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書架挺高的, 最上面的書踮起腳來也夠不到。本來有梯子，或者可以直接踩着書架爬上去。但顏妍顯然不會這麽做。
看到徐知衍, 顏妍頓時不自在, 慫巴巴的和他對視了一下，幾乎想掉頭就走。
也可能是今天他裝束變化了之後, 看起來就有些陌生，大概是好看到有些假的緣故。
徐知衍漫不經心的擡眸, 掃了眼書架, 輕輕合上書朝她走來，嗓音低沉的問：“想看這本？”
說着用手裏的書朝書架上方指去, 正正的指着那本有些古舊的《泥花》。
顏妍怔了片刻, 大而圓的眼睛狐疑戒備的望着他, 沒有立即應聲。
“是不是？”他聲音有些低, 瞥了她一下，沒等她回答，就伸長了手臂去夠上方的書。同時眉頭擰了下說：“站開點, 好多灰，不知多久沒人打理了。”
顏妍退了退，下意識四下看了看，這附近的書架顏色明顯有點深, 多了古舊味道, 書也是如此，挺多都是十年前出版的。幾間圖書室，大概越往裏頭, 書的年代越舊，看書的人也就越少。
等她再轉鍋頭的時候，徐知衍已經把書取了下來，抖了抖上頭的些許灰塵才遞給她，眉梢微微一挑：“散文集？聽都沒聽過。”
顏妍默默把書接過來，心說你聽過哪些書？一看就是不喜歡讀書的孩子，這會兒居然也在乖乖看書，她挺驚訝的。
兩個人之間靜默了幾秒，徐知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就用清淡的眼神打量着她。因為角度的關系，他的眼鏡上折射出一片幽幽藍色，便有種疏離冷淡之感。
顏妍目光閃躲了下，看看手上的書，猶豫之後，忍不住好奇地小聲問：“你會讀心術？或者是叫，他心通。”
“不會，”徐知衍懶懶的解釋，“靠的是眼力和觀察，不然長眼睛和腦子是幹什麽用的。”他晃了晃手裏的書，顏妍才看清書的封面，上頭寫着《基本演繹法》。
顏妍默然了一下，只好點點頭，心裏對他的印象略微改觀了些。原來人家還是很好學的。
不過她還是好奇，看看附近沒人，小聲的問：“遇到什麽事，你不是算一下就能知道嗎，怎麽還要看這種書啊？”
徐知衍翻開他的書，掃了眼，又往下翻了頁，嘴裏漫不經心的說：“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我看某些書，是為了培養思維方式。”
顏妍眨眨眼想了下，不信他的鬼話：“但玄學思維方式肯定不一樣啊，很多東西沒法用科學去解釋。”
徐知衍聞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簡短的說：“玄學比科學還科學。”他語氣平靜而篤定，連絲毫争辯的意思都沒有，就是這麽自信。
顏妍一下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的話聽起來有點可笑，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不聊了，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其實是想慢慢确定他的能力範圍。但現在天已經快被聊死了，顏妍打算認真看書去。
徐知衍突然把手上的書遞了過來，懶懶的說：“幫忙放回去，在7號書架第二層靠左邊。”他另一只手還在附近的書架裏撥弄着，翻找感興趣的書。
顏妍把書接過去，疑惑：“你不看了嗎？”
“看完了。”徐知衍又抽了本書出來，掃了下目錄，開始随便翻。看起來更像是在找夾在書裏的東西，而不是看書。
顏妍睜大了眼，看得一臉懷疑。這位的日常騷操作也太多了，翻一翻就等于看書？比傳說中的量子波動閱讀還快，反正她是不信的。
她盯了有好幾十秒，徐知衍翻完了一本書，把它放回書架，轉眸看向她，一側眉毛極輕的揚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長：“？”
“你真的看完了？”顏妍決計不相信，迫切想驗證一下，“那我，考考你？”
徐知衍站定在她幾步遠的地方，輕輕揚了下巴，根本沒在怕的，神情間還有淡淡催促之意。
顏妍一臉懷疑的豎起《基本演繹法》，随便翻了一頁，問：“第85頁，主角要去……”
