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個晚上岑司祁是走回學校去的,迷迷糊糊倒在寝室的床上時人已經凍僵硬了,早上魏冬回來發現他發起了高燒吓了一跳,當即就要沖出去找輔導員。
昏昏沉沉的岑司祁拉住了他的手,聲音沙啞道:“別叫人,幫我到櫃子裏翻一下,有退燒藥。”
“你身上這麽燙,得去醫院,光吃藥不行。”
岑司祁搖頭:“我不去。”
魏冬拿他沒辦法,給他翻出了退燒藥,又去打了一壺熱水來,将藥送到他嘴邊,岑司祁囫囵吞了下去,又倒回了床裏去。魏冬看着他這樣,擔憂問道:“你昨晚到底幹什麽去了?怎麽燒成這樣啊?”
岑司祁閉着眼睛嘴角扯開一抹苦笑:“犯傻了而已。”
“犯傻了跑出去吹冷風啊?”魏冬有些不明所以,再想問岑司祁已經轉過身去又睡着了。
接下來兩天假期岑司祁都是在床上躺着度過的,好在有室友給他送飯還不至于餓死,第二天晚上他的體溫終于退到了三十七度一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岑司祁爬起床去衛生間裏沖了個澡,心情好了不少,室友再問他怎麽會發燒,他也只是打哈哈而過只說吹了冷風并不想多提。
之後大半個月霍隆庭都沒有再找過他,好幾次岑司祁想主動聯系他,拿起手機呆愣半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都只能放棄,不過他也沒有太多心思想這些,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每天早出晚歸待在自習室複習功課,由不得他多想。
考完最後一門考試的那天下午,寝室四個人照舊一起去學校外的美食街找了間烤魚館聚餐。
熱氣騰騰中,四個人舉杯輕碰,一年又要過去了,明天就開始放寒假,再見便是年後了。
吃着東西劉向陽順口問起岑司祁:“你今年打算在哪裏過年?回老家嗎?”
岑司祁笑着搖了搖頭:“不回去了,就留學校裏吧。”
奶奶去世後他就沒有特別親的親人了,為了給奶奶治病老家的房子都賣了,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
幾個室友都知道岑司祁家裏情況特殊,也不好說什麽,劉向陽大咧咧道:“要不你去我家裏過年呗?”
“那怎麽好意思,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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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向陽是本地人,去他家裏确實方便,但岑司祁并不想大過年地去給人找麻煩。
“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家裏保姆過年也不放假,不就多一雙筷子的事嗎?”
劉向陽極力地邀請,其他倆人也跟着勸了起來,岑司祁依然是搖頭:“真不去了,我已經跟一個老鄉約好了,去他那裏,打短工包吃包住。”
他這麽說劉向陽也只能算了,給四人都倒滿酒:“那要是有時間你來我家玩一天總行吧?”
“沒問題。”岑司祁笑着應下。
魏冬舔了舔嘴唇,提議道:“我們別喝啤的了,叫瓶白的怎麽樣?”
劉向陽白眼他:“你小子不是想買醉吧?”
“我請總行了吧?”魏冬打了個響指,叫來服務員當真要了一瓶白酒來。
把幾個人杯子裏的啤酒換掉,魏冬舉起杯子:“來來,都跟哥走一個。”
岑司祁第一個舉杯響應他,劉向陽和沈之禾便也無奈地舉起了杯子。
這一喝便有些喝高了,尤其是魏冬,兩杯酒下肚便趴在桌子上又哭又笑地開始說胡話,其他三人早看出他不對勁,這幾天考試他都心不在焉的,現在聽他這麽一說便明白過來,他那位小姐姐把他給踹了,跟前男友複合了。
“她說她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氣她前男友,說我還是個小屁孩什麽都不懂她怎麽可能喜歡我,可是我那麽喜歡她,我什麽都肯為她做,她為什麽不要我……”
魏冬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劉向陽拍着他的肩膀以過來人的姿态安慰他:“你這就是談戀愛談太少了,第一次嘛,才會這麽傷心,像哥一樣,多經歷幾次就麻木了。”
“你滾,”魏冬揮開他的手,“你個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的花花公子,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
“我怎麽就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了?”劉向陽很不服氣,“我對每一任女友都是百分百真心的好嗎?”
