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河神篇9
這件事是從二十年前那場祭祀開始。
那場罕見的暴雨席卷了整個沂南鎮,河水已經淹到了地勢低的幾座房子前,所有人都躲到了稍微高一點的地勢,他們聚集在一起,商讨着對策。
有人建議先離開,有人則說沒有用,畢竟這相鄰的幾個鎮都跟他們一樣的情況,況且現在走已經來不及了,河水決堤引來洪水就完了。
但他們一邊擔憂,一邊又心存僥幸,畢竟暴雨通常很快就會過去。老一輩的見識多,更是将其當成一種談料,說是商量對策,其實是聚在一起評判這場大雨多一些,害怕的多是年輕一輩。
年輕一輩聚在千裏河身邊,這時的千裏河已經長開了,褪去了青澀,美得不像話,周圍隐隐約約投來很多道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而他則聽着他們惶惶不安地擔憂,面上沒什麽表情。
洪水來也好,不來也好,都是天意,人們走也好,不走也好,都是人意,順其自然吧。
周慶夫婦面色冷酷的來到了他的面前,二話不說就将他給綁了,連給他緩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而一直同他生活在一起的何潭和安萍也在,面含淚水地看着他。
不少年輕的站出來阻攔,都被自家的長輩拖住了,“最好別過去,你什麽心思我不知道!”其中一位長輩面色不善的瞧着被綁了的千裏河,攔着自家的青壯,青壯只能幹着急,卻也不敢多說半句。
“他是個禍害,把你們一個個迷得暈頭轉向!”另一個長輩恨道。
他們皆指責于他,千裏就這麽默默地看着他們,面無表情。
他不笨,這些人為了自家後輩要來處置他,可是他們不知道,他什麽也沒做,也很少與他們交談,每天都是他們圍在他的身邊,說些他不愛聽的話。
周慶夫婦将那本書擺放出來,又将治水的方法說了,年輕一輩的不贊同,但老一輩的基本同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些人早就私下相通過,千裏河聽到那本荒謬的書更是覺得可笑,而他也真的笑出了聲,“祭祀、沉河、治水,哈哈哈——”
沒有人理會他,因為他們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祭祀過程十分的震撼,由來到現在還記得那幽遠的吟唱。
祭拜的人都知道,祭品是要放在高臺上,人們是要跪在下面,而他卻跪着,盯着高臺上那些冷漠的人,直到被無情地扔入水中。
醒來後,他面無表情地問着面前這個長着犄角所謂是河神的人,“祭品,用來吃麽?”
河神神色十分的複雜,只不過當時的千裏河眼裏已經再也沒有東西了,也不會去注意他的神色。“他們用梵文将你與本尊綁在一起,我們生生世世都會牽扯在一起。”
“你覺得不好就将我殺了便是。”他很平靜。
這句話讓河神心裏有些不适,記憶裏的他對世間沒有多大的熱情,可也不會絕情至此,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他也不知情,只是今後要同他生活在一起,那麽他便不能再讓他有這樣的念頭。
“以後這樣的念頭最好不要有,我在的一天,你便得老老實實的活着。”
他的語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只是進了千裏河耳朵裏,便覺得分外的刺耳,事事不盡人意,為什麽自己的命要掌握在別人手裏?
“那你可得看好我。”千裏河冷笑。
之後的日子裏,他開始滴水不進,日漸消瘦,逼得河神開始強迫他吃喝。
而千裏河心裏知道,他不讓他死,不過是自己的性命同他綁在一塊,他若是死了,他便會元氣大傷,這便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了五年,五年後,他終于真正看清楚河神的想法,細致入微照顧了他五年,他大可用法術将他囚禁起來,但是并沒有,他給了他自由,給了他無限的關懷。
千裏河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開始覺得這樣的日子沒什麽不好的,他們相伴治理河域十五年,一點都不無聊。
甚至有些心疼他,這人一直獨自治理河域,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而河神有了這樣一個人相伴,覺得人生樂趣多了很多,卻也并不滿足,不滿足于什麽,他也摸不清楚。
直到千裏河誤食了那只年歲極大的泥鳅。
“很難受……”千裏河面部潮紅,摟着他的脖子,擡着泛紅的眼角看着他。
他們不是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但這樣的他,他是頭一回瞧見,想到泥鳅的功效,河神也有些燥熱了,“你放開我。”
“不放。”千裏河眼神開始迷離。
“你有喜歡的人了。”想到他曾吐露過心思,說他喜歡着一個華貴的人,河神冷靜了下來。
是麽?千裏河開始變得茫然起來,那是個華貴的人,金光閃閃,就像眼前的人一樣,還真是。
熱度一直在上升,千裏河腦子都被燒糊了,身體更是前所未有的難忍。
“嗯…抱抱我。”他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處。
感受到那細致的腰,不知道動起來是什麽模樣,河神覺得自己要瘋了。
千裏河不滿于他的呆愣,更加主動起來,親不到他的嘴,便幹脆直接地親上了他的喉結。
河神喉頭滾動了一下,“簡直要命,你別後悔。”
他們瘋狂了幾天幾夜,直到泥鳅的藥效完全下去。
千裏河清醒過來看着旁邊躺着的人,腰部酸疼,想到發生了什麽,他的臉紅炸了,直接惱羞成怒要将河神趕走,說讓他冷靜個半年再回來。
要冷靜的豈止有他,河神終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了,“不管你愛着誰,以後屬于我萬山舟好嗎?”說完他真的走了。
由來想到這裏,臉微微紅了,這人也真是,放下這麽句話就走了,害他不平靜了半年,也不知道他跑去了哪,便出去尋了。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由來見河神心裏有事的樣子,便問他怎麽了。
“你怎麽受的傷?”還傷得那麽嚴重。
“尋你的路上被斷落的礁石砸到了。”
河神心裏一緊,“為什麽尋我?”不是說好半年再回?