徐知衍打斷她：“去約克郡一個叫克裏姆鎮的小地方，調查艾林史密斯被害一案。”
顏妍：“……”
她不服，又往後翻：“第146頁？”
徐知衍：“失控的列車朝主角沖了過來……反正我看完了，信不信随你。”他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心情愉悅。
顏妍原本想說他或許早就看過很多遍了，想想還是算了。她是随機提問的，他總不能提前把每一頁的內容都背下來吧。
“我去還書了。”顏妍無語的走了，心裏其實挺震撼的。這什麽技能啊，比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都誇張。
這挂開得太離譜了，換了她沒有人會相信。顏妍除了震驚之外，就只感覺很酸，要羨慕死了。她要是有這技能該多好。
可他既然這麽厲害，為什麽不好好學習？真是日常迷惑。
她走了之後，徐知衍又站着翻了幾本書，翻完就原位放回去了。他幽深的目光，慢慢掃過兩旁的書架，沒瞧見想看的，就繼續往其他地方走去。
這一層樓有好幾個圖書室，有大有小。徐知衍朝深處那個小圖書室走去，門牌上寫标着“古籍”，他就進去了。
學校當然不做考古工作，古籍室放的都是傳統文化相關的著作，年代更加久遠，還有線裝書、繁體豎版書。幾乎沒人會進來看。
徐知衍推開門，打開燈，先掃視了一下屋子，然後才浏覽起這裏的書籍。還算多吧，諸子百家的著述，盡在其中。
徐知衍随手拿起一本，這次翻書的速度慢了些，古籍畢竟是古籍，晦澀難懂，影響他的閱讀速度。
這回他真沒騙顏妍，掃一眼就能看完且記住書本內容，只要靈性足夠強，真的可以做到。缺點是比較耗費精神，所以他平時都懶得看書。
現在圖書課，閑着沒事，倒可以看看書。徐知衍一本接一本的慢慢翻看着，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挺久，他一口氣看了有十來本。回過神的時候感覺有些困了，眼睛都有些發澀，視線模糊。
他原本就坐在書架盡頭的地上，墊了幾本書。這會兒覺得困，也懶得動彈，就地休息，趴在自己膝上休憩片刻，養養精神。
他估摸着快下課了，所以沒真睡。摸約一分多鐘後，他幾乎沉陷在自己精神世界當中，忽然擡起頭朝一側書架看去，目光銳利。
同一時間，像地震又像電影特效，那龐大沉重的書架，毫無征兆的轟然倒了下來。
徐知衍如離弦之箭般蹿了出去，退到了安全位置。書架倒地的時候發出了巨大而沉悶的聲響，如同驚雷，大半的書都散落出來，弄得滿地狼藉。
更糟糕的是，它倒下來的時候砸到了旁邊書架。徐知衍目測了一下那沖擊力，覺得自己扶不住，就随它去了。
于是像倒掉的多米諾骨牌一般，這一個書架也接着倒了。小圖書室裏眨眼間就狼藉一片。
徐知衍目光犀利的微微蹙眉，轉眸朝空中某處盯去。
這時房門被打開了，被這動靜驚動的師生趕了過來，都有些驚慌：“出什麽事了？”
看到這滿地散落的書籍、倒地的兩個書架，衆人幾乎都怔愣住了，發出驚呼。
“書架怎麽會倒？你沒被砸到吧？”語文老師站在門口，想進來查看都有些無從下腳。
“沒事。我也不知道怎麽倒的。”此刻徐知衍在看着門的方向，而後收回目光抿緊了唇，表情有點兒冷。
本來就快下課了，挺多學生沒看書了，聽到動靜就跑過來看熱鬧。
圖書樓的管理老師擠進來，看看着一地亂象，臉就沉了：“怎麽回事？這個同學也太不小心了。”
他越過語文老師進了門，稍微打量了一下，不滿的對徐知衍說：“這一架子書那麽重，沒人碰它是不會倒的。判你個損壞公物也不為過吧！”
徐知衍面無表情的開口：“我沒碰。”
管理老師氣得臉都通紅：“現在的學生太放肆了，還狡辯？這間只有你一個人吧，它還能自己倒不成？”
徐知衍懶得廢話，瞥了眼房間角落，說：“查監控，我也想知道怎麽回事。”
語文老師在中間調解矛盾，有點無奈的勸管理老師冷靜點，消消氣。畢竟是自己班學生，也不能鬧得太難看了。
管理老師哼了聲：“行，查監控！看你到時候怎麽說。”
随後他臉色發青的走出來，一群學生見狀也就散開，不敢再議論什麽了。
沒人擋着門，顏妍探頭看了下裏面的情況。她剛剛其實在看《基本演繹法》，大略學了一下裏頭的東西，這會兒就有意訓練一下觀察力——
