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遙遠的他
“那......你定要多加小心。”
丘壑子凝視着駱華卿, 欲言又止,嘴唇翕動了些許, 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
他又交待了駱華卿一些其他的事務, 例如功法修煉以及雲水玉的養護事項雲雲,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與駱華卿分道作別。
在回宮途中, 陳茗明顯地感受到那人的情緒有些低落,正尋思着該怎麽勸慰一番, 心口卻突然一陣悶痛,忍不住低哼一聲, 皺起了眉。
與此同時, 瑤鳳城郊地下,長風門地宮的一間石室之中,身着素衣的男子正靜靜伫立在一樽棺木旁, 凝視着其中沉睡不醒的那人。
那方棺木看起來很不尋常, 通體透出澄明的玉色, 寒氣逼人,其中甚至隐約有寶光流轉。而其中卧着的男子雙手交握在胸口, 披散的青絲及膝,膚光如雪殊無血色,卻絲毫未損他的清隽與俊美——
正是長風門少主白錦漫。
守候在他身邊的人自然是忠心耿耿的暗衛若塵, 他凝視着白錦漫沉靜的睡顏,喉頭微微酸澀,忍不住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
三年前, 他們設計的那場僞刺殺中混入了其他勢力,不僅黑衣人在審訊時服毒自盡,白錦漫也在那團詭異的金色漩渦消散後嘔血昏迷。
暈倒後不過短短半日,他的心跳、呼吸、脈搏便盡數停止,雖然外表看起來猶如沉睡一般,實際狀況卻和死人沒什麽兩樣。白雲蕭為此心急如焚,三年來前往四方尋找神醫,也都對他的情況束手無策。為了保住他肉身不腐,只得啓用了數十年前從極北之地尋來的極寒玉髓,請匠人雕琢成一方寒玉棺,暫為存放他的身體。
“少主,您究竟何時才能醒來?”
修長的手指探出,遲疑了片刻,終究輕柔地撫上那人凝玉般光潔的面頰,又被指下冰涼的觸感刺得心中生疼。
若塵痛心地喘了口氣,他本姓衣,乃琅軒國叛将衣燼寒之子,十四年前流亡到青璃國境內,幸得雲游的白雲蕭收留,從此加入長風門,成為一名生殺予奪的刺客。
也正是那時,他初次見到了白錦漫,那時他不過是個九歲的半大孩童,更是因為身體孱弱,個頭比同齡人更顯瘦小,卻生得玉雪可愛,仿若畫卷中走出一般。
他奉命在日常任務之餘貼身保護那人,因此也見證着他一次次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不計代價地修煉元力,一步一步成長為長風門最銳利的劍。可世人皆知他實力強橫,卻無人憐他病骨支離,甚至連白雲蕭所給予的關心也只能算是淺薄,每逢傷病發作痛不欲生之時,也只有自己相伴身側。
“你可知,我着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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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塵的喉結微微滾動,終究将漫到嘴邊的話語生生咽下。他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掌控,又有什麽資格觸碰那高嶺之花般清冷遙遠的人。
或許唯有此刻,他沉眠不醒,自己才能如履薄冰地貪戀一絲芳澤,竊取不為人知的隐秘喜悅。
他沉湎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料到原本了無生氣的白錦漫驀地蹙起了眉,身子輕輕/顫了顫,纖長的眼睫如羽,微微抖動,緩緩睜開。
那雙素來溫潤澄明的眸子裏,此刻卻煙霧萦繞,他雙肩微聳,似乎想要撐起身來,無奈全身實在虛軟無力,掙紮半天竟無法動彈。
若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天外,嘴唇張開卻半晌發不出聲音,手忙腳亂地托住白錦漫的後背,将他的身子扶起:“……少、少主,你醒了?”
白錦漫擡眸望着他,目光有些空洞猶疑,抿着唇一言不發。
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中他一身短褐,立在一方劍爐前,不知疲倦地向其中投入焦炭鐵水。身旁始終有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隐約是天青色澤,聲音活潑輕快,在他耳邊爽朗地笑着:
“你若再這樣不眠不休地煉劍,總有一天得熏成焦炭,到時可別怪我嫌棄你,不與你作伴了。”
“你這小沒良心的,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了你的命,誰給你起的名?”他聽見自己沒好氣地啐了一口,話音間卻滿是按捺不住的笑意,“還不快幫我把鑄劍的模具拿來?”
“遵命,我的君暮大人,誰叫我是你的小跟班呢~”
那身影似乎撅起了唇,不情不願地從一旁抱來成摞的模具,放在他眼前。他則噙着笑,擡手撫摸對方毛茸茸的頭頂,朗聲笑道:“我的輕鴻最乖了,稍後我帶你去鎮子裏買些你最愛的桂花糕吃,可好?”
“你可說話算話,若是再和上次一般沉迷鑄造忘了時辰,可別賴我不理你!”
