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戚未晨，我們分手吧。”
在經過一個學期那麽漫長的煎熬後，褚晴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此刻是2019年的最後一天，A城下了一場大雪，整個城市一夜白頭。由于前一天夜裏守歲，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還沒起來，一向熱鬧的公園裏，如今只有褚晴和戚未晨兩個人。
她在說完這句話後，默默掐住了手心，不住的提醒自己千萬別慫，同時試圖透過對方圍得結結實實的圍巾下，辨認出他現在的表情。
“為什麽？”戚未晨沉默許久才開口，聲音從圍巾裏傳出來，聽起來有些悶悶的，乍一聽還以為是被打擊到了。
……開什麽玩笑，戚未晨是神不是人，神是不會被打擊到的。褚晴覺得自己剛才一瞬間冒出的念頭，簡直太荒唐了：“你能把圍巾先摘了嗎？聲音一點都不清楚。”
“冷。”戚未晨只說了一個字，但充分的表達了拒絕。
看吧，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擔心冷熱，果然分手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褚晴放心的同時，又有點不是滋味：“我們好歹還談了半年戀愛，現在要分手了，你連個臉都不肯露嗎？”
戚未晨不說話，半晌将兩只手的拎的東西都遞給她，褚晴下意識的接住，然後就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摘下圍巾，露出一張英俊的臉。
他生得極好，一雙眼睛如凜冬時節的夜，黑色的眼眸透着一股涼意，卻總叫人移不開目光，他的鼻梁又高又挺，嘴唇也生得恰到好處，是輪廓分明又偏清冷的長相，加上一米八五的身高和白皙的膚色，和永遠幹淨整潔的校服與白色運動鞋，在灰頭土臉的高中生裏，簡直就是雞群裏的那只鶴。
褚晴當初就是因為看上了他這張優越的臉，才一腳踏上了不歸路。
“為什麽分手？”戚未晨再一次開口，沒有了圍巾的遮擋，他清澈偏低的嗓音無損的出現在褚晴耳朵裏。
褚晴早就把理由想好了，他一問就直接回答：“還有半年就該高考了，我想專注學習。”
戚未晨靜靜的看着她，眼眸裏沒有半點情緒。
褚晴最怕他這麽看着自己，幹咳一聲後說了實話：“行吧，其實是因為我們不合适，談戀愛本來是件高興的事，結果咱倆一個比一個辛苦……”
“我不覺得辛苦。”戚未晨難得打斷她的話。
褚晴無奈：“我辛苦啊！我真不是那塊學習的料，實在配不上你啊！”
當初她累死累活的追他時，可沒想過給自己追回來一個爹啊！自從他們在一起，她就一點自由都沒有了，成天不是被他盯着學習，就是被他親自補課，兩個人最常去的約會地點就是圖書館，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寫作業。
經過一個學期的折騰，褚晴的期末成績是好了一點，可代價是她A城一高扛把子的名聲不再，以前的小弟都遠離她，再也沒人尊她一聲褚爺了。
而最重要的是，她苦逼的配合那麽多，他們的戀愛關系卻沒任何進展，都談半年了，也才到牽手的階段，還是逢年過節牽一次那種，她深刻覺得，戚未晨就是享受養成學渣的感覺，談戀愛只是一個借口。
這個學期簡直是她上學以來最痛苦的時候，偏偏因為戚未晨的□□都是為她好，她這個人又不擅長拒絕長得好看的人，所以才會把分手的事一拖再拖，一直到今天才下定決心徹底解決。
“咱倆就不是一路人，我這麽扶不上牆，你再教也提高不了幾分，再跟你戀愛，那是耽誤你啊，所以還是趁早分手，也省得耽誤你。”褚晴認真跟他分析。
“不會。”戚未晨清冷道。
褚晴一臉真誠：“會的。”
戚未晨不說話了，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
褚晴不敢跟他對視了，讪讪的低下頭，注意到他的東西還在自己手上，就沒話找話的問：“這都是什麽啊。”
“瓜子、花生，暖寶寶，還有一些零食跟幾本試題。”戚未晨回答。
褚晴頓了一下，生出些許感動：“是給我的嗎？”
“是給女朋友的。”戚未晨淡淡道。
褚晴的感動瞬間沒了：“……所以現在分手了，你就不打算給我了是吧。”
戚未晨垂眸不語，天空再次飄下鵝毛大雪，雪花落在他垂下的睫毛上又很快融化，眼角眉梢都因此變得濕漉漉的。
褚晴見他不說話，也不想難為他，就把東西都遞給他：“算了算了，不要你的，你自己留着用吧。”
然而戚未晨卻不伸手去接，褚晴等了半天，只好親自塞到他手上，想了想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撓撓頭尴尬道：“那……我走了啊。”
戚未晨睫毛動了一下，還是不說話。
褚晴嘆了聲氣轉身離開，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竟然看到一輛汽車的虛影從公園的噴泉中沖出，直直朝他們撞來。褚晴心裏一驚，抓住戚未晨的胳膊往旁邊倒去，摔在地上的一剎那，她眼前黑了一下，接着耳朵一片轟鳴。
這種感覺只持續幾秒鐘，她就徹底恢複正常了，第一時間問同樣倒在地上的戚未晨：“你沒事吧？”
戚未晨沒有回答，只是皺着眉頭看向她的身後。褚晴愣了一下，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身後是一條又長又寬的馬路，此刻路上正川流不息的過着車，而他們正處在路的最中央，位置十分危險。