“因為我想明白了,不管有沒有那件事,我的心裏都是有你的。”
他的話很直白,直白到河神心都軟了,“忘了那個華貴的人,我會待你好的。”
由來笑了,“不行,我讨厭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河神不高興了,不高興了能怎麽辦,只能加倍的對他好,好到讓他再也想不起那個人。
趕了許久才到了他們的家。
家在最深處,是座弧形宮殿,一條巨大的金龍将宮殿盤住,足有十幾米高,宮殿四周堆積着許許多多金銀珠寶,本來是散落着的,後來由來抱怨膈腳,就都堆成了許許多多的金山,這是河神的小愛好,總喜歡些金光閃閃的東西,每次見到都會撿回來堆着,久而久之就這麽多了。
由來一直覺得這些東西沒什麽用,但現在他知道要用來幹什麽了。
幾日後,一箱箱金銀珠寶堆積在晉府門口,上面附帶了一封感謝信,信裏寫着:“多謝晉公子對愛人的救命之恩,萬某十分感謝。”
這大手筆,想也知道是誰的,晉彥哭笑不得,他們晉家怕是幾輩子都沒有行商的動力了。
而有人歡喜有人則悲了,往日富貴且眼裏無人的周瑜年不知道因為做了什麽而瘋了。
一靠近水就瘋癫,直呼裏面有死人,就連洗把臉都不敢,現在的他蓬頭垢面,誰都不願意接近,紛紛疏遠了他。
而聯想到那住在晉家的公子也不見了,想着肯定與他脫不了幹系,又想到那人背後還有一個河神,覺得周瑜年會這樣可能是因為他。
周瑜年的事起到了警醒的作用,大家對河神更加的敬畏,整個沂南鎮都對河神出現的事閉口不提。
“周瑜年的事你做的?”由來問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承認,“你就安心休息,這些瑣事讓我來就行了。”
“下手挺狠。”由來點評,這樣的精神折磨常人怎麽可能忍受得住。
河神不可置否。
“周慶可還記得?”由來突然問。
河神不做他想,便說:“周瑜年的父親。”
“我記得當年他們夫妻二人落水的時候,你剛好在這片河域,怎麽不救?”
“沒瞧見。”他神色正常。
由來哼了一聲不說話了,河域裏出現的人,他不用看也能感受得到,只能說明他不想救,不想救的原因,由來不用想也知道。
由來戳了戳他結實的胸膛,沒想到這看着挺木頭的一個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挺護着自己的了。
河神低下頭剛好就看見由來對着他笑吟吟,他心中一動,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涼涼說道:“還有三個多月。”
由來不明所以,只是每天每夜都管不住自己胡來,早起要抱抱,晚起要親親,分外黏人。
難熬的三個月過去了,孩子成功降臨,同樣是泛着金光,長着角,只是角上只有兩枝丫,分外的可愛。
生完孩子的由來身體有些虛,但在河神的治療下很快就好了。
由來胡來習慣了,孩子滿月後依舊改不了對河神動手動腳,但這次他吃到了幾個月來唯一一次苦頭,而河神熬了那麽久也終于嘗到了甜頭。
“老流氓!”由來揉着發酸的腰,大罵道。
河神笑了,“小流氓,吃了我這麽久的豆腐,讓我吃一次怎麽了?”
由來惱羞成怒,“那怎麽能一樣!”
“好,那來次一樣的。”說完又将人辦了一次。
其實在由來來到河底的那一刻,這片河底才有了光亮,而河神的心底也漸漸燃起了光亮。
(河神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