“一言為定。”他笑得打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愉悅,似乎僅僅是與那身影相伴,就是塵世間最為難得的快樂。
随後,夢境則被拉得緩慢而悠長,他仿佛在一片淵水中沉沉浮浮許久,突然被一陣強烈的心悸喚醒。朦朦胧胧地睜開眼,卻什麽也看不清晰,唯有心裏空空落落,恍如所有的煙火氣與生機,都随着這一場幻夢而遠去了。
他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掙紮着要從寒玉棺中走出,可畢竟沉睡了三年多,周身血脈遲滞不靈,身體狀态更是虛弱至極,若塵幾乎是半抱着他出了棺,還來不及發問,他已經轉過眼來,聲音低弱地道:
“輕鴻……我的輕鴻,在哪裏?”
“少主,您說什麽?”若塵被他問得一臉懵懂,“據小人所知,長風門中并無名喚輕鴻之人啊?”
這句話刺得白錦漫整個人一個激靈,他呼吸一窒,驀地捂住嘴激烈嗆咳起來,削瘦的雙肩不斷抖動,孱弱如瀕死的蝶,語調則染進了力竭一般的嘶啞:
“不,你騙我……輕鴻他不會離開我……”
他面色蒼白如紙,嘴角卻隐約泛起一抹豔色,喘息着推開若塵攙扶自己的手,踉跄着向前走出幾步:“我要去找他……他見不到我,一定很害怕……”
“少主,您身體太弱,還是先躺下吧,我去喚大夫過來。”
若塵擔憂不已地去拉白錦漫的手臂,卻陡然觸到一手滾燙。只是轉瞬間的功夫,白錦漫竟然已經發起了高熱,被他發力拉扯,身子頓時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他伸手将那人摟在懷中,只見對方痛苦地皺着眉,虛弱不堪地低聲咳嗽,片刻渾身一震,“哇”地嗆出一大口鮮豔淋漓的血來,将蒼白的手指染得嫣紅。
“少主!”
若塵吓得尾音都變了調,白錦漫的神情卻依舊一派混沌,怔怔地望着自己染血的掌心,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尖銳的劇痛湧上,忍不住急速倒氣,很快身子後仰,竟是再次暈了過去。
素淨的白衣被星星點點的血液浸染,仿佛雪中零落的亂梅,若塵狠命咬住嘴唇,壓抑住心底洶湧的情緒,将白錦漫打橫抱起,快速向門外奔去。
而數十裏外,陳茗同樣悶哼一聲,神色間滿是痛苦,駱華卿以為他在古劍中沉睡了太久,猜想或許是有些饑餓,嘗試着輸送了些元力過去,沒想到更引得對方痛呼出聲,連眼眶都微微紅了。
“小明,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他這副反應确實讓駱華卿有些慌張,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臉,卻見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何時竟染進了明顯的緋紅,帶着些許嬰兒肥的粉嫩臉頰熱得燙手,柔軟的嘴唇輕輕張開,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的掌心:
“卿卿……”
“嗯,我在。”駱華卿眨了眨眼,俯下頭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小明你說,我聽着呢。”
“我……我想……”陳茗艱難地斟酌着用詞,半晌還是咬了咬牙,心一橫道,“我想……要你的血。”
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自己的狀态不太對勁,靈機一動戳了戳系統,才知道因為自己的身體完全由免死金牌重塑,其實只是個空殼,不僅動彈不得,還時刻面臨着氣血兩空的威脅,除了等待身體緩慢恢複,就只能靠古劍劍主的血液滋養。
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到底還是耐不住系統的騷操作,生生将他這個五講四美的大學生變成了不勝卑微的吸血鬼。
“我的血?”
駱華卿挑了挑眉,唇邊緩緩泛起微笑的漣漪:“若是旁人敢說這話,只怕眼下早已丢了性命,但若是小明這樣要求……”
他倏然垂下頭,光潔的面頰蹭過陳茗耳側,纖長的眼睫扇得對方臉龐些微的癢:
“我自然是甘之如饴。”
“你……”
沒想到自從小美人變成了大美人,撩起人來竟然這樣毫不手軟,陳茗鬧了個大紅臉,卻有些按捺不住胸腔中強烈的渴望,難耐地舔了舔幹燥的唇角,嗫嚅道:
“那……那我就舔一口!”
“來吧。”
駱華卿笑得開懷,拇指劃過左手中指指腹,一滴鮮血如同珊瑚珠般從傷口處溢出,穩穩地伸到陳茗眼前。陳茗也不客氣,“吭哧”一口咬了上去,将血珠咽入嘴中,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鹹腥,而是清冽可口,甚至帶着些淡淡的馨香。
舒适的感受很快傳遍了周身百骸,仿佛有某種清涼的波流随着經脈湧動,滋潤了幹涸的身軀。陳茗忍不住滿足地籲口氣,不安分的舌頭探出,在那細小的傷口上輕輕舔/舐。
舌尖的觸感細膩柔軟,駱華卿只覺得自己的心不輕不重地跳了一下,豔麗的緋色卻很快漫上了雙頰,為清豔絕倫的五官輪廓平添幾縷明媚誘人的旖旎秀色。
真是……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終于讓心愛的病美人出場了!!(嗯嗯不要懷疑親兒子還是卿卿hhhhh)
大家猜猜漫兒口中的“輕鴻”又會是誰呢?
不過小明哇,既然喝了大美人的血,就要記得負責任哦,不然親媽也會打pp的!
求收藏評論,激情筆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