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畢業典禮結束的第二天,岑司祁順利拿到了簽證,那之後他最後一次去了錦江花園。
原本是想把留在這裏的東西收拾走,走進這個臨時住處才發現他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東西留在這裏,這裏的一針一線都不屬于他,他也不想要。
那兩樣拿到之後就一直鎖在抽屜裏的生日禮物放到了茶幾上,連同那張存着這三年來霍隆庭給他的所有學費和生活費的銀行卡。
最後一次環顧這個帶給過他痛苦和難堪,也給過他短暫的甜蜜和快樂的地方,岑司祁閉起眼睛微微一笑,不再留戀,留下房門鑰匙,大步離開。
在樓下的小花園裏找到了那只他已經散養了快三年的貓,岑司祁把小家夥抱起來,摸了摸它的腦袋,低聲呢喃:“對不起,我食言了,沒辦法養你了,我把你交給別人好不好?”
他已經和劉向陽說好了,把貓抱去給他養,劉向陽的母親是全職主婦,最喜歡這些小動物,一定能照顧好這個小家夥。
小貓睜着琉璃珠一樣的眼睛看着他,貼着他的手臂蹭了蹭。
抱着貓即将走出小區大門時,貓兒忽然在他懷裏劇烈掙紮了起來,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想要把它抱走的意圖,小貓從他的手裏跳了下來,轉身就往後跑,岑司祁趕緊追上去,貓兒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後鑽進草叢裏很快就沒了身影。
岑司祁愣了愣,還想把貓找回來,但無論他怎麽呼喊,平時一叫就到的小貓卻怎麽都不肯再出現了,最後他只能無奈苦笑,連貓都不肯跟他走,大概注定了他帶不走這裏的任何東西吧。
那之後,岑司祁買了一張南下的火車票,沒有明确的目的地,他打算走哪算哪,用這最後一個月的時間去天南海北地轉一轉。
霍隆庭是在一個星期之後回來的,下了飛機回程的路上便給岑司祁的手機號發了短信,但是第一次岑司祁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複他的消息,霍隆庭打電話過去,回答他的卻是冰冷機械的提示音,對方關機了。
他慢慢沉下了眸色,示意司機直接把車開去了錦江花園。
房子裏冷冰冰的,每次他回來會做好飯等他幫他拿衣服遞茶水的岑司祁不在了,霍隆庭走進客廳,一眼就看到了擺在茶幾上那十分顯眼的幾樣東西,他的額頭緊鎖了起來,四處看了一圈,似乎什麽東西都在,又似乎有什麽已經不在了。
做打掃的阿姨接到霍隆庭的電話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五天前她去的時候那幾樣東西就已經在了,她不敢亂動就一直放在那裏,這一個星期房子裏都沒有人住過的跡象,廚房沒有用過,房間裏床單上的褶皺似乎都不曾變過。
霍隆庭挂斷電話,頹然地坐進沙發裏,岑司祁走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毫不留戀地逃離了他,沒有帶走他給他的任何一樣東西,就這麽走了。
許久之後,扣在茶幾上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霍隆庭立刻拿了起來,看到屏幕上出現的“林慧貞”三個字又皺着眉扔了回去,煩躁地扯了扯衣服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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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人锲而不舍地一再重複撥打,霍隆庭不得不按下接聽,林慧貞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你回來了?”
“剛下機。”
“晚上有空嗎?一起出來吃個飯吧?”
“不了……”
“我有話想跟你說,出來吧,不會耽誤你很久的。”
霍隆庭無可奈何地點了頭,與對方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挂斷之後他嘗試着再一次撥打岑司祁的電話,那頭卻依舊是關機狀态。
那一瞬間怒氣猛地從心頭蹿起,霍隆庭一腳踹上面前的茶幾,那一塊價值百萬的手表從表盒裏飛出去摔在大理石地板上,表盤上出現了道道斑駁的裂紋,掉在牆角的垃圾桶邊,仿佛随手一擲的垃圾,那也是岑司祁不要了的東西。
霍隆庭黑着臉轉身大步而去。
林慧貞定的餐廳是之前給霍隆庭過生日的那一間,今天的她沒有再精心打扮,只穿了一身很普通的套裙,霍隆庭卻并沒有發現她有什麽不同。林慧貞看着面前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的男人,心下輕嘆,霍隆庭是不在意的,無論自己是什麽樣,他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看進過眼裏。
幾個月的相處下來,她或多或少都能感覺到,霍隆庭心裏有人,那個人卻不是她。
“我的經紀人說,明年我有機會與歐洲的皇家樂團合作,開啓世界巡演,如果要敲定下來,現在就要簽合約。”
霍隆庭随意點了點頭:“挺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林慧貞看着他,“之前你說過,想要一個全職太太,我也願意為你改變,那麽現在呢,你的想法還是一樣的嗎?”
霍隆庭微蹙起眉,他覺得林慧貞這個問題很多餘,但是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裏不期然地又閃過了那個晚上在他懷裏流着淚毫無光彩的那雙眼睛,心髒猛地瑟縮了一下,到嘴邊的話便也說不出口了。
林慧貞見他不言,紅着眼睛輕笑了一下:“我明白了,Aaron……我們到此為止吧。”
長久的沉默後,霍隆庭低聲道:“抱歉。”
從餐廳裏出來,霍隆庭堅持送林慧貞回去,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交談過,一直到車子在林慧貞家的小區門口停下,下車之前,她問霍隆庭:“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霍隆庭搖了搖頭:“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慧貞輕輕一笑:“你又何必騙我?還是你其實在自欺欺人?你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嗎?”
霍隆庭沉默地看着窗外遠處不停閃爍變幻的霓虹燈,心頭像壓着什麽重物一般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
“喜歡就去追吧,不要讓自己以後後悔。”林慧貞笑着說完,拉開車門下了車,大步離開。
霍隆庭沒有立刻開車走,他點了一根煙,卻沒有抽幾口,不停地重撥着岑司祁的手機,一遍一遍地聽着那公式化的提示音,心神恍惚。夾在手裏的煙頭慢慢灼燒着煙紙,一直到燙到了手指,他才回過神,閉了閉眼睛,撚滅了煙,發動車子。
一個月後,岑司祁回到老家,祭拜完父母和奶奶,他收拾行李,去了滬城,從那裏出發前往E國。
上飛機之前,他打開關機了一個月的手機,他的同學朋友發來的各種消息不斷湧進來,他一一回複,然後便看到了那幾條來自霍隆庭的短信。
“我回來了,晚上去你那裏。”
“你去哪裏了?為什麽不接電話?”
“你到底在哪?”
最後一條是昨天半夜發來的:“要是看到了消息給我回個電話,別躲起來了,你能躲一輩子嗎?”
岑司祁扯起嘴角,自嘲笑了一聲,最後在室友群裏發了一條“我要上機了,到了那邊再聯系你們,回見”,之後再次關掉手機,将電話卡取出,随手扔進了身邊的垃圾桶裏,背起随身行李,走進了登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