“怎麽會……”褚晴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向戚未晨。
戚未晨多少比她冷靜些，沉默片刻後問：“你有沒有覺得很熱？”
褚晴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熱。不止是身上熱，就連空氣和路邊都是熱的，頭頂上烈日炎炎，而大路兩邊郁郁蔥蔥的柳樹，綠化帶裏争豔的花，都預示着此刻絕對不是冬天。
褚晴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一臉懵逼的看着戚未晨：“發生了什麽？”
“不知道，”戚未晨迎着她的視線，依然一派淡定，“但可以去問。”
褚晴：“……”
半個小時後，兩個人把身上能脫的衣服都脫了，此刻只穿着單褲和毛衣坐在路邊陰涼處。褚晴卷起毛衣袖子，依然熱得滿臉通紅：“所以，我們現在是穿越了，還穿到了2042年？”
“嗯。”戚未晨的回答非常簡潔。
褚晴悲憤的拍了一下大腿：“這太扯淡了！我就是躲個車，怎麽就穿越了？！我約了人後天去網吧，我現在還怎麽去！”
“就算沒穿越，你也去不了。”戚未晨掃了她一眼。
褚晴看向他：“為什麽？”
“流感嚴重，聚衆型娛樂場所大概率會關閉，”戚未晨鬓角也都是汗，但說起話來依然不急不慢，“就算不關，我也建議你在家多做兩套卷子，不要出門。”
一提出去玩他就開始教育，本來就缺水的褚晴更蔫了：“先別說網吧的事了，現在該怎麽辦？回家嗎？”
“不能回家，2042的科技水平無法支持時空穿梭，我們的穿越應該是偶然，在不确定具體情況的前提下，如果你貿然回去，很有可能會引起特殊機構的注意。”天氣燥熱，戚未晨的聲音如清泉一般緩緩流淌。
然而褚晴聽得頭都要炸了：“我才不要被他們注意！”
“那就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聯系。”戚未晨冷靜道。
褚晴怔怔的看着他，半晌徹底絕望了：“不能用自己的身份，不能跟家人聯系，我們要在這裏當黑戶嗎？”
戚未晨沉默許久：“不會，很快就能确定能不能回家了。”
“怎麽确定？”褚晴立刻問。
“首先要确定我們能不能回到2019，”戚未晨說完，對上了褚晴懵懵的目光，沉默一瞬後解釋，“我們穿越後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就此留下再也回不去，一種是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再穿越回正常時間。”
“有什麽區別嗎？”大太陽底下穿着厚衣服，褚晴的大腦已經不能運轉了。
“如果是前者，就說明在家人眼中，我們已經失蹤23年，這種情況下同一時空不存在兩個我們，可以直接回家，如果是後者，”戚未晨頓了一下，目光冷靜中透着一點堅定，“我相信回去之後正常成長到41歲的我，會在三個小時內來幫我。”
“？”
“現在是北京時間2042年八月25日下午三點，A城C區林蔭路與海峰路交叉口，如果三個小時內41歲的我沒有出現，就說明我在未來沒能穿越回2019，2042年這個時空只有一個戚未晨。”他看了眼不遠處小賣部牆上挂着的鐘表，神色淡淡的說下這段話。
褚晴傻子一樣，一臉膜拜的看着他，雖然聽不太懂，可就是覺得好厲害的樣子。
戚未晨看了她一眼，起身往小賣部去了，片刻之後拿了兩瓶冰鎮的水回來，擰開其中一瓶的蓋子遞給她。褚晴趕緊接過來猛喝兩口，冰涼的感覺從喉嚨一路到胃，她舒服的嘆了聲氣，這才想起來問：“你怎麽弄來的？”
“買的。”
“……都二十多年了，你的錢還能花？”褚晴有點震驚。
戚未晨應了一聲，輕描淡寫道：“科技進步很快，驗鈔機不僅能驗真假，還能判斷非市場流通錢幣的價值，我給了老板一百，他給我一瓶水，加三百新版紙幣。”
褚晴：“……”不愧是你。
雖然一瞬間從冬天到了夏天，年份也跳了23年，但有這麽個學神在身邊，褚晴已經冷靜不少，懶洋洋的坐在他旁邊消磨時間。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褚晴已經喝了三瓶水了，卻依然沒人來找他們，她有點不确定的問旁邊的人：“你會不會穿越回去之後，把要救自己的事給忘了？”
“不可能。”戚未晨十分篤定。
褚晴心想你又沒回去呢，怎麽知道不可能，但鑒于自己說理說不過他，她識趣的閉上了嘴。
兩個人繼續等，距離下午六點還有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這二十分鐘裏，褚晴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難熬，她無數次看向戚未晨，每次看到他額角的汗，都想說要不算了吧，可偏偏什麽都說不出來。
就在小賣部的鐘表還有最後一分鐘就到六點時，褚晴心情複雜的開口：“看來我們是第一種情況，現在該……”
話沒說完，戚未晨突然站了起來，眼睛定定的看向前方。褚晴愣了一下，趕緊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禿頂大叔，穿着襯衣短袖和黑色西裝褲匆匆朝這邊走來，看到他們後還急切的跟他們招手，招完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順手擦在了褲子上。
褚晴咽了下口水，半晌憋出一句：“你41歲的時候……挺富态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