要貪圖費家的錢財麽？！她不靠他的錢，不靠他任何幫助，擁有了足以令其他人羨慕的財富和名氣！他憑什麽懷疑她！憑什麽看不起她！憑什麽侮辱她！
“夠了！”費少緯已然暴走，起身怒喝道：“公司那筆融資資金，是小帆的！小帆現在才是公司最大的股東！你根本不用擔心她會貪圖費家的錢！因為她比費家富有！而且，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不是她糾纏你兒子！而是你兒子一直愛她麽！”
蕭娉帆怒得已說不出話來，聽到費少緯的話，又是一驚！
費浩源一直都知道寶貝兒子喜歡的是她？！從什麽時候？
費少緯刻意壓抑着心中的不忿，低吼道：“你知道我愛小帆後，你強硬把我送出國讀大學，不讓我回來！即使我回來了，也只能遠遠地看看她，又會被你逮回機場！”
“你以為你這麽做是為我好！是為費家好！但你知道麽，你這麽做傷害最深的是我！損失最大的是費家！”費少緯說着說着，漸漸哽咽起來，猙獰的面孔上，雙眼流露出的悲傷，讓他看起來像只受傷的野獸，“因為你，我沒能好好保護小帆，讓她心裏受了最嚴重的傷，已無法再彌補！因為你，我迷失了自己，越來越自我，以為像你一樣，只要把心愛的人嚴密地護起來，她就不會再受傷，我就可以一直地愛着她，但卻讓她險些失去了自我！喪失了生活的自信！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麽後悔！多麽後悔……”
蕭娉帆呆坐着，看着費少緯，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原來他當年并突然抛下她自己出國，他出國，是被迫的……
原來他當年有回國看她，只不過她不知道……
原來他一直以來近乎變态的保護她，是因為他太愧疚，卻用錯了方式……
蕭娉帆從來不知道，原來悲至極點，是排山倒海而來的絕望……
原來悲至極點，無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