古籍室房屋中間的兩個書架，都是朝一個同方向倒的，顯然一個砸了另一個；而徐知衍站在第二個書架旁邊，離牆很近，據她觀察，他們開門的時候，他就站在那裏。
所以如果是他推的，得站到另一邊去，然後再抓緊時間朝書架倒掉的方向跑？這是什麽迷惑行為。
退一萬步說，他為什麽要去推書架，根本沒有道理嘛。
徐知衍挑着滿地書的空缺處走出來，顏妍擡眼，疑惑的望着他，希望得到一個解釋。
他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稍稍側了下眸，但終究沒說什麽，追在了管理老師身後。
圖書樓辦公臺就能查監控，還隔絕了一批想要刨根問底看熱鬧的吃瓜學生。
當着管理老師、語文老師和徐知衍的面，另一個女老師把古籍室這節課的監控調了出來。
監控裏，徐知衍翻了會書，就坐到地面的書上開始休息，動都沒動。然後一分多鐘過去，左邊的書架自己動了，像受到大力沖擊。
徐知衍凝眸，盯着畫面中一個極淡的虛影。不過它轉瞬即逝，他也差點沒有捕捉到。
而後，他擡起眼來，掃了一下一同看監控的其他三位老師。
幫他們查監控的年輕女老師，表情已經有點驚恐了，六神無主的看向其他幾人，想要尋求認同：“是我眼花了嗎，沒看到他動啊？”
管理老師皺着眉說：“再看幾遍！”
他們又把事發那段時間的監控，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都沒看到徐知衍動手。他當時分明是看書累了在休息，然後書架自己就倒了。
這特麽鐵證如山，管理老師也不得不服，沉着臉說：“沒你事了……這事不要往外說！”
徐知衍點點頭，走了。剩下三個老師在驚恐的低聲讨論。
下課之後，徐知衍正常回教室，趴桌上繼續養精神。
等他睡醒，有好幾個人想打探消息，他守口如瓶，只搖搖頭說不知道。
這件事，女生們也讨論了一下，他不像被懲罰了的樣子，她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兩節課過去漸漸的也就沒人再關注了。
顏妍心想，這也太玄乎了，總不能是阿飄幹的吧？天哪，學校裏這麽多人，竟然還有……
她心裏像有貓在撓，忍到了中午放學之後，吃完飯，悄悄在桌肚裏玩了會手機，終究忍不住給徐知衍發了條消息問情況。
她先聯系的他，嗚，她是小狗。
“書架為什麽會倒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他很快就回複：“沒有。”
顏妍糾結了會，又說：“真的嗎？我不信。”
她覺得有句“愛信不信”在等着她。
過了挺久之後，徐知衍才回道：“想太多。”
顏妍趴在桌上，眨了眨眼。今天有點冷，哪怕大中午天色也陰沉沉的。她本來就思維活躍，現在這個環境，會讓她輕易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她心裏覺得，他是不是怕她害怕，所以才沒有說真話？不然書架怎麽會莫名倒掉。
過了片刻她再看手機，徐知衍沒回複。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一共給她發了兩條消息，總計5個字。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哎，我在想什麽？我有毒吧。這一刻顏妍驚覺，自己似乎和他，聊過好幾次了，竟然勉強能算得上熟？
但她的秘密，像懸在頭頂的劍，現在寒光是斂了很多，可誰知道以後怎麽樣呢。
顏妍趴桌上睡午覺，心裏卻在權衡。她還是覺得，應該找機會慢慢試探他的能力範圍，看看他對小動物精的态度。
桌肚裏的手機突然輕輕震了一下，顏妍一看，是徐知衍。
天地徐徐：“你在害怕？心氣有點弱，陽氣虛，艾炙一下吧，平時吃點黃芪什麽的，膽就大了。”
顏妍：“……”
其實她不太懂他到底在說什麽，只好禮貌的回複：“謝謝。”
謝完之後，顏妍心裏那個小爪子，還是撓的厲害，又問：“所以，到底有沒有？”
徐知衍不知在忙什麽，好一會兒才回複：“什麽？”
顏妍幾乎想放棄的時候，他的消息又來了：“真想知道？”
猶豫了半晌，顏妍才回複：“吓人嗎，吓人就算了……”
天地徐徐：“不吓人。”
