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禦醫将軍篇3
寧輕遠将嘴裏的芒草拿下來,他說:“過來,給你看樣東西。”
餘舍心下稍定走了過去。
剛到他面前就被他打橫抱起,還未發出任何驚吓聲,人已經到了樹枝上。
把他放在樹枝上,他的腳晃了晃,勉強站穩,虧得樹枝粗壯,不然他一介文弱備考生就該葬送于此了。
站得高看得遠,底下的芒草随風湧動,別有一番姿色,莫非這就是他給自己看的東西?
“這景色着實不錯!”餘舍十分給面子的贊嘆一句。
寧輕遠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往樹幹上看。
樹幹上明晃晃寫着:今日呈懷笙救命之恩,徒雲來日應以身相許。元啓四十三年。
今元啓五十三年,十年前?
餘舍心頭一跳,什麽救命之恩?什麽以身相許?
陷入了回憶。
十年前,少年餘舍偷偷跟着餘府藥童出門采購藥時正好缺一藥,他聽到那藥店老板說郊外山上有這味藥,藥童不執着,只有他一人偷偷上山采藥。
他自小習醫書,自然認得藥的模樣和生長習性。
一路上埋頭尋找着,不僅找到了那味藥,還找到了許多其他的藥草,等擡頭的時候,已經不知身在何處。
爬到樹上想看城牆的位置,哪知城牆沒看見,倒是看到了草叢中躺着一人。
餘舍沒多想,直接跳下樹奔去查看。
草裏躺着的是一個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少年臉色蒼白,不省人事。他仔細查看,發現少年手中握着一條死蛇,手腕處還有被蛇咬到的傷口。
他拿起蛇看了看,确定了蛇種之後暗暗松了口氣,真是命大!對付這種蛇毒的藥草他剛剛沿路上有采。
将藥草研碎,往他傷口上敷,想了想,又在身上多處劃了幾下将藥草全數敷了上去。本來只往傷口上敷便可了,但是他實在是想試試書上的偏方,偏方說這樣多處用藥好得快。能讓他試藥的機會畢竟不可多得。
敷完藥,将他挪到樹下,在他身邊守了起來。
約過了幾個時辰,他終于醒了。
餘舍盯着他,正常時間蘇醒,果然是偏方,哎,看來并沒什麽用。
“你被蛇咬了,我剛好帶有蛇藥。”餘舍簡單地說明一下。
少年瞧着自己手上大大小小的綠色,說道:“謝謝。”
餘舍立馬回應:“客氣了!”除了府上的家丁,這算是他第一個病人了,他有些小高興。
少年見他嘴上挂笑,一時間覺得甚是親和。
“我叫餘舍,你呢?”餘舍心情很好。
少年聽到這個名字時有些驚訝,餘大人的寶貝獨子怎會一人在此?不過他還是答道:“寧輕遠。”
“将軍府的?”
寧輕遠點點頭。
“怎麽一人在此?”
兩人彼此聽過對方的名號,只是真正照面這算是第一次。
寧輕遠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麽交代,他稍微捋了捋說辭:“逃出來了。”
餘舍驚訝:“誰追你了?”莫不是寧府樹大招風,終于有人坐不住了?
寧輕遠蒼白的臉上湧起一點紅雲,他道:“表妹。”
“啊……哦!”餘舍瞬間不知道要說點什麽好了,寧輕遠跟他表妹的二三事城裏傳得太多了。據說他豪邁的表妹為了追求他,做了不少瘋狂事,寧輕遠對她避如蛇蠍。
看來今日所見所言非虛,寧願被蛇咬也要躲着表妹的精神,他有點兒敬佩。
“是條漢子。”餘舍拱手表示尊敬。
寧輕遠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許是聊得太投機了,或者是将樹上那句話當成一句抵抗他表妹的咒語,是個什麽原因讓他們刻下這段字,他忘記了,反正是刻下了。
刻下是刻下了,但是……“這字當年可不是鎏金的!”這糊弄人糊弄得太明顯了!餘舍怒。
寧輕遠笑:“是嗎?”當然不是鎏金的,他每年都會來将字加深加大一遍,鎏金也是後來弄上的。
是不是你心裏明白!“你可別說要兌現這句諾言。”
“嗯!”铿锵有力。
餘舍又怒:“你以身相許憑什麽我嫁入寧府。”
“你輕輕松松嫁進來,其他操心事我來做就好了。”寧輕遠無恥地說着。
餘舍不茍同:“我寧願多做一些操心事。”
寧輕遠将人往身上一扛跳下樹,也不将人放下來,扛着直接往回走,邊走邊說:“你白白淨淨只适合養生。”
“我正青春年華,是為國效力的時候。”不适合養生。
“你嫁給我便是為國效力。”
“你又胡謅什麽?”