“百分百真心那你還把你前女友們編成abcd號每天晚上在寝室裏跟我們評頭論足?你真心個屁!”
“喂喂你小子別以為你失戀了我就不會揍你啊!”
魏冬和劉向陽你一句我一句地鬥起了嘴,岑司祁看着他們笑,時不時地抿一口酒,反倒有些羨慕他們,喜歡也好,愛也好,他們都能堂堂正正地說出口,而他的愛情,卻注定永遠只能隐藏在陰暗中見不得光。
吵吵鬧鬧間,鬥嘴的兩個又把火力轉向了看熱鬧的岑司祁和沈之禾,劉向陽嚷嚷道:“你們也說說,我交的女朋友多了一點就不是愛情了麽?憑什麽看不起我?!”
岑司祁想了想,回答他:“你要是真的對每一任都真心喜歡過,我覺得是愛情。”
沈之禾附和:“我也覺得是。”
劉向陽得意地沖魏冬揚起眉,魏東不以為然地搖頭晃腦:“你們兩個單身狗,壓根沒談過戀愛,你們知道什麽是愛情?你們連暗戀都沒有過吧?”
“冬哥你這話我們可不愛聽了啊,你怎麽就知道我們沒有喜歡的人?”岑司祁笑着反駁道。
這話一出,其他三人全都睜大了眼睛看向他:“你真有喜歡的人?誰啊?團支書?隔壁班的班花?還是新聞系的那個小美人啊?”
岑司祁有些無話可說,他在學校裏一貫低調,卻也有好幾個女生明裏暗裏地與他表白過,全都被他拒絕了,他這樣的人,是配不上那些女孩子們的愛的,不明所以的室友們卻扼腕不已,之前都以為他是還沒有開竅。
岑司祁拿起酒杯,将最後一口酒倒進嘴裏,辛辣的味道一路從喉口灼燒進胃裏,他笑着搖了搖頭:“不提也罷。”
“什麽不提也罷?神神秘秘的……”
“不要吊人胃口啊!”
魏冬和劉向陽不滿地嘟嚷,岑司祁無奈道:“我喜歡他也沒用,他又不喜歡我,我們沒可能的,有什麽好說的。”
沈之禾好奇道:“是我們認識的人?”
“不是,你們都不認識,”岑司祁沒有再說下去,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該你了,你呢?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
乍一被問到沈之禾愣了愣,對上岑司祁眼裏的揶揄,下意識地移開視線,眼珠子亂轉漸漸紅了臉。
岑司祁被他這副反應給逗樂了,另兩個也很意外:“看不出來啊,你小子原來也春心動了啊?快說快說到底是誰?!”
一貫老實的沈之禾被起哄得滿臉通紅,抱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開口求饒:“你們饒了我吧……”
酒足飯飽,第一次喝白酒的四個人全都醉了,付了錢從餐館裏出來勾肩搭背一路歪歪扭扭地往學校的方向走,失戀了的魏冬扯着嗓子唱起了五音不全的情歌,劉向陽罵了幾句也跟着嚎了起來,岑司祁眯着眼睛笑,偶爾跟着哼哼幾句,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喜歡借酒消愁,喝得這樣醉生夢死的不用去想那些煩心事,原來真的會舒服很多。
總算是平安回到了寝室,劉向陽和沈之禾爬上床就睡了過去,魏冬依舊不死心地想要挽回,抱着手機躲去了陽臺打電話,岑司祁躺在床上,聽着那偶爾飄進來的魏冬低三下四的哀求聲,莫名地心酸,他拿起手機,借着酒勁到底是給霍隆庭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我們的交易還算數嗎?”
當初說好的三年,現在才剛剛一年半,霍隆庭難道真的就已經膩味了嗎?
那邊一直沒有回,岑司祁抱着手機迷瞪着眼睛等了許久,一直到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依舊沒有等到霍隆庭的回複,他把頭埋進被子裏,在魏冬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漸漸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