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
個人悶玩,沒啥朋友的。大點了就偷偷外婆的錢去舞廳跳跳舞唱唱歌,交點酒肉朋友。”
“我們是你的朋友,嘿嘿。”小丁推推他。
“嗯。”毛大明微笑一記,“我以前一直在想我爸媽是誰,有段時間上海人人都在看一個電視連續劇,叫《孽債》,裏面小孩從西雙版納找爸媽找到上海來,我就跟外婆哭,說我也要去找爸媽。外婆聽了發狠罵我,罵着罵着也跟我一起哭,說我命苦。”
阿平小丁不響。
“我跟外婆講,要是我爸當大官,大老板就好了,有一天帶着金山銀山來認我,喊我回去享福。”
“我以前也做過這個發財夢。我的理想就是不勞而獲。”
毛大明笑,笑完覺得陣陣發苦:“不可能的事情。”
“嗯。”
“在大城市,沒錢就是最大的罪。人是分三六九等的,阿拉這種下等人在上海叫做垃圾癟三,然而呢,上海經濟發展,就靠剝削阿拉這種垃圾癟三,阿拉不僅要拼命養活自己,還要在這種條件下跟那些上等人一樣,要寬容、憐憫、大公無私。房東太太買根香腸給狗吃,她是菩薩心腸;我跟狗搶了吃,我是龌龊額偷盜犯。”
“都一樣的。”平益也低下頭,“農村裏也一樣的。人都是一樣的。”
三人各自沉默。半晌,毛大明講:“我還是想趁年輕多賺點錢,翻翻身。今早上我跟朱進哥講過了,房子你們住,我過兩天搬出去。”
“為什麽?”丁予涵瞪大眼睛。
“因為我愛上方小姐了。”毛大明艱難地将目光投向別處,似乎很痛苦,也很疑惑。既然他這個窮人一無所有,老天為什麽不一并剝奪他愛的權利呢?他或許一生都無法負擔起這樣的奢侈情感。“我配不上她。”
一句“配不配得上”或許能說的通這個金錢至上時代的許多困擾,那是被準确計算過的、手段下流的聰明。房間陷入沉默。
丁予涵突然鬼吼一聲,扯開嗓子唱:“人生于世上能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今日別離共你雙雙兩握手,友誼常在你我心裏!”月光将他手上的紗布照得透亮,如湛藍的泉水流淌。草芥呼喊的微弱嗓音吟唱出燕趙慷慨悲歌,毛大明也加入,同他一道鬼吼:“今日別離共你雙雙兩握手,友誼常在你我心裏!”管他的投訴,管他的擾民,他突然就是想跟他們一起放聲歌唱:“今天且要暫別,他朝也定能聚首,總是不能會面,始終也是朋友!”
三人幾乎把福源裏所有人家的燈都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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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不能會面,始終也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