“我可沒胡謅,你首要任務就是伺候好本将軍,本将軍正青春年華,長年征戰,身心都沒得到纾解,怕是要頂不住了,你懂我的意思吧?”末了還怕他不明白,大手一揮,在他屁股上留下一掌。
餘舍臉瞬間漲紅,青天白日,這樣的話他怎麽說得出嘴。
寧輕遠心情甚好,又多說了句:“我想很久了,日日夜夜都想。”
又不是孩童,該懂的都懂了,自然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這下他恨不得将臉埋進土裏,再也不要見到這個登徒子。
等到回了寧府,餘舍臉色才好些,只是一下馬就步履快速地往房間的方向趕,寧輕遠故意大聲說了句:“瞧你比我還猴急的。”
餘舍剛下去的溫度又上來了,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唉,這樣可不行,坦誠相見時,不得全程都看不到他的臉。寧輕遠遺憾着。
隔天。
寧府上上下下忙碌着,至于在忙什麽,餘舍腳趾頭都想得到,一屋子的喜慶,踏出房門,門外也是晃得眼睛生疼的紅色。
餘舍折扇一開,擋住了半張臉,他快速走着,想避開其他人去書房靜靜。
然而沒走幾步便停了下來,他轉身對身後的一群侍女說道:“你們不必跟着。”
說完繼續走,然而身後的小碎步聲一直沒停,餘舍折扇一收,剛要說點什麽,為首的侍女便開口:“公子,今天要試裝。”
是了,後天大婚,婚服确實該試了。“知了,稍後便回,你們先下去準備。”
“是。”
終于擺脫了那群侍女,餘舍一人去了書房。
寧輕遠的書房很大,裏面包攬群書,是他喜歡呆着的地方,而此時的書房十分安靜,沒有外面那些喜紅。
到了他喜歡的書架前,餘舍手剛碰上一本書便停下來了。
他繞過書架走到其他書架前,将上面的書名一一看一遍,整個書房書架全部逛了一遍。
三分之二全是醫書,寧輕遠必然不看醫書,所以這些可想而知……
餘舍心一跳,看來這書房也不能讓他靜心,算了算了。
逃也似地離開了書房。
折扇再次打開擋住了半邊臉,到處亂逛靜心。
逛着逛着便到了廚房,廚房外很是熱鬧。
餘舍遠遠地站定看着,一排排的桌子上擺放着許許多多的吃食,而寧輕遠則站在這些桌子面前,他旁邊的管家正拿着筆和本子認真地記着。
“這是他喜歡的,擺在主桌,還有這個,這個,這個他不喜歡,不用擺上來……”寧輕遠交代着。
餘舍快速走開了,這次不敢再逛下去了,回了房間。
侍女見他盯着喜服久久沒有動作,忍不住提醒:“公子?”
餘舍被叫回神,“換吧。”
望着鏡中穿着一身紅的自己,比平時的溫和多了一些精神。
餘舍嘆,終究不是自己啊。
城門外。
一匹馬疾行而過,馬上坐着一名紅衣女子,乃是渝都富甲一方申家莊申家獨女——申舞紅。
“讓開,都給我讓開。”申舞紅面色冷峻,禦馬直行。
在将軍府門前翻身下馬,守門的兩排侍衛一見,“表小姐。”
申舞紅沒有理會他們,也沒有回應路上行禮的家仆,直往一個方向而去。
“來者不善吶。”甲侍衛搖頭感嘆。
乙家仆同感,“這是一場大戲。”
丙暗衛在她進門的一瞬間已經趕往通報。
呆在屋中對着喜服發呆的餘舍被突然一聲踹門聲驚醒,同樣驚住的還有房中的侍女們。
“你們出去。”申舞紅甩着手中的鞭子,對着侍女們說道。
侍女們戰戰兢兢,想走又不敢走。
“你們先出去吧。”餘舍道。
得到命令,她們全都退下。
她們一走,門一關,申舞紅手中的鞭子頓時丢往一旁,“嗚——餘哥哥。”像個丢了糖的孩子站在原地大哭。都怪渝都離皇城遠,消息閉塞,等到她聽到時都過了好幾天了。
餘舍搖頭無奈地笑了,“過來。”
申舞紅邊哭邊走了過去,“你為什麽要同表哥成親?”
餘舍安慰般摸了摸她的頭,答道:“皇命難違。”
“那他要了這道聖旨,你讨不讨厭他?”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自然不讨厭。”
申舞紅停止了眼淚,“那你心悅于他?”
聞聲趕來正要推門的寧輕遠停止了動作。
餘舍沉默,還未回答,門就被推開了,寧輕遠走了進來。
“晚楓,路途遙遠舟車勞頓,我讓人給你備了水清洗一番,回房吧。”寧輕遠道。
“我還沒問完,我不走。”
餘舍對上寧輕遠的眼,一時間忘記自己該說什麽了。
寧輕遠笑,他道:“這個問題日後再問較為合适。”
趕走了申舞紅,寧輕遠走上前來,将他堵在柱子前。“你心不心悅我?”
“這就是日後再問?臉呢?”
寧輕遠難得的不好意思,他幹咳了一下,“那就日後再問吧,吃飯嗎,忙了一天了。”
餘舍點頭。
看着三人先後出了門,丁侍女心道:“一場腥風血雨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沒了個影子,真是讓人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