又說：“我在跟它聊天，小東西有點皮。”
顏妍：“……”又要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嗎？
等了片刻，天地徐徐：“學校西門外頭有一棵四百年的銀杏樹，你知道吧？”
顏妍：“不知道”
天地徐徐：“。。。好吧”
顏妍竭力在記憶中搜尋着，學校附近有這等奇物嗎？但她真不記得，索性直接去網上搜了下，還真找到了。
學校的确有棵四百年的老銀杏，據說是古時候一個小孩種下的。後來那孩子考中了狀元，這棵樹也就被稱為狀元樹，被保護起來，享受十裏八鄉的香火。
這棵樹方圓幾十裏範圍裏，四百年來都很重視教育，當然也有過低谷期。
幾十年前，好幾個學校選址，争着搶它。最後一中搶到了狀元樹附近的地盤，現在是市裏最好的高中。
徐知衍也發來了一些介紹，顏妍看明白了，問：“然後呢？”
天地徐徐：“[圖片]”
顏妍總算見到這棵老樹的近照了，有幾人合抱那麽粗，四百年了還枝繁葉茂的，正是春天，嫩綠的小銀杏葉小小萌萌的。
這棵樹被鐵栅欄圍起來了，地上挺髒亂的，積着不少落葉，還有些骨頭（？）。搞笑的是，樹身上系着紅綢，戴了幾朵大紅花，喜氣洋洋像個新郎。
天地徐徐：“別看現在它這裏很清淨，逢考試就熱鬧了，高考之前尤其誇張，很多家長翻進來拜它，香火，豬頭肉……”
顏妍一想，她平時從大門走，不走西門，也沒見過這裏的高考，怪不得不知道有這麽一棵神奇的樹。
平時也沒同學提起，大概是覺得不夠科學吧。
顏妍問：“這棵樹怎麽了？”
天地徐徐：“我在跟它聊天。”
顏妍盯着這消息看了幾秒，再看看上面那棵樹的圖片，很想問問：徐小朋友，我們活在童話裏嗎？
天地徐徐：“這個樹精不是很乖。”
顏妍立刻恍然大悟了：“圖書室裏，是它？”
“對。皮得很，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又說：“現在，它竟然想吃烤鴨！”
顏妍：“…………”
簡直是天方夜譚，到底有沒有樹精這種生靈，就不提了。但身為一棵樹，它竟然想吃肉？也太迷了。
雖然聽起來很玄乎，但顏妍的興趣實實在在被勾起來了，問道：“然後呢，你怎麽回答的？”
天地徐徐：“你想吃烤鴨，那你盡管想呗，好好想，沒有人不讓你想。”
顏妍：“……”服了。
沒多會兒，徐知衍就說：“暫時這樣，我去忙了。給它買點吃的，省得老出來折騰。”
“嗯嗯。”聊完，顏妍把手機塞回書包裏，心裏還覺得做夢一樣，這太離奇了，簡直像天書。
但她本能的感覺樹精什麽的，聽起來比阿飄可愛多了，一點都不吓人。
……
徐知衍把小樹精給臭罵一頓，但還是去附近街上，給它買了一份烤鴨，從鐵栅欄裏的空隙間放到地上。
他懶懶站在一旁，眯眼盯着，聲音低沉的教訓：“天天就知道吃，到處闖禍！這麽閑怎麽不好好修行？
四百年了還是這個熊樣，你就繼續浪吧，等修煉環境越來越差，有你哭的！”
如果有人經過的話，大概會覺得，這好好一個小哥怎麽腦袋有毛病，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嘛呢？
徐知衍訓完小樹精，又把它吃過的烤鴨拿了出來，表面看起來根本沒動過。但食物裏頭的精氣的确是沒了，他準備拿去喂流浪貓。
這次被訓過之後，這小家夥估計會安分一段時間，等到高考季才會出來大飽口福。
徐知衍去喂學校附近流浪貓的時候，被幾個女生看到，然後又接受了一番目光洗禮。
他覺得沒意思，就沒盯着貓看，把烤鴨放到隐蔽的位置，回學校了。
中午休息時間挺長，天氣好的時候，他可能會出去打打籃球，适度運動一下。
但今天有點冷，他回教室睡覺，補補上午消耗過多的精力，順帶在腦海裏回憶一下都看了哪些內容。
等他睡醒一覺，距離下午上課還有不少時間。徐知衍摸出手機在桌肚裏玩。
他又把和顏妍的聊天記錄看了下，得出一個結論：她似乎對這些怪力亂神的小故事，挺感興趣的？
不過女孩子的偏好也挺明顯，得是可愛一點的小東西，龇牙咧嘴的阿飄肯定不行。
徐知衍摸了摸下巴，望了眼前面那道纖麗的背影，陷入沉思。
說起精怪故事，他這裏可多了，寫些志怪筆記都不成問題。
怎麽辦，要不要開始編故事之旅？
作者： _(:з」∠)_
說起小樹精，就想到了我上本書的女主……嗯。
