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等白宥思想跟上行動之前,他已經在馬路邊朝校門口張望。半夜氣溫非常低,才站了沒多久,白宥已經被凍得打了好幾個噴嚏。路上還有一些人,像是聚會剛結束準備回宿舍的學生。學校的門衛還亮着燈,隔着窗戶能看到保安大爺的身影。
過了好一會,一個熟悉的人影朝他這邊跑來。白宥迎上去牽着對方的手就徑直往家裏快步走去。他的手被握的很緊,緊到白宥都覺得痛。
一路沉默。
等到了家,關上了門落上鎖,這時終于沒了外人。兩人相對站着,白宥的眼角還挂着沒擦幹的眼淚,他看向卞茶晏。
房間裏很安靜,衛生間裏的水龍頭在往水池裏滴水。黑暗仍然藏住了很多事,也讓人想起了曾經的事。
原本在等他的時候,白宥想了很多臺詞,想要道歉,想要跟他說以前的事,想要讓他原諒自己,想讓他接受這樣廢物的自己,也想要幫他承擔一半網上的攻擊,想要告訴他同性戀不惡心。
“你還喜歡我嗎?”千言萬語說出口的前提是,他願意聽他說。
卞茶晏微微嘆了口氣,像是在埋怨他連這種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喜歡啊,喜歡死了,喜歡的不行了。”
白宥聽着聽着就哭出來,沒有聲音,只是眼淚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流,和着水龍頭漏水的節奏,自己覺得即可憐又好笑。
卞茶晏想要開燈,被他一句帶着哭腔的“別開”給阻止。然後卞茶晏摸摸他的額頭,又摸到他一臉的潮濕,用衣袖擦了擦又湊過蜻蜓點水地在他嘴唇上親了一記,便借着窗外的光把他塞進被子裏,還是原來的在舊房子的位置,白宥睡左邊。
卞茶晏并沒有跟着一起躺下,問他,“熱水袋呢?”
白宥頓時給氣笑了,“你居然更喜歡熱水袋嗎?”
“你發熱了,得燒水給你捂着。你不是明天要上班,得退燒……”卞茶晏按開手機屏幕頓了頓,朝着那塊鼓起的被子說,“新年快樂,白宥。”
其實早過了零點,都快十二點半了。
“嗯。你開燈找吧,我沒事。”白宥把自己整個人都藏進被子裏。從小長輩就教育他,男孩要學會堅強,是不可以哭的。只有小女孩才哭。他不想被卞茶晏看到自己哭的樣子,很丢臉。
卞茶晏拿手機閃光燈照了牆面,找到了在入口處的開關。房子一如既往的幹淨整潔,不過東西真的很少真的随便放也亂不起來。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衣服、杯子,都跟白宥的放在一起。之前他以為白宥不跟他說搬家的事,就是在拒絕不想跟他一起住。然而事實明顯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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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袋在床邊的桌角擺着,複古磚紅色,大概是老媽那代人的記憶。旁邊還放着一些藥盒和藥片,已經有吃掉幾粒。
卞茶晏熟練的架鍋燒水,一如他之前做的那樣。然後把滾燙的熱水袋包上一層幹毛巾,從床側塞到白宥冷得發木的腳邊,再掖好被子。
剩下的熱水就倒在那只馬克杯裏,卞茶晏吹了很久,到稍微能入口的熱度,便叫白宥起來喝。
“不喝。我不渴。”白宥的聲音隔着被子傳來,顯得不真切。他的手緊緊攥着被子的邊緣,不讓掀開。
卞茶晏沒法,就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後關燈脫外套躺進被窩,把白宥攏進懷裏,用體溫焐熱他。被子像是新的,很厚很暖和。剛剛開燈見到的那床墨綠色就如白宥一樣內斂而透着溫和。
白宥第一次這麽被人抱着,額頭貼着對方的脖子,嘴邊就是對方的鎖骨。手搭在對方的背上,腿也糾纏在一起。一點也不冷很溫暖,像被關進了糖果罐裏,讓人覺得舒服又安心。他任性地在卞茶晏的T恤上蹭掉臉上的水分。讓高考、學歷、工作什麽的都去死吧。這些屁事都以後再說。他現在只覺得這個夜晚美好的不行,甚至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都能這樣。
白宥聽到卞茶晏嘆了口氣,“怎麽了?”
現在的卞茶晏收起了滿嘴火車,正經地悶悶笑了兩聲,“我就是想到我可能要挂科。下學期還得去補考,真煩。”
“對不起……”白宥攥着他的T恤小聲地說。估計因為吵架變得沒心情學習了呗,這可不就是白宥的錯?
“所以我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嗎?”卞茶晏偷笑道。
白宥後悔自己剛才說卞茶晏的好話,人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沒皮沒臉、蹬鼻子上臉。他無奈地反問道,“我說不,你就不來了?”
卞茶晏摸着白宥後腦勺的頭發,理所當然地開口,“會啊。反正我這種人,可有可無,在這裏呆着除了占地方還會惹你生氣……”
白宥用手一把捂住他的嘴,臉熱地喊他“閉嘴。”結果人還在他手心舔了一下,吓得他縮回手。
卞茶晏的惡作劇成功後,孩子氣地大笑,“睡覺吧。有什麽事都明天再說。”
“卞茶晏,”白宥第一次喊出口他的名字,自己都覺得讀音有些別扭,“變茶葉?怎麽會起這麽奇怪的名字?”
“睡覺了。”卞茶晏捏了捏白宥的後頸說。
白宥自顧自地說,“那我以後就叫你茶葉吧,順口。不能再一坨屎一坨屎的叫你,味兒太大了,飯都吃不下了。”
“随便你怎麽叫都行,”卞茶晏在白宥的額頭上安了個晚安吻,“晚安白宥。”
白宥雖然頭很暈,身體也在發冷,但他的心情從沒這麽好過。坦誠對待自己原來是這麽爽快的事。“茶葉。”
“怎麽了?……有話快講。”
白宥摟緊卞茶晏的背脊,擡頭看向昏暗中他模糊的輪廓。是在夢中聽到的千百次的話,白宥在現實中原路返還給他:
“茶葉我最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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